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春是個適合孕育生命的季節，載春風拂柳百花開，春雨潤苗樂開懷。而賀同學的孩子也是在這個季節裏呱呱落地。
    秦同學的陣痛是在夜裏開始的，一抽一抽地痛，就連腳後跟兒都跟著疼起來。起初賀同學還以為是和平常一樣的抽筋兒，認命似的閉著眼睛給自家小孕夫揉腳丫子，邊揉邊問好沒好點兒。過了幾分鍾秦同學才不疼的，有點兒心疼地看著自家孩兒他爹的黑眼圈，低聲道：“不疼了，你躺會兒吧。”
    “恩。”賀同學是真累，自打七個月以後，他每天夜裏至少要起來兩三回幫著自家小孕夫揉胳膊揉腿，不是說他不樂意幹這些事兒，可真是覺得挺累的。原來看電視劇裏演那些要當爹的男人們說什麼成宿成宿的守著自己媳婦兒，因為有愛所以一點兒都不累。他覺得那純屬放屁，他也愛他們家這位著呢，怎麼就那麼累呢？
    沒曾想過了一會兒，賀同學懷裏的秦同學又開始哆嗦起來，賀同學隻能又認命地爬起來幫他揉肚子，抬頭看了下表，兩點四十。
    等等，上次疼是什麼時候來的？賀同學努力地回想著，忽然想到一件事情，瞪大著眼睛問秦同學：“寶貝兒，你不會是開始陣痛了吧？”
    秦同學琢磨了一下，然後鄭重地點點頭：“恩。”
    “操！那還磨嘰什麼？趕緊上醫院吧！”
    之後是一夜的忙碌與揪心，終於第二天上午秦同學在傑哥的醫院裏誕下了一兒一女。
    任老師抱著繈褓看著跪倒在急診室門前的賀同學，心裏不是不責怪的。隻是這孩子這樣難受，他又該怎樣去責怪？若是責怪了他，小秦恐怕也是會怪他的吧？
    賀同學伏在地上痛哭，旁的幾位準爸爸也紛紛過來安慰。
    傑子從任老師的懷裏接過一對兒女遞到賀同學手中，低聲道：“照顧好他們。”
    DJ小賀笑道：“各位觀眾，今晚的故事講完了。”
    有觀眾打電話來問：“你說的故事是不是真的？那個賀同學是不是就是你？”
    小賀笑笑，答道：“怎麼可能是真的？男男生子不過是神話。”
    下了班，小賀穿好大衣走出樓，在樓門口碰上了傳達室的大爺，大爺慈愛地看看他，歎息道：“好好兒的大小夥子，怎麼就是……”說著，老大爺低下頭，再也說不下去。末了兒又抬起頭，跟他說一句：“小賀，你的節目大爺也聽。”
    小賀笑笑，說：“謝謝您。”
    大爺搖搖頭，也問了一遍：“那故事可是真的？”
    “怎麼會？您活了這麼多年可聽說過男的和男的生孩子？”還是這般回答，他也想著如果沒聽說過，沒見過，會有多好。
    回到家裏，還是一片黑暗，孩子們已經睡了。
    一兒一女，小賀想，他的人生也算是圓滿了。
    無妻無夫，小賀想，他的愛情也算是落幕了。
    他摸摸寫字台上的照片，他和小秦兩個人的照片，默默說一句對不起，又忍不住添上一句我愛你。
    現在已不是感傷的時候，所有的感傷早該在當日結束，現在他已經是兩個孩子的父親了，少了小秦，他也一樣要活下去，他要好好養大這一對兒女。
    他摸著照片，幽幽地歎一口氣：“寶貝兒，我真是挺想你的。”
    天上的星星越來越亮，月亮卻暗了下去。
    小賀輕手輕腳地進了兒女房中，親親女兒的額頭，摸摸兒子的腦袋。
    看著兒子那張越來越像小秦的臉，小賀的嘴裏泛起苦味，他想起了兒子前幾天問他的話：“爸爸，我們的媽媽呢？”
    媽媽？小賀捂住臉，再也不肯抬起，唯有淚水順著指縫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