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十歲，太子十三歲，恒親王十五歲。
    又過去了兩年，我和大哥還有二哥，還是常常在一起。雖然澈還是偶爾跑到我的房間，打打鬧鬧的，也還開心。
    臨近十五，月亮一點點地圓潤，豐滿起來，皎潔的月光下，澈獨自坐在屋頂自酌自飲。清涼的風吹起他的頭發，衣衫也飄飄然。
    今晚的月亮又大又圓，過去千年中又有多少個這樣的夜晚你？有的團圓美滿，還有些，一想起就打心底覺得悲涼。就像是蘇軾說的‘人有悲歡離合，月有陰晴圓缺，此事古難全。但願人長久，千裏共嬋娟。’
    抬頭望著那銀盤似的天體，狹長的眼眸微微眯了起來，忽然又像是受了驚嚇似的猛地睜開眼睛。握緊了懷裏的匕首，像是隨時要發動攻擊。
    “澈————”剛發出半個音，僅僅在一晃神間，有個影子便站在我身後。心口一窒，一柄冰涼的刀刃橫上了脖頸，我猛地睜大了瞳孔。
    後麵的人沒有了動靜，繃著神經，猛然回頭。在月光的照耀下，那人的臉龐顯得格外清晰，臉上沒有表情，冷冷的月光，冷冷的眼神，渾身戰栗了一下。
    “呼————”鬆了一口氣，繃著的神經也慢慢放鬆，慶幸地說著“澈，別嚇我啊！”那像是慶幸又像是抱怨的味道，讓人捉摸不清。
    他不語，重新坐回去。再為自己斟酒一杯‘嘩啦啦————’酒碰撞著杯子的聲音，在這寂靜的夜裏，顯得格外響亮。
    那酒的香味，隨著風飄了過來，像是陳釀了好多年，積澱了許多的感情。
    “澈。”輕喚他的名字。
    “什麼事？”他剛要那酒杯，就被我的聲音製止住了。但手依然沒有離開，像是還有留戀，指尖輕點那青色的瓷花。
    “怎麼了嘛？”從早上就感覺他有一點不對勁，但在別人眼裏他和平常沒什麼兩樣，或許是我想多了，期望我是想錯了。
    他還是不語，一仰頭，把酒全部灌在嘴裏，臉已經開始泛紅了。這麼個喝法，不醉才怪。
    “你有沒有聽過那麼一句話‘借酒消愁，愁更愁。’？”我轉過頭，看著他。
    “我沒有在消愁。”他的手依然沒有離開酒杯，仍往自己嘴裏灌，有一些還從嘴角溢出來，順著脖頸慢慢滑落，留下一道閃亮的銀絲。
    我不禁為那桑落酒感到可憐，這麼好的酒，真的被他糟蹋了，根本沒有嚐出味道，就急著往喉嚨裏吞咽，看著他那一上一下蠕動的喉結，就知道他喝得有多麼猛了。
    我一把從他手中搶過酒杯，賭氣地看著他。
    “還給我。”他的聲音稍有不清，估計快要醉了。身體搖搖晃晃，像是下一秒就要倒了，眼神微眯，紅暈快要沾滿臉部。
    他看我說死也不還給他，就捧起酒壇，‘咕咚咕咚————’地往喉嚨裏灌。
    “好了！”一聲訓斥，說著便搶過他手中的酒壇“告訴我，到底怎麼了好嗎？”聲音突然降低，含著滿滿的柔情。看著他那麼痛苦的樣子，我心裏真不是滋味，仿佛像是我比他更痛一樣，心裏像是有什麼東西正在滋生，吸食著我的血液。
    他閉上眼睛，眼皮微微顫抖，眼角有一絲淚滴。在月光下折射出光芒，在眼底留下一片沉寂。
    他睜開眼，湛藍色的眸子裏倒映著我的臉，因為冷風和月光的原因，顯得無比蒼白，隻有那純黑色的眼睛，看起來還算明亮，和蒼白的臉顯得尤為唐突，卻又十分適合，也隻有他可以駕馭好。
    他望著皎潔的明月，像是在和天空對話：“母親，今夜是十五，有沒有賞月呢？”
    原來，今天是澈的母親的祭日。我一下子恍然大悟，可是，每年的這個時候，他又是怎麼過來的呢？仔細想一想，每年他都會找我一起睡，然後自己一個人看著月亮，我從不知道，他會有那麼痛苦————
    我一把拉過他，跑向那片梨花林。我真不知道怎樣哄他，隻不過，他平常很喜歡聽我的曲子，或許他會高興的吧。
    到了梨花林，麵前突然出現一杯酒。
    “陪我喝酒。”
    “不不不，我不會喝。”我連忙搖著手。說著一杯酒就灌進了嘴裏。
    因為他一次倒得太多了，我一下子嗆到，還有一些從嘴角溢出，順著脖頸滑向那迷人的鎖骨，慢慢地拉出了一道銀色。此時的某人還不知道自己是多麼的魅惑，合著梨花的幽香，一種極致的魅惑。
    因為酒精的關係，臉上悄悄爬上紅暈，眼神微眯洋溢笑容，因為還沉浸在那香味之中，所以，那薄厚適中的唇微張，薔薇色在月光下甚是閃亮。
    “給。”他把酒遞了過來，我也絲毫沒有猶豫地接了過來。因為此時的身體已經不聽大腦的使喚了。
    “不知桑落酒，今歲誰與傾。————嗝！”拿著酒杯搖搖晃晃地看著眼前的那大大的明月，和眼前模糊的人臉：“色比涼漿猶嫩，香同甘露永春。”
    眼前的人也好不到那裏去，我倆互相搭著肩膀，放生大唱。
    “千提攜一鬥，遠送瀟湘故人。醉郎中桑落酒，教人無奈別離情！———嗝。”
    今夜月亮格外的圓潤，我倆不知道唱到什麼時候。反正是一直充滿著歡聲笑語的，本想讓他停止，自己卻跟著喝起來了。這樣也好，總比他自己一個人愁悶著的喝酒強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