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二：
    “媽，您覺得還好嗎？”白光錦扶著老人回到了臥室，一邊為她鋪被子，一邊笑著說，“今天真的忙壞了，您累了吧。”
    展媽媽含笑看著正在忙碌的白光錦，等她忙完了，才招手說道：“不累，媽心裏高興，一點兒都不覺得累。光錦。你過來陪我說說話吧。”
    “好啊，不過您要坐到床上去才行。”白光錦嫣然一笑。把婆婆扶上了床，蓋好了被子，才坐到床邊，笑笑說：“媽，今天鋒和被大夥兒整得可慘啦，醉狠了呢。他平時就不怎麼喝酒，這次可真是火力太大了，扛不住啊。這會兒還睡著呢，天塌下來都不帶醒的，咱們可以想說多久，就說多久！”
    她說完忍不住抿唇一笑，眼底的神色莫名的溫柔眷戀。
    展媽媽握住她的手，慈愛地注視著她的臉：“光錦，媽跟你說說心裏話。”
    “媽，您說，我聽著呢。”白光錦笑著點頭應一聲。
    展媽媽長歎著說道：“鋒和的爸爸死得早，沒能等到今天，我總算是替他看全啦。現在清和她們姐弟倆都成家立業了，我就算閉眼也沒什麼放心不下的，也能安心去見他們的爸爸了。”
    “媽，你瞎說什麼呢，我可不高興了。”白光錦佯裝出生氣的模樣來，嬌嗔著道，“您會長命百歲的，媽，等著我們的孩子出生，還可以叫你奶奶。等盼盼再大一點，姐肯定會教她叫你‘外婆’的，到時候孩子們為著您繞圈子，多好玩兒啊，一定很有趣，您說是吧，媽？”
    她說得這樣篤定，仿佛那樣的幸福就在明天。展媽媽忍不住露出一個向往的微笑來，輕輕拍了拍兒媳的頭，目光中盡是寵愛。
    雖然注定等不到那一天，有這樣一夜的向往，真的滿足了。
    白光錦打開房門，走到床邊，見展鋒和身上的被子沒有蓋好，不由伸手替他蓋嚴實了。
    大冬天的，南方陰冷，可別感冒了。
    白光錦側身躺在展鋒和身邊，靜靜地注視著他的臉，目光專注而溫柔。
    她知道自己很愛他，知道自己愛得一直非常用力，隻是這份愛，無關於愛情。現在想來，真是一件讓人遺憾的事呢。為什麼有鋒和在她身邊，她還是會愛上那個漠然無心的男人呢？
    果然愛情是最沒道理的事情嗎？
    白光錦在黑暗中輕輕歎息出聲，她翻個身伸手把手機從枕頭下拿出來。翻開屏幕，一個未接電話，一個短信，就是林誌南給她的所有。
    是不是痛苦的人，始終隻有自己？是不是他從來就沒在乎過？
    忍了很久的眼淚終於順著眼角滴落，白光錦按下刪除鍵，關機收起電話。她有一次側轉過身體，這一次，她輕輕地抱住了自己的新郎。
    他永遠是溫暖的，從來沒有讓她感覺冷過，也許這就是不愛的原因吧。
    睡夢中，展鋒和感覺到有人躲在了自己的懷裏。鼻端傳來熟悉的香水味道，是他自少年時代起就守護著的孩子。
    展鋒和緊蹙的眉宇緩緩舒展開來，然後本能地為白光錦轉移自己的溫暖。
    可是夢裏，那個人的臉，模糊又清晰，沉默的微笑刺痛了誰的心。
    齊小天看著難得酩酊大醉的人，無可奈何地歎氣。他認識白興磊也有好幾年了，知道這是個冷淡而自製的男人。當年即使和蘇墨突然分手，他也沒有這樣失態過。
    看來這次真的是用心了，所以才會失望痛苦。
    “興磊，興磊，醒醒！”眼看著時間越來越晚，齊小天見下班時間也到了，幹脆換下了工作的製服，伸手拍拍白興磊的臉，打算把他弄醒，好送他回家。
    “白興磊，理我一下行不行啊！”齊小天怨念地看著死黨英俊的側臉，“真是的，妹妹結婚是好事麼，雖然她嫁的是你想勾搭的人來著，可是今天還是很喜慶啊……白興磊你個笨蛋，喝那麼多，又不是你結婚……”
    絮絮叨叨了半天，一旁的木頭麵無表情地說：“齊小天，你現在說什麼他都聽不見，不過是在浪費唾沫而已。”
    齊小天被噎住了，狠狠瞪了他一眼：“死木頭，老子樂意！”
    說完又哀怨地看這兒已經醉倒的白興磊，都是這人害他被木頭鄙視。實在是叫不醒他了，齊小天隻好準備直接把人拖出去。
    可是，白興磊身材再好那也是一個成年男人的體重啊……
    齊小天頓時感到壓力巨大，不由滿心期盼地看著調酒師：“木頭，你看……”
    “我很忙，請自便，慢走不送。”
    麵癱君淡淡地回了一句，語調波瀾不興，十分鎮定，完全無視了齊小天怨懟的眼神。
    齊小天望天，忽然很想誠心地問候某人的祖宗。
    正內心吐槽著呢，身後傳來熟悉的男聲：“小天，興磊醉得很厲害吧，要不要幫忙送他回去？”
    齊小天眼皮子抽搐了一下，回過身去卻笑得一臉熱絡：“是你啊，蘇墨，真巧，你怎麼會在這裏？出差還結束啊？”
    蘇墨有些擔憂地看了看白興磊，然後才慢慢解釋：“哦，其實已經沒什麼事了，就是不想趕晚上的車，所以打算明天下午再走。”
    他伸手的動作做了一半，還是放下了。
    其實是聽說了興磊的妹妹今天結婚，對象還是他一直暗戀的人，所以才不願馬上離開的。隻是這樣的話，要怎麼說出口呢？
    齊小天幹笑兩聲，內心頗有哀嚎一句的衝動。
    他當時之所以告訴蘇墨，白興磊暗戀展鋒和，不過是想暗示興磊跟他之間和好是沒可能的。隻是沒想到白光錦結婚的事那麼突然，打得大家措手不及這下蘇墨來這裏很明顯是為了興磊，到底想幹什麼呢？
    舊夢重溫，拉倒吧，興磊才不是這樣的人呢！
    齊小天腹誹了一句，還是笑著點頭說：“我正愁沒辦法把他弄回去呢，正好你在。幫忙搭把手吧，我們扶他出去。”
    “好，我幫你。”蘇墨聽了趕緊上前幾步，幫著把人扶出酒吧。
    兩個人就好辦多了，把人扶上出租車之後，齊小天想到自己家住六樓，還是認命地讓蘇墨也跟著上了車。
    “真是不好意思啊，蘇墨，今晚麻煩你了。”齊小天皮笑肉不笑地客套著，“對了，沒耽誤你事兒吧？”
    蘇墨馬上搖頭說：“沒事，客氣什麼。”
    他的視線落在白興磊的身上，忽然低聲問道：“小天，興磊他今天醉得這麼厲害，是為了他的新妹夫嗎？”
    這麼頹廢的白興磊，他從來沒有見過呢。蘇墨微微苦笑了一下，就連當年分手的時候，也沒看他多麼難過。
    齊小天暗道無聊，這麼明顯的問題還要問他，臉上仍然保持著一貫嬉笑的表情：“蘇墨。這事兒我們可管不了啊。好了，不說這個，興磊這家夥，居然參加完婚禮就跑來了南都，真是浪費車票錢！”
    他皺著眉頭戳了戳這個敗家子的胳膊，然後才做了決定：“今天實在太晚了，還是我家近點，直接讓他去我那兒住一晚吧。”
    蘇墨點了頭，也不再說話。
    兩個人跌跌撞撞地把白興磊拖進了齊小天的屋子，費了好大的勁兒才把人安頓到床上去。齊小天抹了把汗，說道：“蘇墨，我去衛生間給他擰個毛巾來，你幫著我看著點兒啊。”
    “好。”蘇墨點頭，看齊小天拿毛巾去了，這才走到飲水機那裏，給白興磊倒了杯熱水過來。
    “興磊，”蘇墨輕輕搖了搖白興磊，低聲喚他的名字，“要不要喝點水再睡？”
    白興磊皺緊了眉頭，揮手像是趕人的樣子，唇卻動了動，發出低低的呢喃來。蘇墨連忙俯下身去聽，“興磊，你想要什麼？”
    “鋒和，鋒和你為什麼要這麼做……”
    蘇墨頓時愣住了，捧著杯子忽然說不出話來。白興磊的聲音裏透出壓抑著的濃濃痛苦，以及一絲淡淡的委屈意味來，眉心皺得這樣緊，叫人不忍。
    為了他，你就這麼難過嗎？
    蘇墨一時心酸，伸手緩緩摩挲著白興磊的眉頭，試圖讓緊皺的眉鬆開來。也許是因為指尖的溫暖，白興磊突然握住他的手，急切地叫道：“鋒和……”
    眼卻仍然緊閉著，想來應該還是昏沉不醒的。
    “誒，誒，蘇墨你……”齊小天拿著毛巾出來見到的就是這樣有點曖昧的畫麵，趕緊奔過來，“那個，興磊不舒服吧。”
    “你幹什麼呢”這句話幸好及時給咽下去了，不然多尷尬啊。
    齊小天暗自慶幸自己反應得快，幾步上前，不動聲色地把蘇墨擠到了一邊，然後給白興磊胡亂地擦了把臉了事。
    “興磊這個人真是的，就是那麼喜歡展鋒和，真是讓人無語啊……”齊小天擦完了轉身看向蘇墨，笑得依舊輕鬆，眼神兒卻有點意味深長，“他這人還有點死心眼兒，認準的事怎麼都不聽人勸呢，你說是吧，蘇墨？”
    蘇墨當然能聽得懂這含蓄的深意，既然是他先提出的分手，如今還有什麼好留戀的呢？是他決定結婚生子，過正常的生活，那就按照自己的軌跡走下去吧。
    想到這裏，他低下頭去，嘴角的笑有點苦澀，“是啊，他一直就是這樣的人，比誰都倔強驕傲……”
    齊小天附和著說：“是啊是啊，蘇墨，你明天還要趕車呢，現在都這麼晚了，你還是早點回去休息吧。”
    “好，沒事的話，我就先走了。”蘇墨最後看了一眼白興磊沉睡中的臉，狠狠心轉身離開了。
    齊小天送他到門口，看著他走遠，這才關上門，自言自語道：“這算是什麼事兒呢……我是要幫著誰啊，真糊塗！算了，不管啦，愛怎麼的就怎麼的吧！”
    回房睡覺去，哦不是，是回客廳睡覺去，因為他隻有一張床。
    白興磊你個無賴，搶我地盤！
    齊小天可憐地抱著枕頭，大冬天裏也隻好在沙發上將就了一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