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思園的一座涼亭裏，雁冰心伸出一雙纖纖玉手給旁邊的人斟了一杯酒。
    國色天香的臉上，竟有一絲情竇初開女子的嬌羞。
    “韓公子，昨晚失敬了。冰心給你賠不是。”雁冰心端起酒杯，一雙美麗媚人的眸子微微閃爍出她的不安。
    自從那天在煙雨樓的匆匆一瞥，雁冰心的一顆心就遺失在紫寒身上。
    一個集英俊、氣概、風度、權勢於一身的男人，很少有女人是不心動的。
    即便雁冰心不知道紫寒的真正身份，但能占據煙雨樓最佳觀賞位置的人，非富即貴。而能滕氏錢莊劉掌櫃萬分慎重對待的，定是一個非同凡響的人物。
    紫色是很挑人的顏色，很少有人能把紫色穿的如此絕妙。一襲絳紫色衣穿在他身上，顯得沉斂爾雅，卻又難掩他的狂傲與邪氣，如此粹煉成了他獨一無二的王者魅力。仿佛，紫色是專門為他而造。
    “冰心姑娘，無須自責。”紫寒禮儀性地笑著接過酒杯。
    雁冰心內心如小鹿亂撞，都不知道接下來要說什麼。本來她在昨晚就可以離開的，隻是她想留下來問紫寒，為何昨晚要推開她。
    向她獻殷勤的男子不計其數，對於自己的魅力，雁冰心從來不曾懷疑。昨晚，自己主動投懷送抱，若是換成其他男子，早就不規矩了。可他沒有，而是避如蛇蠍地把自己推開。
    “冰心姑娘，想什麼呢？”
    雁冰心抬眸，一接觸到紫寒的目光，紅撲撲的笑臉就更加豔麗了。隻沾了一杯酒，難道就醉了？
    雁冰心對自己的心意，紫寒豈會不知？
    隻是他把一生的溫柔都傾注給了一個人。所有的感覺因他而生，一顆心因他而活。
    兩人沉默了一會，雁冰心鼓足了勇氣，決定為自己的幸福做出努力。
    紅唇輕啟，正要說出自己的愛意時，誰知紫寒倏忽站了起來，快步走向園門。
    “塵兒……”紫寒笑的光彩耀人。
    墨辰回了一個脫俗絕麗的笑靨。
    “你怎麼不多睡會？”紫寒伸手撫過墨辰帶有倦色的眼底。
    “自然萬物都有自身的作息規律。”墨辰拍掉紫寒的手，淡淡說道。
    “我已經吩咐廚房準備了你喜歡吃的桂花茶餅，荷花酥，翡翠碧玉，還有好多……我這就去叫人端來。”紫寒笑的一臉溫柔。
    墨辰輕點頭，待紫寒離開後，就走到亭內。
    “冰心姑娘。”墨辰朝雁冰心溫爾一笑。
    明明是一個清淡如水的笑容，卻讓人想到了春雪初霽後的明月，純淨，唯美，沁涼，又帶著神聖不可侵犯的光華。隻是沒有了剛剛的柔情……
    “墨公子。”雁冰心輕聲回道。
    麵對紫寒，雁冰心會臉紅心跳。可對墨辰，讓她覺得多看一眼都是褻瀆。
    雁冰心敏銳地發現，在墨辰頸側上有一朵淡粉的痕跡，頓時臉色煞白。自幼待在煙雨樓，她自是明白那意味著什麼。內心不由得苦笑，原來如此……
    怪不得他會推開自己，怪不得對自己總是冷冷淡淡！早應該想到的，不是麼？隻有麵對那人時，他才會笑的如此燦爛，真實。剛剛他看到那人時，眼中閃爍的不是一種亙古不變的溫柔麼？
    “冰心姑娘，沒事吧？”
    雁冰心挺直了背，深吸一口氣，恢複了以往的高貴，釋然一笑，“沒事，多謝墨公子關心。”
    或許有一天，我們也會遇見這樣一個人。一見傾心，毫無理由，不可名狀。所有的千言萬語隻留下一個“感覺”。“感覺”對了，一切都是幸福、喜悅的。
    而我們會發現，明明這個人近在咫尺卻是這般的遙不可及。後來，我們漸漸懂得，原來有的人隻適合沉澱到心底，慢慢發酵。然後，直到有一天再次重逢，隻簡簡單單地問一句：“近來可好？”
    對雁冰心的回答，墨辰隻是淡然一笑，他大概也猜到她的心思，見她刻意隱瞞，墨辰也沒必要多說什麼。
    “冰心姑娘，今後有何打算？”
    雁冰心疑惑地看向墨辰。
    今後？她的確沒有想過。自幼被賣到煙雨樓，學什麼琴棋書畫、詩詞歌賦……都隻不過是用來吸引男人的。現今還能以胡旋舞保自己一時平靜，可當有人能替代自己時，終究還是擺脫不了一點紅唇萬人嚐，一雙玉臂千人枕的命運。
    豔如桃李的小臉浮現出一絲淒美的笑意。
    “與在下做個交易如何？”墨辰給她斟了一杯酒，臉上還是噙著淡淡的笑容。
    ……
    當紫寒回來時，雁冰心已經走了。少了一個妨礙他們倆相處的人，尤其是女人，他自然心裏美滋滋的。
    “塵兒，你快嚐嚐這桂花茶餅。”紫寒勤快地把碟子端到墨辰麵前。
    “我夠得著。”墨辰撇撇嘴，還是拿起了一塊茶餅品嚐。
    “怎樣？”紫寒一臉期待。
    “嗯，還不錯。”見他一直盯著自己，墨辰忍不住催促，“你還不吃！”
    紫寒聳聳肩，就收回目光，高興地吃起來。
    不一會，他又開始聒噪。
    “塵兒，我想喝‘醉辰’了。”剛把一塊荷花酥放入口中，就叨念道。
    墨辰見他雙頰鼓鼓的，語中有幾分撒嬌，像一個小孩子似的，心情也明媚起來，“等找到令牌後，我們先回繁星穀一趟，穀內還有很多酒。”
    “嗯嗯。”紫寒興奮地直點頭，舉起筷子正要夾一個蒸餃，一絲靈光從腦中閃過。
    笑的很流氣，“塵兒，那兩年裏，你是不是很想我呢？”
    可能是被氣多了，墨辰此時倒是波瀾不驚了。
    譏誚地斜了紫寒一眼。
    “要不然怎麼會釀那麼多酒呢？”紫寒滿臉自信道，“塵兒素來喜歡喝茶，不怎麼喜歡飲酒的……哎呀呀，想我就大方地承認嘛……”
    墨辰還是冷哼了一聲。即便臉上毫無破綻，可一顆心早就亂了。
    怪不得自己無意間會釀那麼多的酒，原來全是為了他，因為這一生也隻會為他一人釀酒。
    怪不得每在清冷的夜裏，自己總會輾轉反側，原來自己是如此貪戀那個溫暖安心的懷抱。
    怪不得與二師兄下棋時，腦中浮現的竟是那張光鮮奪目的臉，原來自己對他的想念竟是這麼深刻、明顯……
    不過，絕不能讓這個無賴知道自己的心思！不然隻會助長他囂張的氣焰！
    “臉皮當真是厚！”墨辰冷笑道。
    “你不承認，隻要我懂就好了。”紫寒收起了調笑的心，抓起墨辰的手貼向自己的臉頰，認真道：“但是我想你……很想很想……”
    吻了一下他的手，繼續說著，“那兩年裏，我無時無刻都在想你……想我們曾一起闖蕩江湖的歲月，想我們並肩作戰，生死同在的日日夜夜……也會想你在穀中會做些什麼……想我們到底會不會有以後……”
    紫寒細細碎碎地吻著墨辰的手，一雙眸子波光盈盈，如一潭深藍色的湖水。
    “塵兒，不要再離開我了……好麼？”
    一顆冰心已經坍塌了一角，漸漸地全數融化……
    墨辰輕輕地抱住紫寒，一點一點地圈緊，汲取著他身上獨有的氣息，清新，陽剛，很溫暖。
    小小的園子裏，搖曳的樹，斑駁的影
    他，白衣翩翩
    你，紫袍款款
    讓你誤以為從今往後，再也不分離……
    隻是，再美的諾言也經不起世事多變幻。回首，隻歎當時年少太輕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