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卷 情到濃時君心遙  第柒話 古刹鍾聲   加入書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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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容商榷的語氣。
    春色猶豫了一番,奈何李君濯目光一刻不離地凝在她身上,因而她麵上也未敢流露出異樣,隻是垂下眸來應好。
    李君濯這才露出滿意的笑,歪斜著身體倒在春色的床上,視線落在床幃上,“靈隱寺坐落於深山,我年幼時隨母後去過幾回,倒也是個僻靜幽雅的地方。你這些時日一直忙著勿返閣的生意,怕是累壞了。我們在那靈隱寺呆上兩日,也算得上是遊山玩水了一遭。”
    聽著他這似解釋般的話語,春色心中釋然了幾分,卻又良久不聞他再出聲,春色往床邊挪了挪,見他已是闔上了眼睛悄然入睡了。
    李君濯近日來總往東宮跑。
    李君清是真當李君濯是心腹,存心要栽培他,因而交了一堆的政務給他打理。李君濯本性聰穎,在李君清麵前卻偏要裝出紈絝駑鈍的模樣,自然辛苦得緊。
    春色伸出手輕輕撫過李君濯的臉龐,見他睡夢中猶是皺著眉心事重重的樣子,無聲輕歎。良久踮著腳走到門邊輕輕闔上,又擔心閣中來來去去的下人吵醒他,隨手布下了個結界,這才奔著覺塵的房間過去了。
    到了覺塵那裏,春色忍不住扶額——梔顏這膽大包天的丫頭被覺塵用縛妖繩綁住,但落於下風的卻是覺塵。梔顏逞的自然是口舌之利。即便覺塵心中再透徹不過,但到底是個訥言的和尚,在牙尖嘴利的梔顏麵前,占不到半點便宜。
    知道自己辯不過梔顏,覺塵索性閉嘴,盤腿於椅子上誦經,直接將一刻都不曾閉嘴的梔顏給無視了。
    見春色推門進來,本還氣焰高漲的梔顏瞬間從張牙舞爪的母老虎變成溫順可人的小貓咪,張口便是顛倒是非惡人先告狀。
    “春色姐姐,這和尚欺負我。你瞧瞧,他竟然那縛妖繩綁住我,我的手被勒得生疼,春色姐姐快救救我!”
    覺塵抬眸看了春色一眼,手一伸便是將縛妖繩收了回去,得了解脫的梔顏立刻躲到春色身後,小心翼翼地瞄著覺塵。
    春色瞧著她這副探頭探腦的鬼祟模樣,又樂又氣,“早就與你說了不要惹事生非,你才化作人形,怎麼就這般不讓人省心。”
    “我……”
    “好了,你且去覓個喜歡的住處住下來,我過兩天將你介紹給閣裏的姐妹們認識,屆時有了陪伴你也就不會再如這般任性妄為。別與我撒嬌,你若是不樂意,那便盡管回忘川去,讓靳玨好好管教你。”
    聽到靳玨的名字,春色與梔顏都不曾察覺覺塵的目光在梔顏身上滯留了許久,似是恍然。
    “哼!”梔顏跺了跺腳,一轉身便是化作一綹青煙,消失在房間內。
    春色鬆了口氣,對覺塵道:“多謝大師仁慈。”
    覺塵搖頭,卻不曾開口,沉澱了一室的寂靜。
    許久春色耐不住性子,開口問道:“大師,明日小妖要隨君濯去靈隱寺上香還願。”見覺塵瞅著她,春色有些赧然,“大師也知道寺廟有香火供奉,佛光籠罩,以小妖的修為,莫說是進到靈隱寺內,怕是離寺院還遠就會被逼回原形,所以特來請教大師,可有什麼法子讓小妖可以……”
    春色欲言又止,目光灼灼看著覺塵。
    覺塵瞧見她漆黑眼瞳裏的期待猶如星星點點的火光一般,愈燒愈旺,璨可燎原,他說:“貧僧可以陪春色施主一道去。”眼瞅著她皺起柳眉,心中不知何處泛起漣漪。
    “沒有其他的法子麼,若是讓大師相陪,小妖……小妖不知該如何與君濯解釋?”
    當初覺塵執意要搬來勿返閣就已是讓李君濯心生不悅。
    覺塵睨著她不曾轉眸,許久春色歎了口氣,“罷罷,大師是出家人,去那靈隱寺本就是理所當然的事,小妖又何苦這般自尋煩惱。”
    覺塵還是不出聲,春色覺得自討了無趣,也呆不下去了,告了辭就出去了。
    許是錯覺,她總覺得轉身之後,覺塵的目光便一直落在她的後背上,讓她如坐針氈,渾身都不自在。
    *
    天色暗下來的時候,李君濯才醒來,一醒來便是要打道回府。
    春色本來備好了晚膳等著他起身,見他有些匆忙的神色,不禁黯然,“你若是告訴我你今晚不宿在這兒,我也就早些喚你了,哪會像現在這般緊張。”
    李君濯的目光越過桌上的菜肴落在春色精致的眉眼間,攬著春色的腰吻得春色幾乎喘不過氣來,這才鬆開她,點了點她的鼻尖道:“我也不能總宿在這邊。”
    “是是是,我到忘記了王府裏還有十來位夫人等著王爺您去寵幸。”方被蹂躪過的唇殷紅如血,一張一合間吐出嬌嗔的話語,又是一臉紅潮媚眼如絲,惹得李君濯蠢蠢欲動,恨不能與春色好好纏綿一番。
    但春色自然不給他機會。為著方才醋壇子打翻了說出來的話覺得羞赧,竟是直接趕著李君濯出了房間。
    闔上房門抵著門聽李君濯低聲說道:“明日我會派人來接你。你也放心,王府裏的那十來位夫人比起春色,不過是擺設而已。”沒出息得紅了臉。
    而房間外,李君濯慢悠悠地踱下了樓梯,方消失在拐角處,一道身影便是無聲無息地出現,對著李君濯背影消失的方向嗤笑了一聲,低語聲如沁涼的湖水四處泛去。
    “你到底有什麼好的,好到讓春色姐姐……半分都看不出靳玨對她的心意……”
    聲音散去,身影也隨即隱去,仿若從不曾出現過。
    如若是春能夠親眼看見,定然會大吃一驚。
    梔顏此時的妖力,又豈是一個剛化作人形的妖可以比擬的。
    而覺塵的房間裏,一直閉目入定的覺塵忽的睜開眼,神色複雜。
    *
    第二日一早,李君濯派了人來接春色,不過他不曾親自來。李君濯就算聲名再荒唐,也不能做出在去寺廟上香還願之時明目張膽地帶上一名女子,更何況春色還是青樓女子。
    不過這樣也好,免得春色還要向李君濯解釋為何要帶上覺塵。
    和覺塵坐在同一輛馬車裏,聽著馬蹄聲聲,直到出了長安城,春色才忍不住問道:“大師到底有什麼法子可以讓我進那靈隱寺?”
    覺塵說:“到時春色施主便會知曉。”
    故弄虛玄。
    春色百無聊賴,挑開簾子往車窗外看,見馬車遠遠落在那浩浩蕩蕩的陣仗之後。
    當今皇後,一國之母眼見聖上身體日益好轉,感念上蒼垂憫,特前往靈隱寺上香還願,更是要在靈隱寺吃齋念佛一月之久,以求蒼天庇護,佑李氏子孫皆受其恩澤,得其蔭庇。
    如此盛事,皇室的威儀自然是不能不顧及的。
    春色收回手放下簾子。
    “大師,你想成佛嗎?”
    覺塵片刻愣怔,隨即答道:“想,也不想。”
    春色笑,“想就是想,不想就是不想,哪有大師你這般模棱兩可的回答。”
    覺塵蹙著眉思忖了許久,“那就想吧。”
    二十餘年中,他所學的皆是降妖之術、除魔之道。
    心無旁騖,一心向佛。
    成佛,自然是他唯一的歸宿。
    “春色施主又是否想過得道成仙?”這不用話問出口,覺塵又不想聽春色的回答了。
    然而春色笑得眉眼彎彎,說道:“自然想啊,哪個妖精不想著有一日飛升成仙。”
    覺塵瞧著她一臉笑意,又惘然了。
    還想說些什麼,遠處傳來雄渾的鍾聲,一聲接著一聲綿長悠揚。
    春色又挑開簾子探出了頭,瞥見坐落於深山中的靈隱寺一角。
    鍾聲響起,鬆濤相和,鳥兒從林間飛出,幾欲遮蔽天光。春色深嗅了口林間混含這泥土芬芳的清醒氣息,隻覺得身體每一處都舒展開來。
    這個時候她便格外地想念自己的本體……
    那株被玉滿堂親手砍斷的山茶花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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