“你可有考慮過與琅琊王一起聯手絆倒太子？”歐陽諾言語懇切，他實在是覺得宸華過於勢單力孤，難以與成天帝盛寵之下的太子相抗衡，與其孤軍奮戰，不如聯合可以聯合的一切人去絆倒太子，而琅琊王是最好的人選，他出身高貴又不忌憚太子。
    隻要他們兩人聯手，那麼朝堂一定會產生驚天變化，勢力一定會產生傾斜，那麼太子的位置就會坐不穩，這樣他們才能有機可趁。
    但是這個很好的提議，似乎並被宸華所讚同，他看了歐陽諾一眼，撩起他額邊的一縷濕發，輕吻了他的額角：“不到萬不得已，我真心不願與他聯手。”
    宸華這話說得決絕，但是歐陽諾卻不明白為何平日裏那麼冷靜睿智的宸華會如此斷然的拒絕這個提議。
    “這是為何？”歐陽諾並不理會宸華的執著，執意問道。
    但是很明顯宸華並不願意再提起這件事，他甚至放開了環住歐陽諾的手，退到一邊閉目養神去了。
    歐陽諾一看他的樣子，就知道他不願再說此事，也不願再搭理自己，那麼自己也就不必再呆在這裏找不痛快了。
    他攏了攏自己的濕發，拉起敞開大半的濕衣把自己裹住，劃著水到浴室下來的台階處，上去了。
    歐陽諾的浴室是連著他的寢室，已方便他沐浴完就能上床休息。
    如今，內室裏，歐陽諾並未叫小夏進來服侍，而是自己把濕衣服脫了丟到一邊。絲衣除去的瞬間，歐陽諾纖細頎長的身軀展露無疑，膚色雪白就是讓京城裏常年養尊處優的大家閨秀前來比較都顯遜色，天生麗質便是如此了。
    但是若是站的近，細細觀看，便能發現，歐陽諾的肌膚並不如他的臉龐一般光潔如新，而是有許多淺色的傷痕，顏色極淡，應該是很久之前的了，不過縱橫遍布了他的上身。
    歐陽諾隨手拿過一塊幹淨的布巾把自己身上的水珠擦幹，又自己親自尋了一件墨錦緞為敵銀絲為紋的寢衣穿上，在燭火之下襯得他更加膚白如雪。
    純黑的墨錦緞上大朵大朵綻放著秋季盛開的龍爪菊，蜿蜒繾綣。若是以彩絲繡於雪鍛之上，雖然亮麗卻也顯得俗氣，而今歐陽諾命人用銀絲繡在墨錦緞上，黑銀二色交相輝映，如月華般清冷，端端顯出歐陽諾清華高貴的氣質。
    穿好寢衣，歐陽諾又把自己的全濕的頭發打理了一下，方才和衣上床睡了。
    床上的錦被是用的上好的絲綢為裏子，觸肌寒涼，滑不留手。被褥滑過歐陽諾裸露在外的肌膚，很是舒服，可是也半是寒涼。
    伸手放下床幃的水墨山水白綾帳子，歐陽諾方才真正睡下。屋內銀碳燒得噼啪作響，燭火亦未熄滅，隻恐宸華等下出來看不清道路絆倒。
    歐陽諾雖躺在床上，閉目側眠，但是卻未曾真正睡著，隻覺得腦袋裏雖然空空如也，但是酸脹的，不欲多想其他，隻是出神。
    突然他隻覺得眼前似乎暗了暗，反射性的睜眼，室內一片漆黑，又聽見衣衫悉悉索索脫落的聲音，知道是宸華沐浴往過來了。
    但他隻當不曾聽到，繼續閉了眼，安然側臥，背對著外麵，睡得安穩。
    屆時，忽而耳聞風聲，身上又是一涼，一股冷風堪堪鑽進他的被中，但馬上一個溫熱的軀體附了上來，還把歐陽諾摟進懷中。
    那身上龍瑞腦香的味道，並沒有因為沐浴而消散，在此刻反而無比清晰的鑽入了歐陽諾的鼻中，略帶苦澀的味道，讓歐陽諾精神一振，再無睡意。
    而耳邊卻又傳來，一腔溫柔的聲音：“我知道你沒睡。”
    歐陽諾沉默不語，依舊閉眼而眠，隻當自己是睡著的。
    “方才我那樣原是有緣故的，我知道你是為了我好，可是有些事情，我終究放不下，你不要怪我。”
    歐陽諾睜開眼，身子微微動了動，但是依舊沒有說話。
    宸華疼惜的抱著歐陽諾，湊在他耳邊說道：“太子那頭且不去說他。冷泉與我都是王子裏身份高貴、聰慧睿智者，可是，就是因為冷泉是王後的兒子，就生生壓過我一頭，太子敢欺辱我，但卻不敢折辱他，我……我這麼多年，聽到的總是冷泉如何如何比我好，所以此事，不到絕境，我絕不去與他合作！”
    這是宸華的傲氣，但也是他的死角。
    他一生都不曾脫離過太子和琅琊王的陰影，並非他度量太小，而是這樣憋悶壓在他心頭數十年，他實在不能接受。
    歐陽諾靜默的聽著他說的這些話，心想你與他性格就大相逕庭，他灑脫桀驁，你謹小慎微。他敢不顧其他威脅叫板太子，而不恐王上責罵責罰，而你意欲卻總是明哲保身，意圖以後大業，兩者怎麼相較？
    若真正要論，你走的才是帝王之道！
    歐陽諾翻過身，安靜的看著他，伸手輕輕撫摸著他的臉頰。宸華抱著一笑，放在他頰上輕輕摩挲，輕聲道：“對不起。”
    “無妨。”歐陽諾搖搖頭，笑意溫暖。
    宸華心中一動，攬過歐陽諾，兩人靜靜相擁。
    新年過去了，宸華的工作又一次繁忙了起來，已經有好幾天都不曾好好來錦瑟居陪歐陽諾了。歐陽諾也不在意，隻一心打理飛鴻影下和教導子桑瑾。
    一日，他正在書房督促子桑瑾背書習字，忽然耳聞小夏憤憤的聲音在屋外響起，心中疑惑，叮囑了一下子桑瑾自己出去看個究竟。
    一出門就見小夏正對玖玖說著些什麼，語氣激動很，似乎很是不悅，臉頰氣的通紅不說，眉頭還深深緊鎖。
    歐陽諾輕笑一聲，調侃著過去問道：“出了何事，怎麼氣成這樣？是不是有人惹我們小夏姑娘了，若是有，我必定為姑娘出氣！”
    小夏聽見歐陽諾聲音已經低頭行禮，後來又聽見歐陽諾這些混賬話，一下子鬆了眉頭，跺著腳，嬌嗔道：“公子你壞！人家正在生氣，你倒好那這個混賬話來調侃我！定是跟王爺在一起久了，王爺把公子都交壞了，王爺真討厭！”
    “哈哈。”歐陽諾朗聲大笑，“你以前不還說王爺是這世上第一溫良如玉的謙謙君子嗎？怎麼，現在道變成一個紈絝子弟了，這話要是給他聽見了，他定要傷心。”
    “哎呀！我說不過公子，不說了！”這下小夏似乎真是惱了，一轉身被對著歐陽諾，一語不發。
    歐陽諾輕輕微笑：“好了，不逗你了，你到底是為了何事如此生氣快說與我聽聽。”
    小夏這才轉過身，雙手往歐陽諾麵前一攤：“喏！你瞧，公子，這些個小販也忒不厚道了，竟找了我兩個‘壞錢‘，我剛才更跟玖玖抱怨這件事情呢！”
    歐陽諾拿起小夏手中那兩枚銅板，分量都不足，而且都又壞處，的確是不能用的壞錢，這樣的錢拿到別處是用不了的。
    “怎麼會拿到這東西？”
    “我今日出門去買了些五色的彩絲想給公子繡荷包和腰帶的，再有就是給公子打幾個黑花攢金的瓔珞，那老板找錢時我也沒多看，不想去買其他東西的時候次發現被找了兩個壞錢回來，真是可氣！。”小夏對絲線店老板的不厚道行為頗有微詞，歐陽諾也值得安慰了她兩句。
    “不是大數目，算了，以後找回來的錢多看看也就是了，回去吧。”
    打發了小夏，歐陽諾卻見一直站在一邊沉默的玖玖亦是眉頭深鎖，不由關心：“莫不是你也拿到了壞錢，怎麼這樣消沉。”
    玖玖抬起頭，肅穆凝視著歐陽諾鄭重說道：“公子，我覺得今日壞錢之事很是蹊蹺。”
    “哦？”歐陽諾倒是一驚，他素來知道玖玖的為人，不是有憑有據的話，他是斷斷不會輕易說出口的，所以他身邊兩個貼身侍從，一動一靜，互為補足，十分的好。
    “若是公子相信玖玖，就請到玖玖房中來一趟。”玖玖恭敬的對歐陽諾說。
    歐陽諾不置可否的點點頭，隨著玖玖到了他的房中。
    一進屋，玖玖就從一個箱子裏麵拿出一個錢袋，走到歐陽諾麵前，把錢袋打開。口朝下，底朝上，裏麵的數十枚銅錢全部盡數倒在了桌子上。
    隨著銅錢落地，歐陽諾就明白了玖玖為何會如此猜想——他的錢袋裏麵裝的全是壞錢！甚至他都不必去看，一聽聲音就知道裏麵全是短斤缺兩的，更何況有些有些明顯的壞處。
    “這些你是從何處的來的？”歐陽諾厲聲問道。
    玖玖恭敬的說：“這些時日，我去街上買東西，被找的錢中總混雜有這樣的壞錢，一開始我也以為是正常之事，可是連續幾日了，我出門買東西的時候不多，可是卻能每次都拿到，後來我起疑後，故意去買了許多東西需要找零，一下子竟被我收集了這許多的壞錢。”
    “我原本今日就想對公子你說了，正好遇到小夏的事情。歐陽諾以為此事，是事有蹊蹺，還是正常？”
    “一時間出現這般的壞錢，必定有所蹊蹺！”歐陽諾麵色冷凝，他心頭燃起一個預感，似乎這件事情可以讓宸華有所作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