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殤悠悠轉醒，睜開眼就看見富麗堂皇的床頂。內心不由得驚慌，這裏他是來過的！
    想掙紮起身，卻發現自己渾身無力。
    這時，一陣陰笑傳進耳裏，“戚神醫，別來無恙啊。”
    “聽說太子殿下傷勢惡化，不知現今如何？”無殤小心翼翼地斟酌一字一言。
    來人正是蕭紫天。他走到床邊，低頭俯視著無殤，“戚神醫讓本太子好找呀。”
    “剛好這幾天戚某有些事，離開了京城。不能及時給太子殿下診治，是戚某的罪過。”無殤敏感地察覺蕭紫天看他的眼神很古怪。
    蕭紫天冷笑了一聲，“是麼？一聽說丞相有病，你就立刻出現了。”
    “太子殿下說笑了。”無殤敷衍道。
    “沒想到丞相還有你這麼一個兒子。”
    無殤臉色頓時蒼白，楞楞地盯著蕭紫天。
    蕭紫天似乎很滿意他的反應，繼續道：“你是丞相的兒子又怎樣？本太子想要，他還不是乖乖奉上……”伸手去碰觸無殤的臉頰，一臉淫笑，“滋滋滋……很滑呀……”
    無殤覺得一股屈辱感要把自己撕裂了，嫌惡地別開臉。
    “到底是煙花女子所生之子，長得就是標致。”猛地撕開無殤的衣襟，露出白皙的胸膛，蕭紫天的呼吸變得渾濁，“我倒要看看，你有沒有遺傳到什麼狐媚之術。”
    他埋首在無殤頸子吸允、啃咬，粗糙的手還來回撫摸著無殤的胸膛。
    “況且，他似乎不承認你這個兒子。這場鴻門宴的主意，還是他提出的。”
    被世上唯一的親人、自己的親生父親出賣，還有什麼比這個更諷刺的呢？
    無殤絕望地閉上了雙眼，手指要摳進掌心，青筋浮現。
    “你就死心吧，不會有人來救你的。”迫切的吻來到精致的鎖骨。
    突然，一個冰冷駭人的聲音響起“是嗎？”
    隨之，蕭紫天就一道狠辣的力量丟到地上，口吐鮮血。
    雖然就短短的兩字，但無殤還是聽出了是誰的聲音。沒有睜開眼，因為他不想看見任何表情，可憐、同情、嘲諷、嫌棄、憤怒……統統不要。
    隻是他感覺到一件衣服蓋在了身上，味道很熟悉。然後，自己緊握成拳的手被人一點一點地掰開，然後一隻堅定有力的手滑進自己的掌心。
    “來……來人……”蕭紫天在地上哀嚎。
    “不用叫了，你太子殿的手下全被殺光了。”聲音就已經讓人不寒而栗，更別提他的話。
    “吃下這藥。”聲音沒有剛剛寒意，很平淡。
    給無殤喂下了一顆黑色丹藥。
    “來者……何人……我是蕭國的……太子，你不想活了？”蕭紫天扶著桌角，掙紮地站起來。
    那人沒有懼意，倒是嘴角噙著一貫的玩味，“你的話太多。”
    一道紅光從手中而出，直穿過蕭紫天的心口。
    蕭紫天不可置信地看向自己血流如注的心口，眼中盡是害怕。接著，直直往後一倒，沒有呼吸，麵目猙獰。
    那人扶起虛脫無力的無殤，讓他靠著自己，見無殤渾身發抖，心有不忍。
    一個從沒有過的聲音，很輕，很柔，感覺很溫暖。
    “沒事了，有我在呢。”
    或許這聲音真的治好了無殤心中的恐慌，他不再那麼抗拒，緩緩地睜開了眼，“繼軒。”
    來人正是前不久好言相勸的秦繼軒。
    向來清澈透亮的雙眸，此時卻如秋風般蕭索。
    繼軒頓時感到心疼，一向冰冷無情的心不知被什麼挑動了。
    “你把他殺了？”
    “便宜他了。”繼軒不在意地撇嘴。
    無殤沒有再說話。蕭紫天罪有應得，可不能連累了繼軒。
    “放心吧，相信我，不會有事的。”繼軒似乎猜到了無殤的顧慮，“我們走。”
    無殤點點頭，繼軒隨即攙扶起無殤走出門外。
    外麵早已站了一排黑衣人。
    ……
    氣勢磅礴的瀑布飛瀉直下，拍打嶙峋的峭壁，濺起碩大的水花，如洶湧澎湃的濤聲在空穀裏回響，綿延不絕。
    在瀑布下，站著一個男子。他，頭發淩亂地在飄在水麵上，幾縷發絲溫順地伏貼在臉上，遮住了一雙麻木無情的眼睛。水珠不斷從頭上滴落，然後沿著下巴，滑到優雅的脖頸，再是白皙而精瘦的胸膛。
    他，已經在水中泡了三個時辰，還沒有上岸的念頭。
    在岸邊，也站著一個白袍男子。他，目光深邃，抿緊了嘴，看不出喜與悲。
    過了一會，白袍男子似乎不耐煩了，大步流星地踏進水中，來到那人身邊。吼道：“戚無殤！你給我上來！”
    說著，猛地拉著他手臂，想把他硬拽到岸上。
    無殤卻掙紮著不肯走，“放開！”很輕的聲音卻讓人聽了不舍。
    在推拉之間，無殤突然倒向水中，手臂被銳利的石頭割傷，瞬間一道鮮豔的血流在水中化開，空氣中浮蕩著淡淡的血腥味。
    白袍男子著急地拉過無殤的手臂觀察，一抹心疼從他眼中一閃而過。
    “這傷口得盡快處理。”
    無殤雙眼依舊茫茫然，空洞無神，嘴唇微微翕動：“讓它流吧，反正也沒人在乎，反正它是髒的……就讓這清水洗滌我的汙濁……流幹了，流盡了，我也就幹淨了。”
    那人的眼中頓時燃起一團怒火，大聲罵道：“戚無殤！你要是有骨氣，就應該重新站起來，證明給他們看，就算沒有人在乎，你也可以活的瀟灑，活的自在！少在那惺惺作態！沒有人能遺棄你，隻有你自己作踐自己！”
    碧水還在蕩漾，天地間一片靜寂。隻有那人憤怒又飽含關切的聲音在耳邊回響，一點一滴地滲進，如一泓清泉滑過，滋潤了那顆幹枯的心。
    那人放低了聲音，一雙從來隻有戒備淡漠的眼睛，此時寫著認真，載著柔情，“況且，還有我在乎你呢。”
    無殤的臉上終於浮現了一個微笑，靜謐，悠遠，有一種看破生死的返璞歸真。
    “你一點也不髒，你的眼睛是我見過最溫柔、最清澈的，你的心也是我見過最善良的。”看著他的笑容，那人隨口說出這句話，之後連他自己也震驚。
    無殤撲哧一笑，“想不到你也會說出這些話。”隨即鄭重道，“謝謝你，繼軒。”
    知道他想通了，繼軒心底的一塊石頭也終於放下。
    “我們走。”盯著他還在流血的手臂，繼軒立馬拉著他上岸。
    一直在水中，倒也不覺得什麼，一上岸就感覺到寒氣透骨，渾身哆嗦。
    繼軒就把剛剛扔在地上的外衣給無殤披上，隨手一揮，地上就生起了團火。
    火光照亮了他的眼，也溫暖了他的心。
    繼軒取出一瓶藥粉給他敷上，才扯下衣擺給他包紮。
    這麼一個折騰，天已蒙蒙亮了，一道曙光如開天辟地般將黑夜撐開。慢慢地，遠方升起了一輪旭陽，金光萬丈，普照大地。
    又是新的一天，新的開始亦是新的希望……
    呼吸到清新的空氣，和感受到溫暖的陽光，無殤頓時覺得渾身輕鬆暢快，就好像扔掉了身上一個無用而又沉重的包袱。
    “無殤，跟我走吧。”
    “去哪？”
    “一個沒有煩惱、鳥語花香的地方。”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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