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次的見麵就在和和睦睦的表象上過去了，我一直以為公羊羽也會像明輝或者路奇那樣，裝模作樣地接待一下就把我扔到一旁自身自滅去了。
    但是他還真沒有，第二天非常認真地找了我過去談話，儼然一副交課授業的樣子，我自然也就收起了輕率的心態認真地聽他講解。
    “能力對你來說是什麼？”這是他問我的第一句，而這一句就將我徹底問蒙了，我從來沒有想過這個問題，能力對我來說是什麼？我一直自然地去覺得這個能力就是客觀存在的，是我的一個標識或者身份，是我倚仗的對象，是我身存下去的手段。我看著公羊羽，不知道該怎麼去開口。
    “你可以將它作為一種天賦，這是神賜給你的禮物。”我看著公羊羽，仿佛在看一個路邊攤上的算命先生。“你能力的強弱或許與後天的努力有關，但是最終決定的還是神在一開始給予你的容量。換言之，如果神在一開始就隻給了你一杯水的容量，你又如何裝進一整片的汪洋呢。”
    “所以老祖爺爺你的意思是……？”對於公羊羽說這段話的目的，我揣測半天沒想到個合理的答案。“月兒，你的容量是如何擴充的，能量又來自何方，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現在是你在使用它們。”公羊羽意有所指地說。
    公羊羽顯然知道我不是原本的弘月，但是他又承認我是弘月，我被這個老頭搞得有些糊塗了，聽了一個早上不明就裏的話，我已經有些雲裏霧裏，隻覺得他說得非常有道理，可仔細想想又都是些廢話，直到午飯時間碰上了過來吃飯的公羊卿。
    “怎麼樣？有沒有被老祖宗囉嗦到？”公羊卿哈哈笑著看著我，一副看笑話的神情，“嗯，人老了話難免有些多，我也能理解。”我點點頭無所謂地說。
    可是公羊卿卻放下了筷子，“弘月，我不知道該不該相信你，可是我情願相信你一次，而且我也需要你的幫忙。”公羊卿的表情少有的嚴肅。
    “你說。”我點點頭，“你既然選擇相信我，我自然盡力而為。”屏退了房中的仆從，公羊卿拉著我的手悄悄地將嘴湊到我的耳邊。“老祖宗怕是快不行了。”公羊卿輕聲地說道，聲音中透露著有些顫抖的掙紮。
    我驚訝地看向她，公羊羽的臉色怎麼看都是非常紅潤充滿著生機的樣子，哪裏有一點“不行”了？見我不信，公羊卿又把腦袋湊過來，“老祖宗的手腳已經開始有些不靈便，粗看你可能沒有注意，但是仔細看你一定會發現的。”她急急地解釋。
    “所以呢？”我覺得我被公羊羽搞了一個上午的腦子，現在有些遲鈍，沒有明白公羊卿說這一番話的目的。
    “弘月，在我很小的時候，老祖宗就將我領到了這蓮花山莊，可是，真正的蓮花山莊並不是在這裏，這裏隻是給世人看的一座華麗囚籠而已。這裏的所有人都是人情冷淡的代名詞，除了遵守命令，他們什麼都沒有，我不想呆在這裏，我想和老祖宗一起回去……”搖了搖我的手臂，公羊卿有些撒嬌的味道。
    “回去哪裏？可是你既然要你老祖宗帶你回去，你求我有什麼用？”我問，“我當然會去，隻是希望你在一旁幫幫忙而已，而且我知道以前你的娘親也是跟著老祖宗在那裏修行的。哎，我也隻是想……即便是現在老祖宗不願意回去了，起碼讓他同意讓我過去吧，那裏畢竟有我太多的回憶了。”
    我盤算了一下，似乎沒有發現有什麼不對的地方，“哦？你說也是我娘親曾經修行的地方？那我倒也非常有興趣去上一去。”我摸了摸下巴，如果能夠找到弘蓮修行時留下的蛛絲馬跡，想必對現在的我應該也是由幫助的。
    其實事情倒並沒有公羊卿想得那麼困難，相反的，她對著公羊羽一提出要回去的想法，公羊羽幾乎是立刻答應了的，而且當時就叫來了蘭姨準備起了行囊。
    公羊卿說我們要去的地方非常小，隻能住三五個人，況且那裏已經住了一個老仆，所以我這次誰也不要帶地跟他們一起上山。
    而公羊卿口中的那個“真正的蓮花山莊”其實指的隻是一座在山麓深處的一座小小木屋，伴隨著夕陽的嫋嫋炊煙，看上去讓人覺得竟是如此的溫暖。
    “月兒卿兒，從明天開始，我對你們的訓練就要開始了，你們兩個可要好好珍惜這次的機會，將實力好好地提升。”這是公羊羽在晚飯時昏暗的油燈下說的，微弱的火光映著他蒼白的須發和拿著筷子有些微微顫抖的手，我好像明白了些什麼。
    事實證明在這深山老林之中的修行對個人的修為是最有幫助的，如同我之前一個人在碧落山莊的山頂上冥想一樣不容易被人所打擾，而且現在還有一個好的師父和一個好的競爭對手。
    公羊卿雖然隻會法陣，但是她對於法陣的悟性相當高，遠在我之上，這也是公羊羽非常喜歡這個頑皮的小後生的原因之一。她在我們比試那天就撂過話總有一天要打敗我，所以她一直非常勤奮。
    有了這個榜樣，我就算想要偷懶都不好意思，況且我和公羊卿都是非常容易被激起好勝心的類型，一旦有了一個對手在麵前向前不斷進步，誰都不願意做輸掉的那個。
    我和公羊卿越鬥越激烈，每天就連吃飯都在搶，如同兩個死敵，卻又沒有人比我們更加惺惺相惜。公羊羽每天笑眯眯地撚著胡子看著，從一開始的手把手的教，到後來我和公羊卿都可以互相提醒，再到最後已經非常清楚地明白自己到底要怎麼做，我們慢慢見證了自己和對方的成長。
    既然我顯然無法在陣法上勝過她，那麼就如同公羊羽所說的，陣法是神給予公羊卿的禮物，而火能力就是神給予我的禮物。其實關鍵的從來就不是能力本身，而是使用這個能力的人以及我們擁有的心，我們究竟是為了什麼而使用我們的能力。
    為了守護，這是我給出的答案，也是讓公羊羽最滿意地一個答案，我早就以為我已經沒有什麼東西可以讓我去守護的了，越是深入這個世界越是讓我覺得身不由己。
    而這段時間裏，越是和公羊卿相處的時間久，對於公羊卿的疼愛我越是快深到骨子裏去了，那些我失去了的勇敢和果決、快樂和悲傷都在她身上發現，如果我還可以守護，那麼我願意守護屬於公羊卿的這一份真摯，這比起讓我去想那些不再屬於我的情感更讓我覺得快樂。
    雖然對於公羊羽我多少總是有些放不下的防備，但是我也知道了他也是真心疼愛著公羊卿這個孩子的，我從一開始就知道在人情冷漠的大宅之中，公羊卿如果想要一個人生存下去究竟是多麼困難。
    所以公羊羽從她小的時候就帶著她和她提過的那個哥哥公羊灝一起在這木屋中生活了十年之久，也怪不得公羊卿即使知道那個哥哥不是很願意和自己交流，也一心一意將他當成哥哥看待，畢竟對於一個孩子來說，寂寞也真的是很可怕的東西。
    而我也有發現，公羊羽確實如同公羊卿所說的身體奇差，一點都不似我第一天見他時候的那麼健碩。公羊羽活的太久了，久到我真的以為他是不會死去不會生病的了，可是我卻是忘了，忘了他究竟也是個活生生的、由血肉組成的人，並不是一個神，或許即使是神也不會更好了。
    也或許是我想得太多，自從公羊羽來到這個木屋之後，我總覺得他所做的每一件事都如同交代後事一般盡善盡美。但是很多事他不提，我自然也不會去問，公羊卿在我們快樂的假象麵前神筋大條地將所有不對勁的事情忽略過去。
    一個月的時間久如同彈指一揮間，兩個月卻如同經曆了大半生一樣的讓人覺得刻骨銘心，我曾經以為我再也不會給自己找麻煩了，可是這樣的生活，還是讓我貪戀地飲下了一杯叫做溫情的毒酒，讓人深陷其中，而且無法自拔。
    如果確實要我說，在這個小木屋中生活的這兩個月，幾乎是我來到這個世界之後過得最積極向上而又無憂無慮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