躲過了一場災難，稀世的臉卻在回頭的一瞬間僵硬。我詫異地順著他的視線看過去，竟然發現他正看著廣場中央的觀望台。我一驚，猛然想起卓錦就坐在那個位置。那麼近的距離，又沒有絲毫的防備，卓錦能躲過去的機會很小。
    稀世隻怔了瞬間，然後猛然爆發般的衝向了那邊的高台。他的速度前所未見，他臉上刻意冷漠的表情告訴我，他現在非常慌張。
    我跟著稀世一路狂奔，在滿地哀嚎的人群裏穿梭。然後當我們終於衝到觀望台的時候，我滿目看到的是和下麵沒有多大區別的遍地狼藉。很多人捂著自己雙眼，鮮血從指縫裏湧出來。
    “卓錦！”稀世四下張望，然後突然大叫著朝角落衝過去。
    他拉開好幾層人，才終於從人堆裏把卓錦拽出來。那些層層擋在卓錦前麵的人幾乎都被燒灼得不成樣子，我猜測他們在災難來臨時選擇用自身為盾牌保護他們的少主。
    卓錦情況不好，我以為有這麼多人的保護他能夠躲過這一劫。可是稀世把他拉出來的時候，他依然用雙手捂住眼睛，嘴裏發出痛苦的呻吟。
    “怎麼樣？你怎麼樣？”稀世有些失控，一邊去拽卓錦捂住眼睛的手，一邊近乎咆哮地大聲喊。
    我其實能夠理解他現在的心情，任何人看見自己親兄弟出現這種狀況的話，肯定都不能把排斥冷靜的。不管稀世表麵上和卓錦把關係繃的多麼對立緊張，可是他內心裏一定還是十分在乎這個弟弟。
    “讓我看看，你眼睛怎麼樣？”
    “疼，我睜不開。”卓錦雙手牢牢地捂住眼睛，看上去十分的痛苦。我看見他指縫間有殷紅的血絲絲縷縷地滲出來，像一條條蜿蜒的小溪。
    稀世慌張的抬起頭四處張望，然後他打橫把卓錦抱起來。“我送你回家，家族裏有最好的醫術師，他們會治好你的眼睛的。”卓錦疼的受不了，雙手都瑟瑟顫抖。他突然小聲地問
    “我要是瞎了怎麼辦？”
    “別胡說，你有那麼厲害的媽媽在，怎麼會瞎？”
    “這可不一定，這又不是權利和地位能夠決定得了的事。”卓錦勉強喘著氣，聲音微弱顫抖。“我要是瞎了，你就重新回來繼承家族吧，我沒有資本跟你競爭，媽媽也會放手的。我不想要父親一手維持起來的家族體係成為你我兄弟外的人的東西。”
    “這個時候你還在說什麼啊？你母親成天都在教你些什麼！”
    “你答應我！”卓錦咬牙大喊，接著就因為劇痛而將臉孔埋進稀世懷裏。“疼！……一定已經瞎了，我覺得眼睛已經不存在了……”
    稀世的‘罹’家族在狩神士的世界裏是唯一一個一端獨大的家族體係，這是整個狩神士世界裏唯一的一個特例，並且千百年地和狩神總部對立統一著。
    稀世在這樣一個複雜變換的家族裏生活了十九年，在十九年之後他離家出走，孤身一人在沒有家族庇護的情況下獨立生存了兩年。
    我不知道他對自己家族是一種什麼樣的感情和看法，但是我知道他一定是不願意回來這個生長的地方的。
    稀世家族裏的醫術師可以算是整個狩神士世界中出類拔萃的精英，如果他們都說沒有希望的話，那麼真的就沒有辦法了。
    稀世一直就守在門外，坐立不安的樣子讓我覺得很陌生。真的，和他相處的兩年時間裏，我從來沒有見過他用這樣一副惶恐不安的表情麵對什麼事情。我突然也跟著擔心起卓錦的情況了，如果他真的瞎了，稀世一定會難過得不能自已。可是我不明白，明明這麼相互關心的兩兄弟，最後怎麼發展成現在這個劍拔弩張的局麵來。
    資深的醫術師從房間裏走出來，臉上的皺紋顯示他的年齡絕對在一百歲以上。他身後跟著一個年輕人，非常冷漠的一張臉。
    “卓錦怎麼樣？他的眼睛？”
    醫術師搖搖頭，沒什麼表情的一張臉冷冷地宣判那個年輕的孩子就此失明。
    “你開始什麼玩笑，你還有治不好的傷嗎？”稀世失控了，幾乎揪住老人家的衣領。這時候他旁邊的年輕人冷著臉將稀世的手臂一挑。
    “請你尊重我老師一點，生死有命，狩神士的世界裏受傷和殘疾是最司空見慣的事。如果你受不了這些，就趁早滾出這個世界。”
    我也很失望，忍不住問：“真的沒救了嗎？他還那麼小，就一點辦法都沒有了嗎？”
    “辦法是有，不過幾率很小。”
    有點意外的驚喜，我繼續問：“什麼辦法，不管多難我們都願意去嚐試。”
    滿頭銀發的老人看了我一眼，一邊接過青年遞來的毛巾擦拭雙手，一邊說：“他的眼睛是被元氏家族的吸血鬼的血液灼傷的，要徹底治愈的話，隻有元氏家族吸血鬼祖先的血液才有效。”說著他眼睛眯起來，對我露出一個古怪又高深的笑容。“你丈夫是現在唯一僅存的元氏祖先，你要是能找到他，估計就有救了。”
    “我、我丈夫……”雖然經常聽見琳以如此戲稱來調侃我，但是看見一個變過百歲的老人家一本正經地這樣形容元嘉的身份，我還是覺得滿腦子充血。
    “可是元嘉已經失蹤很久了，我不知道他在哪裏。”
    “所以我才說這件事幾率不大，年輕人，有些事情還是強求不來的。”
    送卓錦回家然後接受醫術師治療，稀世下一刻就毫不猶豫地離開了，他甚至沒有和卓錦打過招呼。白光從他腳下升起來，自下而上映得他的臉有些深沉。我猜他現在很難受，可是還是逼著自己飛快離開家族的地盤。
    “小周，我們走吧。”
    “可是你不跟你弟弟說一聲嗎？你明明放心不下。”
    “有家族裏的人會照顧他的，我們在這裏多餘。”
    可是這時候房間裏傳來打碎東西的聲音，好像卓錦執意要下床來，結果碰翻了身邊的茶幾。稀世皺眉，腳下的白光登時散開。與此同時，‘罹’家族上十位當家人從我們四麵八方的白光裏走出來，一張張深沉的臉孔對著我們。
    “你們不能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