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現實背後
    刀劍相擊的聲音早已蓋過楊雨瀟的哽咽聲。
    納蘭羽趁閃身之際，眼角餘光看向劍柱四周，江湖中人已經漸少，就連上次出手相助的宇文欲沉也都隻是靜觀其變。乾坤閣竟已像是被武林中人所遺棄，猶如不再需要的剩菜殘羹，事不關己。
    “昔為利刃君方用，今成鈍刀歎平庸。”納蘭羽自嘲地笑笑，不再理會一旁的群雄，依舊毫無畏懼地繼續上前。
    百年以來，當乾坤閣蒸蒸如旭日時，武林中人何人不以其為馬首是瞻？隻是如今物是人非，僅有納蘭羽一句詞空歎悲涼。
    現實就是這樣，總有人會努力壓抑住心中還溫熱的良知，淡出這樣的江湖，也總有人會放縱心中的不平，然後努力，衝向那種排山倒海的危險。。。。。。
    詞句雖冷，但乾坤閣弟子們的亦冷，群妖們的兵刃更冷！
    歎息之間，又有幾柄劍向納蘭羽刺來。
    納蘭羽如醉翁漫步輕巧避開，然後順勢向前靠去，雙手向那幾人關節抓去，又聽幾聲脆響，那幾人叫苦不迭。納蘭羽乍看之下，才發覺，那幾人便是昨日他與曾鐵牛打賭之後發生口角之人。
    吳花鞭如龍舞，進退之中，從容不迫，妖界中人難以近身。
    曾鐵牛指勁連貫射出，猶如數十把弓弩齊發，他周圍的妖類，皆不能上前。
    周子茉雖是女兒之身，但是她劍如飄絮，身如風，一柄軟劍動蒼穹，幾十個來回過後，亦沒有妖類能傷其分毫。
    但乾坤閣的形勢，並未好轉，而是更多的妖類洶湧而來。
    流火齊飛，射向的不是乾坤閣的弟子，而是周子茉。
    周子茉施展身法，勉強之下，才避開那淩厲的火勁。
    幾道火勁打在石板地上，那地上已是焦黑一片，可見那功力，絕不會弱。
    周子茉一退之下，竟不敢再上前，猶如驚弓之鳥，呆立原地。
    “茉兒，沒事吧？”納蘭羽不禁問道。
    周子茉的臉色已然慘白，白如夜間的皓月。
    “我在這兒，怎麼會沒有事？”那聲音有些尖銳，讓人聽起來及其不舒服。
    “你又是誰？”納蘭羽一把將周子茉拉到身後。
    盡管知道納蘭羽的功夫並不高明，但是這一刻，周子茉忽然覺得好安心，安心如兒時呆在父母身旁，不用去操心是生存還是逃亡。
    那人沒有回答，但他已笑嗬嗬地走到納蘭羽麵前，他高個子，瘦如竹竿，穿著彩色的絲綢，寬大的袖子一直吹著，讓人看不到他的雙手。
    “他便是滅我族人的蝶妖。”周子茉說著，語氣中隱約聽得到顫抖。
    “就他一人？滅你族群？”納蘭羽不敢相信眼前這瘦如竹竿的男子竟有如此能耐。
    “是，就是我，原本隻是想上乾坤閣來湊湊熱鬧的，卻不料遇上了我蝶妖最愛的食物，上天真是待我不薄啊。花族之妖特製成的花粉，就算是再過上一百年，我也忘不了那味道。”蝶妖笑的連嘴巴都歪了。
    “我不會讓你帶走茉兒的。”納蘭羽拉著茉兒急退，因為他雖不相信眼前人能憑借一己之力滅掉茉兒的族群，但就算不信，也是謹慎為妙。
    “就看你有沒有這個能耐了！”耐字一出口，蝶妖的雙袖立刻翻飛起來。
    然後納蘭羽便看到了那雙粗大的手掌。
    “烈陽掌？”周子茉大驚。
    周子茉仿佛看到昔年那燎原的火勢，那族人們的淒喊。過往的種種，在這時刻，全湧上了心頭。
    火光又衝天，納蘭羽隻見一個如巨大手掌般的火焰，向他倆抓來！
    納蘭羽急運“漱玉花間步”，兩人向後急退！
    可奇怪的是，那火焰像是長了眼睛一般，一直不停地跟著兩人！
    納蘭羽終於知道，世上沒有絕對厲害的功夫，世間的種種皆是一物降一物，萬物有相生，萬物亦有相克。他也終於相信，那個眼前瘦如竹竿的男子，的的確確有能耐，能將茉兒一族給滅去。
    因為隻是蝶妖輕描淡寫的一掌，納蘭羽最得意之極的“漱玉花間步”也不能逃出其掌心。。。。。。
    好在吳花的鞭勁與曾鐵牛的指勁及時交錯射出，勉強擋下滾燙的火掌。
    蝶妖一擊站了上風，妖類更是士氣大增，相似一頭頭許久未進食的餓狼，朝劍柱方向狂撲而來。
    楊雨瀟雖還在哭，但他已輕輕撫過楊啟不願閉上的雙眼，然後將青銅鑰匙收入懷中，他沒有發現天狐的目光，一直落在那把神秘的青銅鑰匙之上。
    楊雨瀟猶豫了半晌，然後忍著心中的疼吼道，“所有乾坤閣的弟子聽令，今日之戰勝負懸殊，各位師兄弟必須化整為零突圍而出，我們才能給乾坤閣留著希望，待到東山再起之日，重振乾坤閣之雄威，撤！”楊雨瀟聲嘶力竭地吼著，他雖也不甘心放過群妖，但是掌門已不再，身為大師兄的他，身為掌門之子的他，必須承擔起這個重任，他不能讓乾坤閣毀在他父親手裏，更不能毀在他手裏，他記得父親的那句話“以大局為重。”
    所以，盡管乾坤閣的弟子有著對師門的太多不舍，但為了乾坤閣的明天，他們必須得走。於是劍如流星人如虹，他們有的能突出重圍消失於天際，有的卻永遠倒在了熟悉的石柱旁。令人欽佩的是，不管群妖的刀刃多麼鋒利，群妖的招式多麼狠毒，乾坤閣居然沒有一名弟子，屈服於他們的淫威之下。
    “我們也撤了吧，看來我這場賭局，又輸了。”曾鐵牛歎氣道。
    納蘭羽看了看漸漸逼近的蝶妖，看了看不停顫抖的周子茉，然後向吳花使了個眼色。
    吳花輕輕地點了點頭，長鞭又起，“退！”
    “退”字出，鞭影如龍騰，巨龍張牙舞爪地盤旋，然後直撲最靠前邊的蝶妖。
    蝶妖正驚歎凡人之力居然也能如此洶湧澎湃，驚歎之間，他已出手。隻見他左右雙手在胸前一聚，然後猛地一向前推，一粒粒火星從他周身散發而出，彙集在胸口，然後聚成火柱射向狂龍。
    龍吟，不是狂龍已怒，而是掙紮前的呻吟而已。
    龍影，早化為忽明忽暗的點點火星，如雨般，淒涼地零落。
    納蘭羽四人不敢怠慢，急退而去。
    蝶妖哪裏肯罷手？卻見他寬袖如展翅，眨眼間飛掠而至，他鐵掌一揮，滾燙的火焰立即掃向納蘭羽拉著周子茉的手，然後在一伸手，他的另一隻手已將周子茉的手緊緊握住。
    納蘭羽居然沒有鬆手，他努力將自己的身子往周子茉身邊靠去，滾燙的掌力打在納蘭羽的小臂之上！納蘭羽的袖口處，已燃起火光，他感覺那股掌力不單將他的右臂震麻了，那種滾燙的餘勁，還不斷向上臂湧來，叫人難受之極。
    “傻瓜，如果這是刀，那你還不變成個獨臂的詩人？”周子茉笑了，眼淚從她眼角滑出，她自己也難以解釋，為何看著眼前人受傷，居然比自己受傷還要難受。
    不待納蘭羽回話，蝶妖的第二掌、第三掌便接連襲來。
    周子茉側過頭，看到了納蘭羽眼中的堅決，然後甩手，甩掉了已無知覺的納蘭羽的手。
    分開，僅是那麼一瞬間的事情。
    在這一瞬之間，蝶妖已拉著周子茉飛掠出去，這裏的一切，仿佛再也與他無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