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瓜與茶(巫方篇) 建國高校戀曲之二 冬瓜與茶 第五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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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茶沒有葉立帆冷靜,光想到這番話會在冬瓜心裏掀起驚淘駭浪就無法靜心,尤其現在冬瓜裝作一副若無其事的模樣讓他更擔憂,這是偽裝,然而偽裝在被識破後會更加殘破不堪。
他雙手握拳,緊盯著時鍾,渴望時間快點走過,結束這場比賽。這已無關勝敗,而是測試一個人的自尊麵對攻擊會有多大的能耐。
反方主辯下台,接著輪到正方第一副辯,段子一開口也是標準的英文,阿茶開始坐立難安,時不時偷瞄冬瓜,還是那副姿態一動也不動像極一座美麗憂愁的雕像,台上的段子在說甚麼一字也沒聽進去。
時間也不清楚怎麼過去的,一眨眼就換了冬瓜上台,阿茶的心整顆懸了起來。
冬瓜站在台上強壓心中的怯懦,一字一句由衷且清晰的道:“同性婚姻是公民的基本人權,醫務急救往往需要家屬簽字,但如果醫生對同性戀懷有敵意,他通常就可以視同性伴侶的要求而不顧,故意試圖去聯係與病人斷絕關係多年的家屬,這樣‘合法地’擔誤了醫救,甚至可以‘合法地’處死同性戀病人。”
“法律規定退休者死亡後,他的退休金還可以讓他的配偶享受,使後者不至於被社會拋棄。但同性伴侶的一方如果死亡,那麼即使生前兩人情若夫妻,相處多年的伴侶還是得不到任何福利保障,因為法律並不承認遺留的一方為配偶……”
“所以即使是四十年或五十年的伴侶與愛人,麵對法律仍然是陌路人,我方認為有製定同性戀婚姻法律的必要性。”
英文老師在旁點頭,滿意的表情寫在她粉妝的臉上,一覽無遺。
阿渣聽完激動的拍手叫好:“冬瓜真有你的!”
冬瓜的言論一針見血,而且這的確是現今同性戀麵對法律的現況與無奈,他條理分明,解釋清楚,在台上也不會因此議題局促不安,但是阿茶最擔心的不是這個。
接下來交互問答,對方虎視耽耽,看起來就是在等這一刻。
段子上台就被對方無禮的詢問:“同性戀做愛生的出孩子嗎?還是你們覺得做愛隻要貪圖爽就好了?”
“以你的說法似乎是婚姻的目的隻有生育,但是現今社會婚姻已變成一個情感的維持與證明,不隻是為了生育……”
段子還沒說完對方就插問:“所以你們認為台灣的生育率繼續降低是好事?”
“孤兒院也有許多沒有父母的孩子,他們可以共組一個同性戀家庭,而且……”
“你沒回答我問題,台灣的生育率怎麼辦?”
短短兩分鍾內,段子已被打斷數次,英文老師站在旁皺起眉頭,這明顯已經違反了辯論規則,但是主席竟沒有遏止這種行為。
阿茶在接受質詢時也是同樣的情況,對方咄咄逼人,那眼神似乎就想把他們拆骨入腹般的凶殘,但阿茶不是省油的燈,在正方質詢反方時拿出魄力和氣勢反攻回去。
“依我聽到你們的論點,我想你們對於同性戀帶了歧視字眼,你們並不是反對同性戀婚姻而是單純反對同性戀是這樣嗎?”
對方站在台上一副敷衍的態度說:“同性戀在聖經裏是不被允許的,被視為罪,許多教徒也因此認為。而我方雖不是教徒卻也認為同性戀造成社會許多亂象,愛滋病就是由此而起,若同性戀一結婚,代表承認他們的行為,連同性的性行為都是正常的,讓愛滋病有更多傳染途徑,你難道希望台灣葬在愛滋病手中?”
阿茶簡直覺得他們比以前的葉立帆還要欠揍。
“不好意思,是我在質詢你,你沒有權力向我發問。”
對方看著阿茶突然笑出聲,阿茶忽略他,直接了當的說:“聖經裏的大衛與約拿單也是同性戀,他們相擁、脫衣、親嘴,但不見上帝懲處他們。以聖經的上帝說來反對現實生活的法律,並且愛滋病並不隻在同性中傳染,你的論點不夠令我方信服。”
阿茶下台回到原位,葉立帆看了眼冬瓜,用冷淡的語調對阿茶說:“你怎麼不把我跟他換,對方是故意的,你看不出來?”
“我知道他們是故意的,但冬瓜不願意,我……”
──我又何嚐不想保護他。
這句話應該接下去講,但阿茶卻說不出口。
正方隻剩下冬瓜需要被受質詢,反方人馬臉上的笑容越來越奸詐,阿茶看了就想直接中止比賽,衝過去好好揍一頓。他不是個容易衝動行事的人,但想要保護的人在自己麵前被攻擊的體無完膚的話,他還真不知道自己會做出什麼事。
對方應該是看準了冬瓜嬌小女氣好欺負,才露出這麼得意的表情。果然冬瓜一上台對方便迫不及待的開口詢問。
“請問你剛才所說的,醫生去聯絡斷絕關係的家屬是什麼意思?斷絕關係是因為得知了自己兒子是同性戀嗎?”
反方一說完,他們隊友就發出不小的笑聲,顯得站在台上的冬瓜很孤零,彷佛暴風雨中的一艘小舟,接著需要承受襲卷而來的滔天巨浪。
阿茶握緊了拳頭,冬瓜深吸一口氣,在腦中組織英文文法:“現在同性戀的確不被父母所接受,如果得知了後斷絕關係是有可能的,但是我剛剛的意思不是這樣,而是現今有許多離鄉背井的人……”
“所以是不是同性戀就是受人詬病,連父母都不願承認?”
“不是所有人都討厭同性戀,也不是所有父母都……”
“是啊,但我就是討厭同性戀。”反方看著冬瓜的眼睛,深深的,似乎想看穿他的所有恐懼。
冬瓜一愣,害怕、畏懼、退縮,全部都在他那一眼被剝離下來,暴露在日光下,他開始發抖,痛的說不出話,喪失回答的能力。
阿茶忍不住站起身大聲喝斥:“比賽中止!為什麼可以說這種話!”
英文老師一驚,走過去把阿茶按回位子上,對他搖頭示意他不要輕舉妄動。
“老師這分明是歧視了!怎麼不叫他們停止!”段子急了,看到英文老師組止阿茶也克製不住心中憤怒。
“主席為什麼都不說話,到底是收了多少錢!”阿渣也氣到眼紅。
“沉住氣,到底還要不要這場勝利,如果去推翻他們才是真正輸了,這是你們要的嗎?”英文老師嚴厲說完,大家覺得有理才又咬著牙把注意力放在台上。
冬瓜單薄的身驅還孤伶伶的站在那,阿茶多想直接衝上前把他拉下來,不讓他受折磨。
“你……你的言論失當了……”冬瓜嘴唇顫抖。
反方勾起一邊嘴角,同樣深深的望進冬瓜的恐懼裏。
“你是同性戀嗎?”
冬瓜睜大了眼,愣愣的看著眼前的陌生人,身體製止不了顫抖。
“為什麼可以問這種……”
“回答我,你是同性戀嗎?”
阿茶實在看不下去,又站起來一次怒吼:“這是人身攻擊──比賽中止──”
這次是葉立帆把阿茶拉下來,低沉的聲音怒斥:“方紋曉還在台上,連你也想踐踏他自尊嗎?”
“但是他們太過份了!”阿茶的理智即將被怒火燃燒殆盡。
葉立帆拉起阿茶的製服領子,眯著眼道:“你要讓他走完這一次,不然他連獨自麵對的自尊都被你毀掉了,你不是要保護他?還是隻是你那清高的正義隨口說說而已?”
阿茶直盯著葉立帆深不見底的眼眸,漸漸冷靜下來,那雙美麗的眼睛是一個黑洞,可以吸入人類的七情六欲。
台上的反方笑了一聲,對冬瓜說:“你的隊友居然說我問你是不是同性戀就是人身攻擊,那不是也是對同性戀歧視了嗎?我再問一次,你是同性戀嗎?”
冬瓜咬著牙,不肯說話。對方不就此善罷幹休,扭了扭脖子昂頭說:“快說吧,是不是你就是口中和父母斷絕關係的同性戀?”
冬瓜低下頭,雙手握緊拳頭,嘴巴蠕動出微弱的音節:“不是……”
“冬瓜……”阿茶泄了氣般看著台上的他。
“我不是同性戀……”冬瓜不知道花了多少力氣才能強忍淚水隻在眼框中打轉不至於落下來。
他僅剩這一點自尊,不願把剩下的自己暴露給敵人或是朋友知道,因為那也是如同冬天枯敗樹葉,最脆弱不堪,輕輕一碰就會碎裂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