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悲喜人生
    離開狼窩已有數日。
    納蘭羽五人回去時的速度竟比來時要慢得多，是因為濃重的血腥味拖慢了五人的腳步還是納蘭羽的吳花之仇未報，所以影響了他們的歸途進程呢？
    納蘭羽沒有想過，自己鬼域這一遭，竟沒遇上天狼，反倒將他的狼窩滅了。
    人生，本就有許多事情是想不到的，也正因如此，才要人生有了曲折，有了驚喜，也有了悲哀。
    五人上了船，順著冥河，往酆都方向去。
    納蘭羽雖然血洗狼窩，但是他心中，如今卻沒有一絲快意，難道，難道他變了？變得隻能在殺戮之中，才尋找得到心靈的解脫？為了吳花一人，卻喪失了百來人的生命，難道這是應該的嗎？或許他們是妖，本就不應該活在這個世上。納蘭羽安慰自己道。如此說來，難道妖中沒有好妖？難道人中又沒有壞人？那周子茉呢？冰梓梓呢？自從血洗狼窩之後，納蘭羽的心裏，一直都是如此矛盾。畢竟，他涉足江湖至今，還未殺過那麼多人，況且，都是素未謀麵之人。他又怎能安心？
    聚在納蘭羽眉間的愁慮比冥河即將流到人間的那些濃霧還要濃些。
    船兒出了鬼域，那些濃霧褪去，可納蘭羽的眉間，卻依舊緊鎖。
    又到傷心地。
    納蘭羽在來之時，還以為，他返航之時，心中會輕鬆不少，沒想到，心中的困惑，卻比來時還要多許多，就連這輕舟，也不由得慢了。是愁太重。
    停下船，在蘆葦叢中徘徊許久，納蘭羽又想到河的對麵走走，當做是紀念當初為自己犧牲的周子茉。
    但卻才踏上這片土地，納蘭羽的心便劇烈地跳動起來，像是想要告訴他，那一段回憶，原來如此刻骨銘心。
    納蘭羽孤零零地站在那片焦土之上，而其他四人，則在輕舟上等著。
    原本漫山遍野的花，如今，已是一片荒蕪。蝶妖也死了嗎？死在茉兒的劍下？納蘭羽不知道，他猜，要是蝶妖沒死的話，估計這片山坡，已又是漫山的花草了吧？
    忽地！納蘭羽忽然感到身體一震！像是有一樣東西，想要從他身體裏鑽出來！難道是中了什麼妖法？以納蘭羽如今的修為，又有誰能在那麼神不知鬼不覺的情況下偷襲他、暗算他？
    納蘭羽想要聚起真氣，然後支撐著因為顫抖而慢慢蹲下的身體。但是，他竟連一絲真氣都舉不起來，這種感覺像極了原來酒量一直很好的酒鬼，忽然之間，之前的酒量已經蕩然無存，隻要微抿一口小酒，便會醉掉。納蘭羽的功力，不可謂不深厚，而如今，竟一絲也聚不齊真氣了。
    賀蓉蓉、蠍兒四人自然也看到了跌在地上的納蘭羽。
    她們四人一躍，便從輕舟上躍出，掠到納蘭羽身邊，關心地看著他。
    “納蘭羽，你怎麼了？”賀蓉蓉最先問道。
    狐妖三仆雖沒問，但是眼神中，亦是關懷無限。
    “我沒事，隻是使不出力而已。”納蘭羽道。
    當眾人正想扶他會穿上休息時，漫天居然飄起了雨。
    花雨。
    天空中滿是花瓣，花瓣隨風飛舞，散落在這片荒蕪的土地上。納蘭羽又感覺到了那親切的味道，花香，淡雅的花香。花香在空氣裏彌漫，花瓣在微風中飄舞，整個世界仿佛遠離了冬季的蕭瑟，重新複蘇生機，就連每一絲空氣，聞起來，也都是充滿著希望的。
    納蘭羽竟飄了起來，然後淡淡聖白的光澤，一絲絲從他胸口流了出來，在半空中彙集，在半空中綻放，在半空中耀眼。
    天空中飄著的花瓣也朝著那白色的光亮彙去，就在空中展開一朵淡白色的茉莉。這種純純的顏色可以讓酒鬼忘了喝酒、可以讓賭鬼忘了賭博、亦可以喚起心中最美好的記憶。
    納蘭羽仿佛又想起他與周子茉初遇時的那天。
    地上，竟在此時也都開滿了花朵！
    當空中的花瓣交彙到一起時，納蘭羽又看到了那熟悉的臉，周子茉的臉。
    納蘭羽緊鎖的眉間，居然鬆了，原本心中的矛盾和內疚被這一瞬間的驚喜所衝淡！像是雨水衝去了足跡，像是歲月衝去了太多太多的細節。
    “茉兒，是你嗎？”納蘭羽輕輕落地，然後邁步上前。納蘭羽根本沒有發現，這時候他已有了力氣站穩了身子。
    那雙清澈的眼睛睜開，如花瓣恰好綻放的那一瞬美麗，“羽。”
    “太好了！太好了！你沒事就好！”納蘭羽高興地像個孩子，又蹦又跳。但他高興的臉上留下了淚水，喜悅的淚水。
    “當然啊，難道你忘了？我說過‘我無論是花落或者是花開，都是因為你’。”周子茉說罷，輕飄落地。
    時間可以洗去一個人的年華，可以洗去許多不為人知的故事，卻怎麼也洗不掉納蘭羽心中，周子茉保護著他，陪著他的那段時光，那段歲月。
    “這是怎麼一回事？你不是已經被，蝶妖。。。。。。”納蘭羽雖然好奇，卻沒有說下去。
    周子茉撲向納蘭羽懷裏，也不顧周圍究竟有多少雙眼睛在看著她，“還記得那一吻嗎？我的真元，被我送到了你的身體裏。花謝了，可以再開，隻要花種還在。”
    “是不是那日一別之後，隻要我過了些時日再回到這兒，隻要你的真元還在我體內，你就能重新生根發芽開花？”納蘭羽繼續問道。
    周子茉點了點頭，然後微微的笑著，她等著他的出現雖然不過半載，但對她來說，對於一個帶著思念沉睡的女子來說，也太久了些。
    納蘭羽懷中的周子茉像一朵含苞待放的茉莉花，如此淡雅，如此惹人憐惜。
    納蘭羽看到周子茉這樣的回答，雖然她絲毫沒有責怪之意，但是納蘭羽心中卻也不好受。他討厭自己為何如此之笨，為何不早些明白周子茉言下之意？他討厭自己為何不更早回到這兒來看看，偏偏，讓茉兒等了那麼久。若是早點見到她，也許他的江湖路就沒有那麼難走了，要是早點又見到她，說不定，說不定這次，她一定會阻止自己犯下這樣的血債。
    雖然納蘭羽那時候已經瘋狂，瘋狂在殺戮之中難以自製，但是不知道為什麼，看見周子茉那清澈如水的眼神，他總有一種感覺，要是她在身邊的話，或許，那個災難就不會發生了，或者至少沒那麼慘烈，慘烈到一條生命都沒留下，哪怕，那生命才沒真正開始書寫自己的曆史。。。。。。
    “茉兒，你就不怕我不來？這樣的話，你便終身沉睡於此，此處永無花開，此處永遠荒蕪？”納蘭羽忽然覺得茉兒此舉好比一場凶險的賭博。將自己的生命托付給一人，將自己的燦爛，寄托於他人身上。花美，自然是燦爛之時，若是納蘭羽今生再無勇氣來此地，茉兒便再無花開之日了。
    這又何嚐不是一種緣分呢？百年修得同船渡，千年修得共枕眠，那他們這樣的緣，又是修了多少年呢？
    “若君不來，若君不在，茉兒再看這個世界，又有什麼意思呢？茉兒的花開，又是為誰？”周子茉仰頭看去，又見納蘭羽溫柔的目光，心已醉，醉在納蘭羽的溫柔裏。
    被一個人這樣愛著，這樣依賴著，這樣成為她世界中的唯一，又何嚐不是一件幸福的事情？在這樣的幸福裏，納蘭羽可以稍稍忘記心中的矛盾，忘記控製不住的憤怒和嗜殺，就好像整個人忽然釋懷了一樣。
    納蘭羽忘我地深陷在這樣的幸福中，卻忘了，賀蓉蓉在他身後，看著他。
    賀蓉蓉看著納蘭羽抱著別的女人，卻有一種難言的情緒。她有時候倒是希望，希望納蘭羽對她的情感，可以放在別人身上，不用隻專注在她，這個心裏有了宇文欲沉的人。因為被一個人深深愛著卻又無法回報他的感情之時，那種愧疚亦是旁人難懂的。因為心中早已裝著宇文欲沉，雖然打算忘掉，卻又不想忘掉，所以對納蘭羽的情感，她隻能遠觀，不做回應。然而當納蘭羽如今抱著別人的時候，似乎有人拿走了隻屬於她的東西，讓她完全都失去了，整個世界的倚重。畢竟原本她是打算要努力忘記宇文欲沉的，在納蘭羽的幫助和陪伴之下。。。。。。
    “等等，納蘭羽，我想問問，茉兒出事之前，是你去仁義山莊之前還是之後？”賀蓉蓉竟沒有緣由地問了這麼一句話。
    納蘭羽不曉得他為何會突然問起這個問題，但是納蘭羽還是認真地回答了，“那時候自然是去仁義山莊之前發生的事情。”
    賀蓉蓉神情緊張，緊張的不是納蘭羽的事情，依舊是宇文欲沉的事情，“若是茉兒姑娘隻有你重新再來此地才會出現，那麼當日在仁義山莊將宇文欲沉刺成重傷的，又是誰？”終歸是女孩子心細，但除此之外，也同她對宇文欲沉的擔心有著關係。
    納蘭羽依稀記得，宇文欲沉受傷時，薛無名死的當天，宇文欲沉說的便是周子茉的名字。若那人不是周子茉，又有何人有本事傷了宇文欲沉？
    盡管又是謎團重重，但是納蘭羽依舊開心，畢竟他又與昔日保護他關心他的人重逢了。
    “這些謎團我們日後在慢慢去想吧，我記得當日雖也有花香，但與茉兒身上的淡淡地茉莉花香並不一樣。”納蘭羽沉浸在喜悅之中，暫時將那些煩心的事情丟在一邊。
    賀蓉蓉被納蘭羽這麼一說，到覺得也有理，雖然有暗自留意著周子茉的一舉一動，但是，卻沒在提起。
    或許，是因為那個人曾經傷害了宇文欲沉吧。所以她自己才會這樣懷疑周姑娘，盡管，自己也不相信她便是傷害宇文欲沉的人，但是還是忍不住留意。賀蓉蓉心中暗道。
    誰知有些人，不但不能忘，反倒是越想忘，越刻骨銘心，好像某些佳肴，越不想吃，越饞人。
    賀蓉蓉雖滿心疑慮，但是納蘭羽卻興高采烈。
    人生就是如此，會在你不經意之時，給你些驚喜，讓你頓忘人生的痛苦與悲傷，頓忘艱辛與坎坷。
    “我們走吧。”納蘭羽從這幸福中回過神來，不忍讓賀蓉蓉等四人站著等了太久。
    周子茉點了點頭，沒有問納蘭羽他要去哪，不過不管他要去哪，周子茉都會一直跟在他的身邊，像之前一樣，保護他，關心他。
    然而她已不知道，如今的納蘭羽已今非昔比，勝過從前許多，若是她知曉了，這個決定也一定不會改變，似乎從花開的那一刻開始，就已經沒有什麼事情，什麼東西，能夠阻止她的綻放，隻為他。
    納蘭羽一行人要先回到酆都，才往長安方向走，因為，他記得他答應過木詩穎，讓她同曾鐵牛、楊雨瀟一起來長安尋他。也因為，自己身上的“兵力守備圖”還未交到衛青手裏，不知道這一回，會不會有什麼進展。
    他們回到酆都，納蘭羽又見故人，心中被這一連串地好事渲染得美滋滋的。。。。。。
    納蘭羽見到的究竟是何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