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抱著醉得一塌糊塗的小東西一腳踹開客房的門，三下五除二把人扔在床上。
     迷迷糊糊的小家夥被我弄醒了，抬起頭，迷茫地注視著周圍的環境，像某種小動物。
     純良天真的小眼神，一下子讓我血氣上湧，剛剛未曾完全消散的藥力，好像在一瞬間充斥滿我的全身。
     媽的要死。
     我深深地清楚，要是現在再做出點什麼不是人的事，那咱倆這可是真完蛋了。
     深呼吸，深呼吸，我自製力強大地不去看小家夥那方向，兀自低頭打開空調，鋪上被子，放大嗓門說：“喂，今晚你就睡這兒，明早再送你回學校成不？”
     聽到我的聲音，他迷茫的眼睛眇往我的方向，皺皺眉頭，嘀嘀咕咕地說：
     “你……你誰啊你……刀疤男，醜死了……”
     我摸著左臉哭笑不得，心想這還不是你小子幹得好事。
     他很快就不看我了，坐在床沿上有一搭沒一搭地玩著床單，口中發出意義不明的聲音。
     “阿言……？”我不敢過去碰他，隻能站在床另一邊招呼，“別玩了，乖乖過來睡覺。”
     “我……我靠……”他醉醺醺地說，“老子……幹嘛聽你的，老子要喝酒……”
     一邊說，一邊搖搖晃晃地站了起來，跌跌撞撞地走向床頭櫃，蹲下來打開櫃門，在裏麵掏著些什麼，像隻小老鼠。
     “……這裏有吃的……有下酒菜……下酒菜……”他嘀嘀咕咕。
     ——以前他在我的辦公室，也和現在一樣，一進門就直奔辦公桌下的小櫃子，覓食的能力比老鼠還好——真是往日不複，但又曆曆在目。
     “沒有……怎麼沒有……”醉得迷迷糊糊地人跌跌撞撞地站起來，往床的另一頭挪動，“我記得就在這裏……怎麼會沒有呢……”
     草，阿言，小猴子，小笨蛋，小貪吃鬼，拜托你別這樣了。
     我本就燥熱不堪，看到他這樣，又像是要被往事埋沒，更添了一層濃厚的傷感，整顆心在水深火熱中，又被人狠狠擰了一下，真他媽堵得慌。
     小笨蛋和我擦肩而過，直接走到我後麵的床頭櫃邊，沒站穩，一個踉蹌就摔在床上。
     “好了別鬧了。”
     我按住床上的人，深吸一口氣，把他整個身體都擺上床，蓋上一層被子。
     “睡覺？聽得懂麼？睡覺！”
     他似懂非懂地盯著我。
     頓時又有一股血氣直衝大腦，我恨不得撲上去狠狠咬上那張毫無防備的嘴唇。
     “好了，閉上眼睛，晚安，明天我來看你——”
     我煩躁地關上燈，迫使自己不去看到這張臉。
     去你媽的路易斯，早不好晚不好，居然在這個節骨眼給我下藥，幹。
     我罵罵咧咧地衝進客房自帶的獨立浴室，先把個人問題解決了再說。
     拿涼水狠狠衝著腦袋，我的那位兄弟，隻能暫時麻煩給右手了。
     看得到吃不著的感覺，簡直就是找死。
     不知淋了多久，就在燥熱無比的身體總算安分了一點的時候，我隱約聽到有人在敲門。
     小家夥？這次又怎麼了？
     我匆匆披上浴巾，看到門外那人矮矮的影子，用力擺著門把手。
     心又煩躁了起來，好不容易壓下去的兄弟又有一點點抬頭的趨勢——
     頓時火從心生，猛得拉開移門，罵聲正要脫口而出，突然看見他難看異常的臉色，語調一下子三百六十度大轉彎：
     “……阿言，哪裏不舒服——”
     “我想……”話還沒說完，他便哇的一聲，用行動證明了一切。
     被他吐了一身，還讓他軟綿綿得倒在自己身上，半個身體壓住了我那可憐的兄弟。
     造孽，真是造孽啊。
     我怎麼忍心丟下這麼可憐兮兮的他？
     看他身體一抖一抖的，估計還想吐，立馬撈起軟成一團的人，把他摁倒洗手池前，在他吐得一塌糊塗時，輕輕拍著他的背。
     看看路易斯那小子，到底幹了些什麼好事。
     真是個莫名其妙的晚上，原打算再也不和他見麵的我，竟順理成章地照顧喝醉酒的小白癡。
     這人也是，怎麼這麼笨，這種店裏的酒是能隨便喝的麼？如果這店不是我開的，你知道到底有多危險麼？
     我越想越後怕，忍不住狠狠擰了他後背一把。
     小猴子不舒服，嗚咽著瞪了我一眼，因為吐得太厲害，雙眼含著點點水光，看得我可憐的兄弟又狠狠一跳，不行不行，我強迫自己挪開視線。
     吐完的小孩扶著洗手台，有氣無力地喘氣，我於心不忍，心一橫，扯過牆上的毛巾胡亂給他擦了下身體，弄幹淨後抱了他扔到床上。
     “蓋好被子！！”
     我命令他。
     他聽不到那般，小菜青蟲那樣在床上蠕動了兩下，閉上眼睛就想直接睡。
     我歎了口氣，俯下身拉好被子給他蓋嚴實了，再把空調調高了兩度，這才再度回到浴室。
     看著又興奮起來的兄弟，我有那麼點絕望。
     果然，我見了那小家夥，隻有陣腳全亂，自作自受瞎折騰的下場。人都已經不認得我了，還這麼一廂情願的，有意思麼。
     要是換做別人，我早就一鎖門走人，死在裏麵也不幹我的事。
     現在，我卻……
     我卻沒精力顧及那耷拉著腦袋的兄弟，埋頭收拾被他吐髒的廁所。
     更神奇的是，竟然沒有一點心不甘情不願的感覺，反而有一種意猶未盡地甜蜜，就算很糟糕，還是希望這個晚上，能持續更長的時間。
     甚至覺得，要是他總是那麼無知無覺就好了。
     睡著的時候，醉酒的時候，才是我離他最近的時候。
     唉。
     心情複雜地走出浴室，已經接近淩晨一點，小家夥應該睡著了，我也是時候該回家了。
     走之前沒忍住走到床邊，那家夥果然不安分，一條被子被他動掉了一半，半個身子露在外麵，身體還在不老實地扭動，兩隻手在床上動來動去，好像在找著什麼。
     心裏突然溫柔成一片。
     小傻瓜，在做什麼夢呢，睡覺都那麼不老實。
     拉過被子替他蓋好，再抓著他的手塞進被子裏。
     不想竟被睡夢中的他反手抓住自己的手，像是找到了夢中一直在找的東西，他抓得很牢，我竟一時掙脫不開。
     “阿言？”我試探著叫他，“醒著麼？”
     他沒搭理我，就是身子不再亂動，呼吸綿長，抓著我的手，自然也沒打算鬆開。
     唉……
     歎了口氣，坐在床沿，輕輕撫了撫那個人的頭發。
     小猴子舒服地動了動，朦朦朧朧地哼了聲：
     “大……灰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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