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卷 情到濃時君心遙 第叁話 紅塵佛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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卻說竺傾使了性子甩門離開,腳下急急地往外走。她先前那番亮相即引來無數驚豔目光,現在一露麵,便惹來無數人注目,有動了色心的幹脆離席跟了上去。
竺傾猶不自知,隻覺心中惶然,滿腹委屈無人可訴。一不留意與前路上的人撞了個滿懷,身子向後倒去。低呼聲驚起,下一瞬腰肢卻被人攬住,一股大力拉著竺傾衝撞進那人的胸膛,溫熱的懷抱將她包裹。
跟在竺傾身後的人見此光景,也隻能扼腕歎道來遲了一步,黯然回席。
“姑娘你沒事吧?”
詢問聲在耳畔響起,竺傾被那人的胸膛撞疼了鼻梁,有些嗔怒地看向頭頂上的人,似嗔非嗔的目光惹得那人呼吸一滯,攬著竺傾纖腰的手也緊了幾分。
竺傾覺得不自在,掙紮著退出他的懷抱,帶著哭腔道:“走路不長眼睛的麼!”
明顯是無理取鬧的口吻,那人卻不惱,隻拱手對著竺傾行禮道:“都是在下的不是,衝撞了姑娘,還望姑娘恕罪。”
竺傾不由得多看了他幾眼,含笑的眉眼間有幾分陰柔之氣,皮膚白淨得過分,不過落在竺傾這小丫頭眼裏,卻覺得眼前人長得端正,心下一動,卻不知是學著誰哼了一聲,驕縱得很。
那人臉上的笑愈發燦爛,“在下張陽,不知姑娘芳名能否告與在下,也好給在下一個機會將功贖罪。”
“免了,姑娘我今天心情不好,懶得與你計較。”說罷抬腿要走。
張陽怎會讓她走,閃身攔在她身前,笑道:“看姑娘這幅模樣是被人欺負了吧。若是姑娘信得過在,可以告訴在下,在下很樂意為姑娘排憂解難。”
竺傾見他橫一個在下豎一個在下,正經得很,臉上盡是殷勤之色,繃不住臉展露笑顏,“你別在下在下的,聽著怪別扭。”
“是是,可我還是不知……姑娘芳名?”
“我叫竺傾。”
“好名字!姑娘人如其名,容貌傾城。”張陽巧舌如簧,竺傾不過是十三四歲的小丫頭,被他這麼一哄,頓時心花怒放有些飄然。
張陽見她眉眼間滿是小女孩的嬌憨之態,心中愈發瘙癢難耐,正欲提出請竺傾作陪,話還未說出口,就聞得身後一人在喚竺傾。
竺傾回頭見盈衣朝自己走來,麵色的喜色褪去了大半,冷著臉問道:“盈衣姐姐有事嗎?”
盈衣瞧著竺傾身邊的張陽皺眉,又聽竺傾這般冰冷的語氣,心中有些不快,卻還是溫言說道:“小姐讓你這幾日好生呆在房裏,莫要隨意走動。”
“憑什麼?”竺傾憤而出聲,一抹殷紅色迅速爬上她猶未脫稚氣的臉龐,一旁的張陽幾欲看癡了。
“竺傾,小姐這是為你好,你莫要使小性……”
“為我好為我好,我才不稀罕你們為我好!”未等盈衣說完,竺傾轉身跑開,纖細的身影很快便融入到不遠處的夜色中。
張陽回過神來想要追上去,盈衣忙攔住他。
“公子,竺傾姑娘年紀尚輕,是不允許私下裏接待客人的。”
張陽不悅地眯起眼睛,整個人愈發顯得陰柔,“你們這裏的鴇母呢?”
盈衣不卑不亢道:“小姐正陪在六王爺身側,不能親自接待公子還望公子見諒。”
張陽噎住,全長安的人皆知曉勿返閣有六王爺這座大靠山,即便是憑著張陽的身份也是不能輕易得罪的,可方才那丫頭有委實合乎他的胃口,一時間到讓張陽有些躊躇了。
盈衣拿捏不準他的身份,試探道:“若公子執意要見我家小姐,奴婢可以代為通告。”
“不必了。”他怎敢拂了六王爺的雅興,張陽擺擺手,轉念間從掏出一枚玉簪,遞給盈衣,“還勞煩姑娘將這隻玉簪交給竺傾。”
盈衣應下,心中卻是不以為然——像這般隨手那出玉簪這等物件的人,絕對是風月場的常客,這樣的人,豈是竺傾這等小丫頭對付得了的。
想來日後還得多多留意這個人。
*
竺傾跑回自己居住的小院,見隔壁房裏的燈還燃著,也不叩門,一腳踹開了門徑直走進去,給自己倒了杯茶,啜了一口有些不滿地抱怨道:“怎麼這麼熱?”
如今方是初夏,但日子是一天見一天地炎熱了起來,竺傾方又跑了一路,現在滿頭大汗隻覺得無比燥熱,現在一口熱茶灌進肚子裏,隻覺得更熱了。
盤腿坐在席上打坐的覺塵未曾抬眼,隻說:“心靜自然涼。”
竺傾嗤了一聲,在覺塵身旁有樣學樣地做了下來,口裏誦著阿彌陀佛,可她又不好好誦,拉長了音調念得荒腔走調。
胡鬧了半天終於讓覺塵看了她一眼。
“被春色施主訓斥了?”
竺傾安分了下來,挪到覺塵跟前和他大眼對小眼,“你是不是早就知道我這法子行不通?”
覺塵點頭,竺傾又問:“你是不是也覺得春色姐姐這麼做是為了我好?”
覺塵看著她,半晌才道:“春色施主自有她的道理。”
春色搬來勿返閣後,覺塵便也跟著搬了過來。所有人都是驚訝的,不說別的,且是和尚住進青樓就有夠驚世駭俗的了。覺塵對這些非議不聞不問,春色問他,他隻說勿返閣是個體會情愛的好地方。
春色卻笑,欲言又止,覺塵窺見了她笑容中的失落。但春色不曾提出異議,因而覺塵就在勿返閣住了下來。
勿返閣多是女眷,覺塵的入住對彼此而言皆是不太方便,最後慮及竺傾年紀小,避諱也少,因而就把覺塵安置在了竺傾的隔壁。
竺傾思來想去想出了今日亮相的這一出,又到底是孩子心性藏不住心事,憋不住了就跑到覺塵房裏和他說了一通,還信誓旦旦地讓覺塵等著她的好消息。
覺塵一句未言,卻是早早預見了今日的結局。
還未開口,卻聽得竺傾細聲歎氣,抬眸見這小丫頭愁雲慘淡,聲音也染上一絲淒楚。
“我年幼時就看著父母雙親死在我眼前,之後又被別人當丫鬟差使了兩年,若是那人待我好也就算了,偏偏她虐待我,打我罵我。後來遇到了春色姐姐,複又被人當成掌心寶寵愛了,現在當真是半點委屈都受不得。
前些時日我住在王府,王爺的那些夫人就和從前我那主子一樣,雖然不敢明著打罵我,但是暗地裏沒少擠兌我,不僅主子如此,那些個丫鬟仆人也是見風使舵。”
說到這裏,竺傾攥緊了拳頭,“我被欺負了,還是隻能和從前一樣忍著。說到底,隻要離開了春色姐姐,離開了勿返閣,沒人能保護得了我,我隻能靠自己。”
“春色施主的意思是你現在還小。”不該那麼早麵對人間百態,塵世滄桑。
“可這是我的命不是嗎?就算現在不麵對,將來總是該麵對的。現在她們這般嗬護著我,她們可曾想過當把我推出去的那一天,她們是有多殘忍。”
竺傾紅了眼眶,哽咽道:“我寧願我永遠都不要長大。”
隻可惜天命難違。
覺塵張了張嘴,卻不曾說話。
竺傾忽又笑了笑,“今天這法子雖然沒什麼成效,不過也不是收獲全無,至少……”她話說了一般兀自傻笑,留下覺塵不明所以。
半晌覺塵想起了什麼,問道:“你可知曉那蘭幽施主?”搬來勿返閣前匆匆一瞥,卻讓覺塵覺察到了蘭幽身上的妖氣,與春色的氣息相同,沒有惡意,卻讓覺塵好奇。
“蘭幽姐姐?”竺傾歪歪腦袋,“怎麼,你看上我蘭幽姐姐了?我就知道你是個六根不淨的和尚!”
覺塵一陣無言,隻能口拙地辯解道:“不是,貧僧隻是……好奇。”
“勿返閣裏那麼多人,別的人你不好奇,偏偏好奇蘭幽姐姐?”
“不說也罷,施主回房休息吧,不早了。”
竺傾跳起來,在覺塵腦袋上拍了一下,“哎呀喂,送客呢。我說大和尚,你有沒有發現你變了?”
覺塵不解。
竺傾俯視著覺塵腦袋上的結疤,想了片刻道:“我覺得吧,你變得有人情味了。”
“好了,不逗你了,蘭幽姐姐自從孩子沒了之後就一直悶悶不樂的。而且我總覺得蘭幽姐姐不記得以前的事了。唉,不說了,我回去休息了,大和尚你也早些休息吧。”
竺傾心情似是好了些,蹦蹦跳跳地走到門口闔上了房門。覺塵咀嚼著她先前說的那句話,半晌失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