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四十四章、你是我的愛   加入書簽
章節字數:315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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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元嘉的臉從來沒有變的這麼寒冷落寞過,以往他的寒冷是對別人的,可是這次他的寒冷是包圍在自己身上的。他走進隧道,一步步走到已經昏迷的我的身邊。然後他半跪下來,雙手將我托起來。
    “把這嬰兒送去急救,救得活的話就交給一戶比較好的人家領養。”元嘉輕聲地吩咐,然後雙手一用力,就將我抱進懷裏。他的樣子很受傷,筆直卻狹長的眉鋒深深地降下來,然後傷感地將臉頰貼著我。然後他就著這個姿勢,一直將我抱回家。
    在臨走之前,他回頭看了地上的瘋子燼一眼,然後沒猶豫地轉身就走。元嘉顯然是認識地上這個人的,可是他不願意多加理會。那是一種不在乎和漠不關心。如果我當時醒著一定會很奇怪,因為我覺得元嘉不是那種知恩不圖報的人。至少這個人救了我,他不應該這麼冷漠的。不過那時候我並不了解瘋子燼和元嘉之間的事情,因此當後來知道時,我心裏隻剩下,可憐——這兩個字。
    對於我上一次偷偷溜出家門,最後被困在隧道裏麵差點死掉的事情,元嘉並沒有過多的追究。其實連稍微的多問都沒有,他很簡單地照顧了我兩天,兩天裏他一句話都不說。無論我問什麼,他都隻是沒什麼表情地繼續他當時正在做的事情。
    比如他在削蘋果的時候我問他:“元嘉,你不會生氣的吧?”
    ……削蘋果。
    “元嘉,我知道錯了好麼?你別生氣了。”
    ……削蘋果。
    “真的,我真的知道錯了,我不是故意的,我本來以為出去一下回來會很快的。”
    ……削蘋果。
    “你要是不原諒我,我、我就哭了啊!”我很無恥地拿出一哭二鬧的本事。(反正我那段時間哭的比較多,完全可以讓潮水來的更猛烈些。)
    元嘉抬頭看了我一眼,終於停止了削蘋果的動作。我心中大喜,覺得雲開見月了。可是結果元嘉隻是把削蘋果改成切蘋果,然後一塊塊裝在盤子裏放在我床頭。做完這一切,他繼續保持緘默,然後起身離開了我的房間。
    聽著門啪嗒一聲在麵前關上,一股強烈的酸楚突然湧上來。我知道都是我不對,是我亂來傷了他的心,可是你不要這樣對我啊,我已經習慣接受你的好,現在的這種待遇,我真的有點受不了。我記得我在上那輛差點要我命的公交之前,我在站台就想過,要是元嘉不理我了,我要怎麼繼續活下去。現在果然就遭報應了,元嘉真的不理我了。
    門這時候突然被人打開了,我心裏一喜,激動的抬起頭。可是近來的隻是元明園,他端著我今天要用的藥物進來,托盤上還擺著紗布。
    以前看見元明園拿著紗布的話我一定條件發射地想躲起來,可是這次我沒多大反應,看著他淡淡地問:“怎麼能讓你‘主任’原諒我啊?”
    “沒有辦法。”他搖搖頭,彎腰把藥物放在桌子上。“如果你當時看見了主人在隧道找到你時的表情的話,你就會知道自己犯了多大的錯,就會知道你傷他多深,就會沒臉來要求原諒。”我知道元明園對我一直有點意見,但是這麼像耳光一樣不留餘地的斥責還是第一次。
    我隻能低下頭反省,感到胸腔裏一陣一陣的窒息和緊蹙。
    元明園把內服的藥遞給我,又遞給我一杯水。“其實我並不討厭你,你不要誤會了。我隻是對主人以外的人都沒什麼感情可言,不管是正麵的還是負麵的。”
    “這點我看出來了。”我把藥吞下去,感到喉嚨裏梗了一下。“其實我從一開始就覺得很難融入你們這個群體當中,無論元嘉怎麼對我好,無論周圍的人對我怎樣的尊敬,我知道我始終不可能融入你們當中。這是一種天生就存在的局限,就像一道透明的牆壁始終阻隔著我們。我知道這道牆不僅僅是地位的巨大懸殊,而且還有種族間難以跨越的鴻溝,甚至還有一層我無法描述的東西在中間擋著。”
    元明園突然停下了手上的動作,直起身認真的看著我。這是我印象裏他第一次認真地看我,除了元嘉之外,他幾乎沒有認真地看過任何人。
    他盯著我看了一會,然後緩慢而感觸地說:“你都知道——原來你什麼都知道。”
    “不,我什麼都不知道,還有太多不知道的東西。除非你們告訴我,否則我到死都不會明白。”我有點累,靠著床頭。“對於你們漫長的幾乎沒有盡頭的生命而言,我小小的生命一定短暫的可以忽略不計,可是元嘉卻選擇了我——除非他隻是心血來潮玩耍一個小人物,否則他和你和我都明白,他這麼做根本就是自己折磨自己。”
    元明園整理著紗布的手停頓了一下,似乎在憂鬱著什麼。“抱歉我不能給你、給主人一個完美的解決方法,因為這中間的原因我也思索不透。”他抬頭望著窗外,眉毛微微憂鬱地皺起。“我從來沒見過主人這樣,四百年了,他雖然睜眼看這個世界,可是這個世界從來沒有真正進入過他的雙眼。”他把頭低下來,望著我。“直到你出現了,你讓他的眼睛開始關注世界,你是他接受這個世界唯一的通道。我猜想如果沒有你出現,他也許會永遠封閉下去,直到世界毀滅。”
    我的心髒劇烈地顫了一下,有種難以嚴明的感觸在我胸膛裏瘋了般東突西竄。它好像要撞碎我的胸腔,要衝出來見見這個世界。我不得不用手按住胸口,閉著眼平複了一下。我忍不住想到了幾十年之後,想到那時的我和元嘉,我忍不住傷感:“我不想傷害他,更不想將來我死了沒人陪他。”
    “我不太理解你們人的想法,但是我知道有句話叫今朝有酒今朝醉,不要想太多,你還很虛弱。”元明園將塗好藥的紗布拿過來,小心翼翼地在我脖子的傷口上纏好。“幸好這次傷你的不是‘貴族’,否則你就完了。”
    “有那麼嚴重麼?”我把手腕抬起來,上次被咬過的傷口還很清晰。“上次也不是‘貴族’嗎?”
    看著我手上的傷痕,元明園一向睿智精深的眼睛裏也透出一絲不解。“如果是被‘貴族’咬傷卻不死的話,那個‘貴族’就會成為你的‘父親’,這不僅僅是一種名稱,而且還有一種非常複雜的聯係。首先你很難違背你的‘父親’,你會受到他的控製,而且你永遠沒有辦法殺他。”
    “我的確受他控製了。”提到這件事,我又不可逆轉地想到了那件八角刺菱。
    “不。”元明園搖了搖頭,“所謂的控製其實是一種完全的信任和依賴,是無條件付出和依靠,你那時最多算被催眠,絕對達不到‘控製’的標準。而且後來你甚至連催眠都打破了,這是我一直想不通的地方。造成這種情況的條件應該隻有兩種,一是他根本就沒有想過控製,二是雙方的血統同樣屬於‘貴族’,而且是同一條直係的血統。”元明園看著我,滿眼都是難以理解。“這兩種可能都說不通,我隻能把可能性往前者上勉強靠近,對你而言這是唯一的解釋。不過單就一個普通人能衝破催眠來看,你已經前所未有的了不起了,你不知道,傷害了你的那個‘貴族’,其實是主人同一支的血脈,當然了,他沒有主人那麼高貴。”
    元明園的臉看上去非常驕傲,每次提及元嘉的時候,我似乎都會是這樣的神情。
    我忍不住有點好奇,就問:“你剛才說‘四百年’了,我是不是可以理解為,元嘉已經四百歲了?”四百年,真是一個漫長的時間啊。
    “不。”元明園搖搖頭,“我說的四百年僅僅是我跟隨主人的時間,他究竟活過了多少年,我還不知道。而且按照家族的規定,我們是不可以追溯主人的過去的。那犯法。”他看我有些不解的表情,於是笑著說:“我們的世界裏也有法律的,雖然製約的範疇不同,但是觸犯法律的後果其實差不多。”
    元明園走後我有點憂鬱了,坐在床上孤獨地看著窗外。現在是白天呢,元嘉很少在白天還陪在我身邊,但是這兩天他卻都在這裏,我知道他為了我真的很努力地在付出。我不想拖累他,可是我卻一直在給他製造麻煩。是不是真的像元明園說的,我就是來傷害元嘉的?
    夜晚到來的時候我隻能睡下,將頭折到床裏側,想像隻鴕鳥一樣讓自己躲起來。
    在我看不見的地方,元嘉孤身靠在與我相隔一壁的房間裏。他仰著頭,閉著眼,精美的臉上彌漫著經曆了不知是幾百年還是幾千年的滄桑。
    元嘉對他周圍的人而言是個謎,對我而言也是個謎。我不知道我這一生裏有沒有足夠的時間和機會,可以讓我去靠近他的這些孤獨的沉睡了很久很久的謎底,也許幾年,也許即使年,也許一輩子都沒有機會。我縮在被子裏忍不住歎息:對於元嘉而言,我究竟是什麼呢?
    突然門大開,元嘉孤獨而修長的身影站在門口。
    他一步步走過來,漆黑的夜晚裏隻有瞳孔綻放著亮光。“別猶豫,你是我的愛——我一輩子不會放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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