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將軍麵無表情地看著我卻一眼不發，隻輕輕甩開我的手，依舊提起劍朝上官楠走去，“墨！我求你了！不要再殺人了！你也好，他們也好，都不要……都不要再殺人了！”我爬起來衝上前兩步，但是腳下一軟，向前摔了出去，掌心一陣刺痛，估計是被地上的石子劃破了。顧不上查看傷勢，我緊緊抓住了墨將軍的衣擺。“不要……”我哀求地衝他搖頭。
     “哼！假惺惺什麼！我不需要你的可憐……”上官楠憤憤地大叫，但是剛一開口，就被身邊的蒙麵武士一掌刮了上去，那與上官婉兒完全不同的力道直接將上官楠打暈了過去。
     “他剛才傷了你，自然要付出代價的。”墨慢慢的一字一頓地說，“你為什麼要為他求情？”墨將軍帶著一臉不滿的表情居高臨下地看著我。我動了動嘴唇，不知道怎麼說，難道直接告訴他我隻是想到剛才方瑞血肉模糊的樣子就心驚肉跳，我害怕再看見鮮血？！這是我的懦弱，不是給他們不殺上官楠的原因……
     墨將軍歎了口氣，蹲下將我扶我坐了起來，“你這又是何必，這種人根本不值得你這樣。”“我不是可憐他這個人！你們已經贏了，把人抓起來就好，為什麼要徒增這種殺孽呢？！”我使勁搖著他，質問著。
     墨將軍沒有回答，而是將我的腦袋按進他的胸口，低下頭湊在我耳邊輕輕地說，“馨兒乖，如果不是上官楠動了你，你飯菜中的藥量應該能讓你一覺睡到天亮的，現在就當這一切是一個夢吧，一覺醒來就什麼事都沒有了……”。同時沒有給我任何反應的時間，一陣麻痹的感覺順著頸椎湧入四肢百骸，我最後的記憶，是透過墨將軍手臂的縫隙看到蒙麵武士高舉起來的劍芒，反射著月光從上官楠的身軀劃過，漫天的血霧瞬間紅透了我的整個世界……
     我似乎是做了一個很長很長的夢，一個關於地獄的夢，夢裏麵上官楠變成了長著獠牙渾身是血的怪物，瞪著血紅的眼睛追著我跑，我在一片黑暗的密林中不停地逃不停地逃，前後左右都看不到出路，而天上掛著一輪血紅的月亮，月亮下麵有一個纖長的人影，包裹在黑暗的鬥篷裏。
     黑色的鬥篷無風自動，那人張開雙臂打開了鬥篷，露出了墨將軍的容顏，我欣喜地向他跑去，黑暗的樹林樹林漸漸消失，血紅的月亮照耀著墨將軍所在的那塊地方。
     徹底跑出樹林的時候我大聲喚了一聲，“墨將軍！”，他轉過頭向我嘴角含笑地看來。可是我卻停住了腳步，顫抖的雙手捂住差點驚叫出聲的嘴巴。
     我目之所及是遍地的屍體，這麼多日來一直跟隨者上官楠車隊的仆從們，從打雜丫頭到牽馬的小廝，還有吳姐、殷先生、紫萱、方瑞，一個個都像破布娃娃一樣到處都迸裂的傷口，鮮血彙成一條河流到了我的腳下，我嚇得向後急急倒退，可是我不管逃到哪裏血水都會漫過來。
     轉身欲逃卻發現上官楠變成的怪物已經追了上來，我幾乎能聞到他身上腐爛的味道，更可怕的感覺讓我做出了選擇，我隻能順著血河向墨將軍跑去，我忍耐著作惡的氣味邁動雙腿，血水四濺，我月白色的衣服從下擺開始被漸漸染紅。
     害怕的感覺讓我跑得非常非常辛苦，四肢軟綿綿地沒有力氣，視線早就被淚水模糊，“馨兒，到我這裏來……”我聽見墨將軍在喊我，可是我開始害怕他，害怕到就算麵對怪物上官楠也不想麵對這個在笑的他。
     我在血水裏艱難前行，雙腿的跑動早已變成了四肢齊用的爬行，我整個人浸泡在血水中，緊閉著五絕什麼都不去聽，我知道墨將軍一定會殺了怪物上官楠的，我蜷縮起身體，馬上就安全了，我這麼安慰自己。
     “馨兒，上官楠已經死了，一切都結束了……”墨將軍的聲音在腦袋上響起，我睜開眼睛看著墨將軍向我伸出的手，拚命搖頭，“不……血……”我不願意抓住墨將軍伸出手，那上麵掛滿了滴滴答答的鮮血，“你看看，你身上也都是血呢……”墨將軍笑著說。
     “不！不是的！我沒有殺人！這是地上的血！！”我拚命撕扯著身上的衣服，可是露出的皮膚上也沾著血，“馨兒，你沒有殺了他們，但是他們卻是因你而死的呀。”墨將軍說，我捂住耳朵不願意聽，隻是繼續茫然地說，“我沒有殺人，我不會殺人的……我知道了！它本來就是紅色的，對不對？！”“馨兒，我喜歡你穿這身白色的裙子。”“不！它是紅的！！！”。
     “馨兒，你看，上官楠現在也已經死了。”“不！我不要看！”我搖頭，捂著耳朵緊閉雙眼，“你看一眼，馨兒，睜開眼睛看一看。”我受到墨將軍溫柔聲音的蠱惑，睜開眼睛迷惑地看著他，他卻笑著提起一個球狀的物體放到我懷裏，肉呼呼的背麵被墨將軍輕輕翻轉，上官楠毀壞過頭的恐怖麵容瞬間出現在我麵前，我尖叫著將懷裏的東西扔了出去……
     “呀……”我驚聲尖叫，眼前突然一片光明，我看到墨將軍一臉擔憂地看向我，他伸手過來，“馨兒……”。“不要！不要給我！！！”我扯過手邊的被子把整個人都鑽了進去，“馨兒，我手裏什麼都沒有啊，你不要我給你什麼？”墨將軍扯著我的被子，我扯不過他，很快被子就被他搶走了，我隻能努力往角落裏鑽，“求你了……不要……不要給我……”我用手遮著臉，委屈地哭了出來。
     “馨兒……我……”“丫頭，還認得我嘛？”我忽然聽到一個熟悉的聲音，我哭著從手指縫裏偷偷看去，眼前的人雖然幹淨了很多，但是他身上熟悉的煙草味道已經明明白白告訴我他的身份，“老爹……”我弱弱地叫道。“哎——丫頭！丫頭，躲在床角像什麼樣子，快出來”老爹愛憐地看著我，卻裝著生氣的樣子向我招了招手要我過去。
     我看了看墨將軍有些不敢出去，又看了看老爹，猶豫了一下抹掉眼淚慢慢地繞開墨將軍朝著老爹的方向挪過去，“老爹……”我一抓住老爹的手，眼淚又止不住掉了出來。
     老爹拍了拍我的背，“丫頭，哭什麼，是墨小子給你受什麼委屈了嘛？”“委屈？”我迷茫地眨了眨眼睛，腦中似乎閃過了什麼又似乎什麼都沒有想起來，隻覺得剛才做了個什麼夢，但是現在夢醒了，夢中的事情出了對墨強烈的恐懼感之外什麼都記不起來了。
     “是啊。”扶著我的肩膀，老爹把我的身體轉向墨將軍，他向我伸出手，“馨兒你看，我手裏什麼也沒有，你不要害怕了……”他的聲音有點委屈，我不由得也伸手過去，在即將要碰到他手指的時候，我還是猶豫地停頓了一下。
     “什麼都沒有？”我緊張地問道，不知來源的理由讓我覺得墨將軍會給我一個很可怕的東西，“沒有。”墨將軍堅定地回答，我點了點頭，安心地把手放上了墨將軍的手心，“真的沒有……”我抓著墨將軍空蕩蕩的手心，終於破涕為笑，墨將軍也露出一個安下心的笑容。
     看著他的笑容和我身上紅色的衣服，一個場景開始重合，“你看看，你身上也都是血呢……”“馨兒，你沒有殺了他們，但是他們卻是因你而死的呀……”我大口大口地喘著氣，“不——”我尖叫起來，將墨將軍的手一把甩開。
     我低著頭看著自己的雙手，上麵如同沾滿了血痂一樣那麼難受，我拚命摳著手上的皮膚，“馨兒！你在幹嘛？！”墨將軍驚呼，上前抓住我兩隻手的手腕，“血……都是血……”我用力掙脫著，我看到自己身上的一身紅衣，是的，那是我在血河中染紅的！這些都是上官家人的血！
     用力甩開墨將軍的鉗製，我開始撕扯身上的衣服，“不……我沒有害死你們……不是我……”“丫頭！你在幹什麼？！”這回是老爹按住我的肩膀，“老爹，不是我害死他們的！對！這件衣服本來就是紅色的對不對？！不是他們的血！”我看著他，“當然啊，這件衣服是你最喜歡的紅色睡袍，你忘了嘛？這是我們一起設計的樣式，還記得嘛？”老爹緊皺著眉頭看著我的雙眼。
     “對，它本來就是紅色的，它不是他們的血染紅的……”我喃喃地念著，整個人縮成了一團。我看著自己裸露在外的皮膚，依稀還是感覺上麵布滿著鮮血，我想用手去抹，但是總覺得越抹越多，恨得我不停地用指甲去摳掉。
     “馨兒！”墨將軍凶狠地衝我喊了一句，我嚇得一抖，可是手卻沒有停下。“把手放下！”他繼續吼道，我鼻子一酸，哭了出來，委屈地看著老爹地方向，“好了，墨小子，你別嚇著她了……”老爹悠悠地歎了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