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相識相知  第二十一節 紙比刀鋒利   加入書簽
章節字數:376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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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聖誕節的第二天,渺小就去了一趟郊區,因為這裏有一家工廠招臨時工,他合計著幹幾天也快過年了,先對付幹著吧,也沒多合計,就和玉鐲簡單的告別了下,然後獨自來到郊區的這家工廠做臨時工。
    這是一家生產紙盒及印刷的工廠,牌子雖不響亮,但和很多公司都有業務上的掛鉤。此時臨近年關,很多公司都需要大量的包裝紙盒以衝擊過年期間的消費市場,工廠臨時接到大量的訂單,為在規定時間內完成,才臨時招臨時工來幫忙,渺小也在幹活的行列中,因為來的晚幾天,好的工作已經都有人頂替了,等渺小來隻剩搬運的活。
    渺小到也沒在意,反正一天都是八十元的工資(在那時一天八十的工資算是比較高的),怎麼幹都一樣,因為離玉鐲的公司太遠,渺小跟玉鐲說這幾天回不去了,正好玉鐲的公司有個女孩回公司休息,和她一起住,說不用為她擔心,渺小就臨時在工廠免費宿舍住。
    本以為工作會很簡單,但是渺小錯了,所謂隔山如各行,對於不懂造紙業的渺小第一次接觸這行,當然不會知道,造紙盒的工作中,屬運輸是最累最辛苦的,渺小在幹第一天後才發現這點。
    流水線上全是機器作業,所以產量很大,每10分鍾就會有一摞的紙盒製作出來,羅列在一起足有成人身高的紙盒片等著渺小運輸,渺小推著紙盒往分裝車間送,忽然感覺手裏撕拉的疼了幾下,定睛一看手裏不知何時割出了一道道血口子,再仔細一看,才發現羅列在一起還沒經過裁切和加工的紙盒,嶄新的紙盒片就像一把把鋒利的刀子羅在一起,用手直接推當然會割到手了。
    沒招兒,隻好帶上麻線手套繼續推著紙盒,帶麻線手套臨時應付下還可以,時間久了,麻線手套也被割的支離破碎,加上路不平,運車再破,渺小推著推著胳膊就會碰到紙盒,好好的衣服不一會也被割出一道道細口子,渺小看著心疼,索性把外套脫了,光著膀子運紙盒。
    一上午的時間,渺小的手上、胳膊上割出了無數的小口子,深的還能見到血絲。渺小咬牙堅持到中午吃飯。可算是可以休息了,坐在餐廳的椅子上,咧著嘴難受的看著割破的傷口。這種紙片的割傷和刀具的割傷不同,刀具鋒利,割到皮肉雖有傷口,但不會有持久的疼痛,一下就完事。而紙盒割傷就不一樣,紙盒片不平整,既鋒利又有鋸齒,加之紙盒中的紙沫也隨著割傷進入傷口,使傷口不能愈合,渺小一上午大大小小割出數不清的口子,此時是又癢又疼,好像有無數隻蟲蟻在傷口裏爬來爬去,抓心撓肝的痛楚折磨著他,更要命的是夥食差的跟豬食差不多,而且臨時工沒有飯卡,不能打帶葷菜,渺小惡心的沒吃幾口就把飯菜倒掉了。
    想到下午還要繼續推紙盒片,就深感頭疼,無耐下跑到工廠外一家藥店買了5卷醫用紗布,緊緊的纏在胳膊上,又買了一副膠皮手套帶在手上,才算是解了燃眉之急。
    上午渺小還隻是運,到下午,管理生產的班長過來說今天臨時來的一個人不幹了,讓渺小把紙盒運出去後,還要把邊角沒裁掉的碎紙片撕掉。這可難住了渺小,那紙盒厚度不到5毫米,整整一摞子羅列在一起,邊角又不規則,帶著膠皮手套根本拽不下來切割的部分,隻好脫去手套光著手扒。
    不弄還好,這一弄不到一會兒的功夫,手指如開花了一般全是細小的血口子,渺小找到班長說:“班長,這也不行啊!!你看我的手,全是血,這東西太鋒利也太劃手了。你們以前都是怎麼弄的?”
    班長看看渺小的手,遞過一根鐵棍,麵無表情的說:“你拿著這個,先用棒子打紙盒的側麵,打鬆了再用手撕掉多餘的部分。不過別把紙盒用的部分也砸壞了。”說完頭也不回的走了。
    渺小說:“好的,有辦法就好了。”心裏罵著:你他娘的不早說,媽的,老子手指都快割爛了你才放屁!
    有了工具之後,幹起活來是方便了一些,不過也並不順利,因為壓印的紙盒不整齊,用鐵棒砸邊緣還不能太用力,否則砸掉殘料的同時,好的部分也跟著砸壞了。渺小隻好減慢速度,不過更頭疼的是生產線的速度不會慢。時間一久,累計的紙盒就堆成了山。班長陰沉著臉走過來,催促渺小快幹,責問道:“那邊都好幾羅了!你怎麼速度這麼慢!”諸如此類。
    渺小被責問的很鬱悶,心想:你他媽的幹幹試試?即要保證速度又不能讓紙盒壞,哪那麼容易?心裏想嘴上卻不能說,隻能硬著頭皮加速幹著。那班長根本沒有同情的樣子,時不時的就過來看看,陰沉著臉不滿的盯著渺小,也不說話就這麼直勾勾的監督著。
    渺小也不管他盯不盯,就是悶著頭一個勁兒幹,反正錢賺到手就完事,合計多了也沒用。忙來忙去一直幹到晚上5點,工人們陸陸續續的準備下班,渺小想跟著工人回宿舍休息。正準備走,就聽喇叭裏響起一個聲音說:“今天臨時加班,大家吃完飯後,6點各回各的崗位繼續幹活!”渺小皺著眉頭,合計著臨時工加班也不知道會不會有加班費,雖然不願和那個班長說話,但也隻好硬著頭皮找班長問問。
    班長邊吃飯邊說:“你正常加班吧,沒事,到時候給你按照加班的點算。”
    渺小心裏很不悅,這不是加不加班的問題,來這一天,傻子都看出來,運輸的活兒最累最難幹,新來的挨欺負,就隻能幹這個,現在滿手都是血口子,正疼癢難耐,實在是不想晚上繼續加班了,開口為難的說:“大哥,晚上我能不能不加啊?你看我這手,晚上實在是幹不動了,全是口子,再幹下去,我手非廢掉不可!”
    坐在班長旁邊的男人很不高興的白了眼渺小,不耐煩的說:“你這小夥挺不識抬舉啊!讓你幹什麼就幹什麼被,哪來那麼多廢話?”估計和班長是朋友,一個鼻孔出氣。渺小沒說什麼,也不好說什麼,他明白說了就不用幹了,工資也不可能拿到,像這種臨時工要不到錢是常有的事。
    班長見渺小不說話,歎口氣說:“這樣吧,你今晚不用加班了。回宿舍休息吧。”
    “謝謝你啊。謝謝你啊”渺小連聲謝著。
    班長擺擺手,示意渺小不用謝,然後繼續吃起飯,渺小也沒多說,退出了食堂。出去買了個麵包隨便的顛簸了一口。(‘顛簸’東北方言,譯為吃)
    到了宿舍想都沒想就猜到住的條件也不會好到哪去,一排木板拚接的地炕,連個被子也沒有,臨時工沒幾個睡這的,所以也沒被子,無耐下,渺小隻好把衣服鋪在床下,將就著躺了一晚。
    第二天早上鼻子就感覺不通氣流著清鼻涕,估計是晚上凍到了。沒辦法隻好一直忍到中午才出去買了幾片幾毛錢的感冒靈。(是一種非常便宜的感冒藥,那個年代還有,後來藥監局查到這個藥有致癌的副作用,此藥就停產了。)
    渺小在工廠裏一天沒曠工的拚命幹著。白天累的時候、疼的時候就安慰自己:為了工資再忍忍吧,反正也不是沒苦過,沒事的。到了晚上睡不好,就安慰自己:以前住的條件比現在還差,外麵下雨屋子也下雨,沒事的,挺一挺就會過去了。心裏稍微感覺地板不那麼疙挺慌了(‘疙挺慌了’東北的一種方言,譯為平整),硬著頭皮繼續睡。苦也好,累也好,渺小都不覺得可怕,最可怕的是不敢麵對,沒有勇氣接受,那就麻煩了。
    玉鐲打電話詢問在工廠的情況,渺小也沒把眼前頭疼的事告訴她,隻是說工作不累,還可以,再幹幾天,等元旦回去找她。在電話裏玉鐲見不到渺小本人,也不知道渺小滿手是傷的事,所以也不擔心。其實和玉鐲在一起後,有很多事情,渺小都沒在發生的時候告訴玉鐲,隻是後來才會零星的講給她聽,雖然玉鐲也會擔心或者生氣的責怪渺小,不過事情畢竟都過去了,渺小總會用一些技巧把玉鐲哄開心,也算蒙混過關。渺小深知人嘛,什麼事如果過去了就好辦,因為都是解決完的,也容易被人淡忘。
    在工廠辛苦的幹了十幾天,眼瞅著還差三天就到元旦了,渺小才跟班長說辭工要求結工資,班長在這段時間對渺小語氣也好了許多,主要是渺小不吵不鬧的就是悶頭幹活,而且活幹的利索。班長雖然是個芝麻官,但也算官啊,是個領導都喜歡聽話的下屬。再說那活也確實不好幹,很多臨時工幹不到兩小時就不幹走人了,隻有渺小悶哧悶哧的幹活,就像田裏的老黃牛,所以班長還稍微挽留了一下渺小,說:“你繼續幹吧,幹的挺好,雜忽然想不幹了呢?”
    渺小委婉的說:“不好意思啊,我就幹幹臨時的,沒準備長幹,這不也快到元旦了嘛,我女朋友在家等我呢……”
    班長一聽也不好挽留,隻是歎息的說:“唉,小夥幹活不錯,我還想等你再幹一段時間,給你提到別的位置幹呢……既然你想走,我也不留你,一會兒你跟著我去拿工資吧。”
    渺小點頭稱謝著,也感覺到班長和剛來的時候比,語氣隨和了很多,現在覺得班長這人還不錯。那時渺小還沒明白一個道理,自古以來,領導隻會喜歡兩種人,一種是踏實肯幹的,一種是油嘴滑舌會拍馬屁的,古時紀曉嵐和和珅就是典型的代表,一個油嘴滑舌,一個踏實肯幹。渺小在這時還屬於純正的後者,幹活時嘴笨的要命,也不會說話。
    有人可能要問,那不對啊,跟玉鐲在一起不是話挺多的嘛?那是渺小把玉鐲當家人,所以話也多,但是在幹活的地方就不一樣了,這工人和領導有一個致命的不同點,工人心態裏總覺得領導比自己高大,所以自然而然的會懼怕領導,而領導就不會有這種感覺,那時的渺小還沒做過什麼正經的領導,自然也不會明白為什麼自己會懼怕上司了,凡事沒有一個經曆的過程,很多道理都不會明白的,即使嘴上說懂,不能運用自如也白扯,這也是為什麼有句話說大學生理論強,實踐差的原因。
    渺小在領過完工資和班長道別後,高高興興的坐上了開往玉鐲公司的公車,車上不忘給玉鐲打個電話:“喂,玉鐲,嗬嗬,我回來了。”
    玉鐲冷著語氣的說:“你怎麼又幹幾天就不幹了,回來幹嘛啊?”
    渺小皺著眉頭聽出玉鐲的語氣不對勁,問:“你……怎麼了?”
    “我沒事,我這有事,先掛了!”說完也沒等渺小回話就把電話掛斷了,渺小看著電話心裏隱隱感覺到不對勁,心裏想著她是怎麼了。帶著一份焦急和不安把手機緊緊的握在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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