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二朝陽 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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淩晨三點,她從酒吧回來。整個人如同一塊玄鐵,一回到自己家裏便倒在沙發上,並且很快睡去。
燈是關著的,靜謐得仿佛能聽見整棟大樓的呼吸。她翻了個身,趴在沙發上,然後繼續睡眠。
清晨,天光還沒完全探出。這套房子外邊響起了開門聲,然後,男子走了進來。手上拿著一把鑰匙,眉眼隱匿在暗色中。他輕輕吸了口氣,然後打開了客廳裏的燈。
他看見她趴在沙發上,睡得很沉,發出輕微的鼾聲。猶如一株暗夜中的植物。
朝陽。朝陽。他叫了兩聲。女子沒有動身。
他皺著眉頭走過去,將她抱起來,然後走向了臥室。
很簡樸的一套房子,三室一廳,有小的廚房,以及兩個衛生間。
臥室裏麵的空調開著,溫度很低,一進去寒意便直往身上冒。彼時已是秋季,溫度在晚上如同一場侵襲,並且會蔓延很久。她隻身躺在沙發上幾個小時,已全身發涼。他的眉頭皺得更緊,看著懷中睡著的女子,忽然又展開,將她小心翼翼地放在床上,蓋好被子,關了空調,走出臥室。
他把客廳裏的燈關了,然後點了一支煙。煙頭像是動物的眼睛,在青灰的空間裏發出了明亮的光芒。
她醒來,已是天光大亮。太陽微蒙,能看見天空被迷霧包裹的跡象。打開窗子,城市依舊車馬人流。
她微笑,走出了臥室。
客廳裏空空如也,男子已不在。但她知道他來過,並且在這裏停留。
這是她離開家的第三十四站。她去過很多地方,見過很多人,遇到過很多事,有過幾場愛情。但是不轟烈。仿佛一片樹葉,泛著普通的青翠,然後季節一過,凋落成泥。再不存在。她十六歲離開的家,到現在都沒有回去。
她喜歡濃烈而豐盛的感覺,但遇到的一直與想象差了一截。她在尋找,她想要滿足內心的一些東西,她想得到某種長久。無論離開和停留,而她隻想堅持。即便使生活漫無目的,屢屢迎接著一場場縹緲的旅行。
她說,生活本身就是一場旅行。沒有目的,隻知道走下去。但她想找個地方,讓自己停下來。不再這般旅行。因為生活的空缺,使她長時間迷茫,像是走進了霧裏一般,看不到方向。她不知道她在哪裏停下來,她不知道停下來的那個地方是不是能夠長久,她不知道一個人還是兩個人。因而,繼續走了下去。馬不停蹄。
她喜歡黑暗的感覺,又眷戀溫暖陽光。她喜歡濃稠的血液,她喜歡細微的刺痛感。如同紋身。她的心裏有著一些痼疾,並且不願去除。
她叫朝陽。
其實,她不似朝陽。
這是良錫經常說的。朝陽,這是一個磅礴充滿活力的名字。而你,卻不是。你在人前拘謹,態度端正,表情認真。你在人後散漫,隨心所欲,哪怕沉淪。你是個藏有很深黑暗和極沒安全感的女子,不適合初發的朝陽。
良錫是她的第四個男友。除卻那些以前曖昧不明,玩過一段情的來算,他是的。他是個有了家室的男子。一開始,他就跟她明說過,並且表示不會給她理想中的家庭。她也欣然同意,隻是遵循心底愛的感覺。
是的,她愛他。非常愛。但她認為,這隻是她一個人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