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停在蕭府門外，桃蹊和鳶兒扶著洛喬下了車。
    洛喬本不想帶桃蹊走，隻是芸媽看桃蹊的眼神像是在看獵物。
    將軍府的大門外，丫鬟、仆人站了半條街，他們都在等從未見過的一個女子。
    蕭老夫人帶著蕭揚也在人群中，老夫人在看到洛喬後，便開始演他們早就準備好的戲。
    本是大喜的日子，老夫人一聲：“苦命的孩子。”一幹人等都是一個激靈，他們是沒有防備的。
    於是，沒有人注意到老夫人嘴角的那抹歎息。
    不知不覺洛喬在將軍府住了一個多月，所有跟她接觸過的仆人都說這小主子沒架子，好伺候。就像洛喬還是蘇灼時，淩王府的下人稱讚她的一樣。隻是回不去了。
    洛喬天天都去老夫人那裏，聽她說話。看她眼裏的那抹狡黠，她常說：“你若不是我女兒該有多好。”洛喬隻作不明白的樣子。
    除了陪老夫人說話，還有三件事是必做的，像小時候師傅讓她念書、練功一樣的。師傅說：“練功與念書當是雷打不動，風雨無阻的。”而如今這些告誡在蕭府的另外三位主子身上體現得淋漓盡致。
    鳶兒端了藥來了，示意洛喬喝下，她不得已，在鳶兒的監視下，灌下那碗老夫人親自配的藥。
    洛喬喝了藥，鳶兒還不走，隻在那絮絮叨叨。
    “老夫人說喝了這藥，小姐你就能開口說話了。”
    洛喬笑著看著她，仿佛她說的是別人的事，直到揚揚在門外跑著叫“姑姑”。這個頑皮的孩子見洛喬第一眼便叫娘親。盡管蕭默對他說過多次，要叫姑姑，而他也記住了，但還是冷不防，把洛喬的心叫亂了。難道他已經認出了洛喬就是蘇灼嗎？那蕭默會不會也認出了？從那以後洛喬總是害怕看見揚揚，可是這個孩子是無心的，而且他是真的喜歡洛喬。
    在鳶兒出去之前，揚揚闖進屋了，纏著洛喬：“姑姑，你陪我玩兒。”
    洛喬微笑著撫摸他的頭，接著看向遠方，有袁淺的方向，那裏不是家鄉。
    天上有一副畫。
    打扮嬌豔的夏錦瑤帶著幾個丫鬟突然出現在淩王府花園的池塘邊，向對麵走來的蘇灼福了身道：“給姐姐請安。”
    “免了。”
    “姐姐沒事還是不要在這麼危險的地方走動，莫傷了胎兒。”夏錦瑤說罷，嘴角漫上一絲恨意。
    蘇灼眼角眉梢全是溫暖，單手覆上微隆的腹部。
    “多謝妹妹關心，時候不早了，妹妹也早些回吧。”
    夏錦瑤側了身給蘇灼讓路，眼角一絲陰狠閃過。
    蘇灼向前走了沒幾步，突然有兩個孩子追趕著衝撞過來，那是昭王晉鬆辰的兩個兒子。晉鬆辰來找袁淺談公事。
    蘇灼躲閃不及，被撞了一下，一個趔趄掉入水中，恰好被水中的流石擊中凸起的腹部，周圍的人都失聲叫著“王妃”。兩個闖禍的孩子也愣在那裏，他們眼裏的得意讓人猜不透。
    蘇灼失去意識之前，看到袁淺跳入水中，隨後便落入一個濕涼的懷抱，身體裏卻是有一股暖意流出。那是她的孩子，她沒有保護好。
    蘇灼醒來，空洞的瞳孔。嘴唇泛白，沒有血色。
    袁淺黑著眼圈，坐在床邊握住她冰涼的手，眼裏全是心疼。
    床邊不遠跪著兩個的闖禍的孩子，他們的娘親纖塵在一旁站著，見蘇灼醒了，忙上前，可是蘇灼的眼裏進不得人，她把頭偏向牆那邊。隻一個動作，眼淚便順著眼角的發絲流了下來。
    無聲的，仿佛過了許久，又仿佛隻是一眨眼。
    袁淺將蓋在蘇灼身上的被子向上挪了挪，隻聽得一句沒有溫度的話：“昭王妃請回吧。”
    地上的兩個和站著的一個都倒吸了一口涼氣。孩子就是孩子，給個指令便照做，纖塵說了句多謝，便帶著兩個孩子離開了。她知道此時多說隻會激怒蘇灼，必須等她的精神好些再來賠罪。
    屋子裏隻剩蘇灼和袁淺時，她鬆開流血的嘴唇，放聲大哭。
    揚揚感覺到洛喬的眼淚落在手上，他掂著腳尖，抬起手，要去抹洛喬的臉，小嘴裏嘟囔著：“姑姑別哭，揚揚聽話，不惹姑姑生氣。”
    聽了揚揚的話，洛喬用手抹去了眼淚。抬眼便見蕭默轉身離去的背影。
    月華涼，柔和的光線。
    一年了，一年前的這個時候，連漪中了桃花枯，不知所蹤。蕭默發了瘋似的找了一天、兩天、半個月，日日與酒為伴，喝到深夜，還要回家去哄著吵鬧著要娘親的兒子。他不會忘，因為此生她是這世上唯一一個能讓他死了的心再複活的女子。
    蕭默相信連漪還活著，他從洛喬身上看到了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