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聲歇下不久，就有下人來說有事要報。看來人附在雲軒耳邊小聲低語，我心裏開始擔心。
    他雖說不願我插手生意，可做事一向不會避開我。如今這樣小心謹慎，難道是出了什麼岔子？
    “萋萋，我出去一下。”他起身就要離開。
    “好，我陪你。”
    “不用了，在這等我就好。”
    “可。。。。。。”他匆忙的神情如臨大敵，即便是麵對最棘手的業單也不見他如此凝重，定是有什麼不好的事吧。
    我沒有說下去，亦不再堅持，心卻惴惴不安。
    他卻停了步，笑容安定：“放心，不會把你一個人丟在這裏不管。等我，就一會兒好不好？”
    隻是他說的“一會兒”原是將近半日。他說要我等，說不會丟下我不管，他從來不做兌現不了的承諾，所以我也就真的哪也不去，安靜等他回來。
    雲軒再回來時，午後已過了大半。
    “萋萋，跟我走。”他沒有解釋，甚至沒有給自己留一刻喘息，拉起我穿出門廳，走過花廊。他發上還染著雨霧未散的濕氣，柔亮猶如墨玉，俊逸五官經水洗般愈發挺拔清新，整個人顯得精神奕奕。
    看來不管剛才發生了什麼，都已經解決。我任由他握在手裏，不問方向也不管究竟。
    隻是沒猜到，原來，這是一個驚喜。
    直到看見赫然立於麵前的五月柱。
    和想象中一模一樣，繽紛燦爛的花樹，每片綠葉都像吸飽了雨水，翠碧欲滴，枝椏上好似架起彩虹，華美奪目，有無數金色便簽垂落於枝末，輕風一拂，仿若驚動滿樹歡笑。
    “我答應過你，一起看五月柱。隻是英格蘭太遙遠，所以我把它搬過來了。”雲軒聲音清透，臉上露出屬於孩子的單純快樂。“萋萋，你喜歡麼？”他笑著，像一個討賞的小孩。幾縷陽光透雲射下，將眼前人映射得美好又失真。
    也將我的心一並曬出淚痕。
    “你去了那麼久，全是為了這個？”
    不是不喜悅不感動。他的發梢還凝著水露，衣衫也濕濕的重染一片，看上去應該在這雨霧中呆了很久。久到他忘了時間，也全然不顧自己。而這一切，都因我當初隨口的願望。
    “怎麼，不喜歡麼？”他的聲音小心翼翼，帶著疑慮，瞳中光華寸寸退去。“是不是這五月柱哪裏不對？還是因為我讓你等了太久。。。。。。？”
    身邊吳管家終於忍不住插道：“小姐別怪罪，少爺為了這棵花柱籌備了好些天，說是要在立夏這天給小姐一個驚喜。這幾日一直下雨，都是用油紙布遮蓋的。怪老奴沒看仔細，快晌午才發現油布被風吹開了，樹上裝飾經雨全被泡毀，這才急急遣了人稟報少爺。是老奴疏忽，才害少爺費了大半日工夫，可少爺又一定要自己親手布置，好在終於趕得及。。。。。。”
    “親手？吳爺爺，你們怎能讓雲軒他動手做這些事？”看這少說五六米高的樹身，我真的後怕了。
    “沒有，萋萋，不全是我一人，他們有幫忙的。”雲軒拍拍我，這樣安慰。
    老人卻笑了。“小姐說的是，隻不過。。。。。。隻不過，少爺這麼快樂。”
    這麼快樂。是啊，我想看五月柱的初衷不也是為了這個麼？如今他這麼快樂，我倒顧慮左右，糟蹋他的好心情。
    “萋萋，看看是哪裏不好，現在改還來得及。”
    “不，不用改，這棵五月柱就和我想象中一樣美麗。軒，謝謝。”
    “可是你看上去並不開心。”
    雲軒撥開我額前碎發，於是他濃濃的關切全部落入我的眼睛。胸腔裏同時湧起甜蜜和酸澀，還有一種難言的，莫名的寒意。
    “因為太幸福。”我抬頭，試圖讓他聽懂：“太過幸福，所以我害怕會一次把幸福全部花完了。”
    “傻姑娘”，他輕輕歎氣，擁我在懷裏。“不會的，我的萋萋會有很多幸福，一生都用不完。更何況啊，我們現在有五月柱。不是說在樹枝掛上心願，樹神就會助人實現麼？”他拉住我走近，眉目悃愊無華：“萋萋，這滿樹的願望都屬於你。”
    他深信不疑的目光那麼有說服力。我順從的接過便簽，寫上心願。
    神啊，請你看清，我眼前這個人溫潤而澤，德行懷瑾握瑜，你卻讓他受了太多苦難，所以今後，請彌補他幸福快樂，至遲暮之年。
    我滿心虔誠折好便簽，親手掛上，轉而笑對雲軒：“我隻要這一個心願就好，太貪心神靈會怪罪。不如，你也來寫一個吧。”
    “好。”他幾乎沒有細想，很快寫好掛上，讓我不由好奇。
    “軒，你寫的什麼？”
    “以後看吧。”他目光凝於枝末，聲音飄散在風中。“以後，但願你能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