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獵物
    長安城裏，又恢複了平靜。
    平靜得讓人忘了花嫦在的陰謀，忘了前些日子裏，賀府的大亂。
    因為有了天狼的消息，所以納蘭羽別了九葉青、別了杜如風，與三仆一起，共赴鬼域。
    當然，跟著他們四人的，還有賀蓉蓉，一個已經決心相信納蘭羽，而且願意同他遊曆江湖的賀蓉蓉。
    五人行至酆都，然後買下一艘船逆流一路向西，傳聞，酆都城畔的這條河，便是從鬼域中流出來的，在流到酆都之前，這條河便是冥河。
    鬼域有五州，分別為至陰、至邪、至黑、至暗、混沌五州，而那冥河，則是貫通這五州，從鬼域中流了出來。
    鬼域之內多妖精鬼怪，世間的陰暗與殘暴都聚於此，那些不願隨黑白無常進入地府的遊魂，亦是成群聚集於此，借黑暗之力，躲六道之苦。
    依照蠍兒所說，那狼窩是建在至陰至邪二州交界，而至陰至邪二州又是離酆都最近的鬼域，所以四人打算逆流而上，直達二州交界。
    船隻離開酆都，一直駛向那片詭異的霧中。
    船隻一側是高高的蘆葦，另一側是低矮的山丘。蘆葦叢中，故人骨，矮丘之上，萬花枯。
    這個傷心地，舊景卻又一次翻新了藏在納蘭羽心中的悲痛。
    天狼，這一行，我定會為吳花報仇，為天狐討理！除了仇恨，納蘭羽心裏周子茉的容顏依舊是若隱若現，像是一種難以遏製的疼痛，如流水般，源源不絕地刺傷他心中最柔弱的地方。
    船在霧中行了許久，霧氣漸漸淡去。
    船隻終於在一處碼頭停了下來。
    匆匆地，五人上了岸。
    若不是親眼所見，納蘭羽絕不會相信，鬼域之中，一切都與人間那麼相似。這裏一樣有市集，一樣有酒館，一樣也有賭場。這裏並沒有想象中的亂，若不是那些走在街道上的人都透著妖氣，納蘭羽還真以為這是人間。
    三仆將納蘭羽與賀蓉蓉圍在中間，盡量用自身的妖氣包裹著他們二人，不讓別人發覺竟有人類來到了鬼域。畢竟，若是有人忽然出現在鬼域，就好像在人間的市集裏，眾人忽然發現了妖精或者鬼怪。那麼結局，一定可想而知，不是被捕，便是被殺，不管你是好是壞，更不會有人在乎，你是因為什麼原因而出現在這的。
    五人穿過市集，上了一處高山。人間是冬末春初的天氣，這鬼域似乎也有所相似，整座山上乍看之下雖然依舊荒涼蕭索，但是細看，枯木上總有嫩芽，土堆中亦有翠草。
    登高俯瞰，納蘭羽隻感覺到整片大地都在他的腳下，似乎他一用力，便能踏碎一切城池，一伸手，便能輕撫飄雲。
    目光再往前移去，納蘭羽看到了一座城池，那座城池麵積雖不大，但是卻別有氣派，城池周圍慢慢挪動的黑點，像是巡邏的衛兵。
    “那是什麼地方？”納蘭羽不禁問道，難道鬼域也有城池？鬼域亦是時時有紛爭？
    蚣兒眯眼向遠眺，“那便是我們這一行的目的，狼窩。”
    納蘭羽依舊想不到的是，這狼窩，哪裏有窩的樣子？分明就是威嚴高聳的一座城池！
    納蘭羽聽罷，竟不自主地一怔！若是鬼方的一個護法都有實力打造這樣的城池，那麼鬼方的掌門呢？會是何等的可怕？好在他們隻是商人，愛做交易的商人，最多算作愛做交易的妖精而已，畢竟鬼方之中，像天狼這樣有野心的，好在不多。
    納蘭羽雖然吃驚，但是他亦沒有因為這樣而氣餒，畢竟對手已經足夠強大了，若是自己再不爭氣，又怎會事天狼的對手？所以他開始靜下心來，細細地從這高處打量著那城池。
    那城池不大，卻隻有前後兩門，城內樓宇連連，整齊卻不失美感。
    “天狼雖可怕，但是同樣可怕的，是他的族群。”柳兒看著那座城池感慨道。
    “此話怎講？”納蘭羽問。
    “公子可知，狼通常都是群體行動，天狼雖然是鬼方中人，但是他畢竟是狼妖所化，自然有著自己的族群。他的族群雖不屬於鬼方中人，但是以天狼為狼族的核心，他們卻與天狼生活在一起，所以那座城，不能說是天狼的，隻能說是，一群狼妖的！”柳兒知道納蘭羽不了解妖界中事，便一一說道。
    “柳兒的意思可是，若是我們要對付天狼，自然要對付他的狼群？”賀蓉蓉疑惑地說道。
    “是啊，一個天狼已經很棘手了，再加上狼群，他的最得意的聖狼十侍衛的名頭在妖界之中，也不亞於公子在凡塵的名氣。”柳兒眉頭緊鎖。
    聖狼十侍衛不是因為人多而名氣大，而是因為他們所創的棍陣能困死一切獵物，還有傳聞曾說，就連天狼本人，也都難以勝出棍陣一籌。。。。。。
    雖然困難重重，但是納蘭羽依舊保持著笑容，他相信，世上沒有解決不了的問題，隻有懶得去思考如何解決問題的人。
    “若我們沒辦法同時對付那麼多的敵人，不如我們就將天狼引出來，這樣，也許成功的希望，會大很多。”納蘭羽笑著說道。
    “天狼心思慎密，隻怕，有些難。”蠍兒擔心道。
    “天狼總有希望得到的東西。”納蘭羽從懷中掏出神秘青銅鑰匙，眼中閃爍著難以遮掩的光芒。
    “看來就隻差個適當的時機接近狼窩讓他看到他想要的東西了。”賀蓉蓉看上去輕鬆了不少。
    “要是靠近那座城池的話，隻怕很難。狼群的嗅覺十分靈敏，任何陌生的氣味靠近，都會瞬間變成狼群的獵物。”蠍兒歎道。蠍兒聽到納蘭羽想要接近狼窩的念頭，便想起了她還未入鬼方之前，在這座山峰上看到的曾經。
    蠍兒在未被天狐收服進入鬼方之前，一直在鬼域中的五州流浪，曾有一次恰巧從這附近經過，到這山峰之上，恰好看到一隊妖精向狼窩衝去。那不是一隊容易對付的妖精，那隊妖精在鬼域之中四處燒殺打劫，就連暗月與鬼方的人都拿他們不是辦法。然而當他們遊走到這兒附近，打算闖進那狼窩將裏麵一搶而空，卻才步入狼窩的範圍內不久，就已經被狼群撕絞得隻剩累累白骨了。
    每當蠍兒回想起這件事情，當日狼群的嘶鳴，那隊妖精的慘叫，依舊在她耳邊回響，她依稀還看得見，那飛揚的鮮血，是如何，一點一點，將城門前的那片土地染紅，也依稀看見，那些渾身是血的狼族中人。
    另外四人靜靜地聽著蠍兒的陳述，然後往山下走去，畢竟，他們得好好計劃計劃了，否則極有可能天狼的麵都沒有瞧見，卻與吳花相聚在黃泉了。
    方才行至山底，正欲折返尋處地方落腳休息，五人卻聽到了孩童的哭聲。
    那哭聲從山旁傳來，哭聲斷斷續續，但那童稚的聲音委實讓人聽了不禁心軟。
    三仆原本並不打算搭理，但是賀蓉蓉畢竟是女人，女人通常都有著天生的母性，看不得孩童受苦，亦聽不得孩童可憐的哭聲。
    “人有好壞之分，妖一定也如此吧。”賀蓉蓉說了緣由，便往哭聲傳來的方向走去。
    納蘭羽這麼一聽，忽然想起了周子茉，忽然想起了花嫦在，周子茉雖是妖，但卻一直保護著自己，花嫦在雖是人，卻城府頗深，為了達到目的，不擇手段，心中所感，與賀蓉蓉所說一般。
    於是五人前行。
    沒走多遠，便看到了一個受傷的孩童，與其說是孩童，不如說是個孩童一般的妖精，畢竟這是鬼域，那孩童自然絕非人類。
    孩童哭得很淒慘，左邊手臂，一直滲出血跡，鮮紅的鮮血，一直流到他白白胖胖的小手上，更加惹人心疼。
    他的袖子已經破了，他的手上是一個深深的齒印。
    “小弟弟，你怎麼了？”賀蓉蓉擔心地跑過去，蹲在那孩童身邊，然後掏出隨身帶著的手絹，將那傷口包好。
    “狼。有狼。”孩童繼續哭著道。
    納蘭羽一聽孩童這麼說，不由得提高了警覺。
    相同的話，蚣兒聽了，便麵色大變，“不對，狼群對於獵物從來都是窮追不舍的，絕沒有放過獵物的說法，被狼盯上的獵物，隻有死的可能，絕沒有說逃出生天的，況且，況且還是這麼個孩童呢？就算他是妖精，也難逃出同樣也是妖精狼群的追捕！”
    話音未落，納蘭羽已經感覺到那孩童身上散發的殺氣，雖然很淡，但是終歸是殺氣。
    “小心！”納蘭羽大聲喊道。
    那孩童已經出手了！他單拳打出，拳勁聚成黑氣，黑氣衝來，直奔賀蓉蓉心口！
    好在賀蓉蓉並非泛泛之輩，她彩裙一翻，蓮步一踏，整個人便如一隻穿花蝴蝶，從容地閃開了那孩童的拳勁！
    “小小年紀，卻學這些陰損地偷襲招式，長大了還如何得了？”賀蓉蓉不禁罵道。
    那孩童已經不再哭泣，臉上露出了笑容，天真的笑容，讓人看上去竟覺得剛剛那一拳，並不是出自這個孩童之手。
    孩童依舊不答話，然後仰天長嘯！狼嘯！
    五人緊接著便聽到更多的狼叫與狼嘯！
    再緊接著，五人便看到了許多雙眼睛。帶著寒意的眼睛，讓就要過去的冬季又恢複了一絲深冬時候的寒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