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44、是真似幻   加入書簽
章節字數:57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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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石頭跑到小溪旁,跪在地上,彎下腰將手伸進小溪,掬起一捧水,然後將水摔碎在小溪裏,咯咯咯,石頭孩子般開懷的笑聲在空氣中蕩起漣漪,一直蕩進了所有人的心靈,先到的小言,池一和晚到的青娘、水生。石頭不停地將水捧起來,然後又將它狠狠摔進小溪,濺起許許多多細細的水花。他不停的笑,即使滿頭滿臉的水也沒有在意,也沒有注意到其他人的到來。“快來快來,好好玩,快來啊。”石頭一邊潑水,一邊對著小言招手,他用亮晶晶的雙眼看著池一,眼中滿滿都是期待。池一有一些尷尬,也有一些無措,他轉開頭,不看石頭,覆蓋著黑色鱗甲的臉居然紅了。他看著小言,用求救的目光看著她。小言笑兮兮的看著他,眼中的揶揄誰都忽視不了,她抬抬下巴,示意池一去,池一拉長一張臉,腳步沉重地朝著石頭走過去。
    “小言姑娘,你真的要收下池一,不怕他的家人不讓你們離開嗎?”慶娘不知什麼時候悄無聲息的來到了小言的身邊,突然而來的話音,嚇得小言後退兩步,才定住了神,防備地看著她。直到聽完她的話,小言的臉上出現了玩味的笑。
    “不要說得那麼模糊不清的,不知道的人還以為我倆是私奔呢,或者認為他是我的麵首,才需要我收下他。我倆既不是私奔,他也不是我的麵首,他的家人為什麼要阻攔?再說了,就算他的家人阻攔了,又與我有什麼關係?”小言疑惑地看著青娘,從青娘說的這些話裏,她猜不出青娘的目的。青娘被哽住了,本來抬起來想要指著小言的手不停地顫抖,突然怎麼也抬不起來了。她本來以為小言是故意的,是為了難為她而懂裝不懂,可是看著小言滿臉的疑惑,她突然不確定了。不知道小言是真的不懂,還是故意裝不懂。
    “小言姑娘不會以為隻要你倆不是私奔,池一也不是你的麵麵,咳,那什麼,他的家人就不會阻止吧?”青娘吐字艱難地問,看著小言點頭,眼睛不由自主地瞪大,全身不停顫抖,什麼話也說不出來了。
    “你為什麼要這樣說,不會是想要阻止他出山吧?”小言臉上的疑問更深了,眼神在青娘身上上上下下來來回回打量了好幾回,臉上突然露出原來如此的神情。“如果你不願意池一離開村子,你就找錯人了,你不應該來找我,應該找他。隻有他才能決定要不要跟我走,我從來不會強求的。至於他欠我的那條命,不用擔憂,所謂相逢即是有緣,我不會真的要他的命的,隻要你們倆完成一個我的要求,我們之間的允諾就一筆勾消。”
    “小言姑娘,”青娘厲聲喝道,見小言麵帶疑惑,青娘勉強笑了笑,臉上出現了一絲不好意思的笑容,背在身後的手狠狠掐著手心,才勉強恢複了平靜。她一字一頓地說著,“小言姑娘是真的誤會了,我沒有不想池一離開村子的想法,我隻是擔心他__作為一個與他、石頭和水生一起長大的同伴__他跟著你離開,他家中長輩必是不會答應地,如果發生衝突就不好了。”
    “我沒有誤會啊,你就是不願意他離開,所以才找了這麼多的借口嘛。他的長輩不同意?我已經說過了,我要的隨從是池一,又不是他的長輩,為什麼需要他的長輩同意?有他們什麼事兒?”小言不是很理解青娘的擔憂,隻好一次一次耐著性子解釋給她聽,希望她明白走不走是池一決定地,和其他人沒有關係。青娘就是因為聽懂了小言的話,才覺得眼前一片黑暗,想要見到光明太難太難,想到這兒,她有些同情像池一這樣被她淡然若水的性子和無法琢磨的行事風格吸引,而成為心甘情願她的隨從的所有人。
    “你就真的一點都不擔心嗎?池一家在族中是大戶,如果他的長輩不同意,你們想要安然而退很難。”青娘又不死心的問,她就是不甘心。憑什麼別人在一旁為她擔驚受怕,不停揣測,而她這個當事人卻一副事不關己,毫不在乎的樣子。
    “為什麼我要擔心?該擔心的不該是池一或者他家中的長輩嗎?哪裏輪得到我來擔心啊?我要的隨從是池一,又不是他的長輩,他的長輩答應與否,與我沒有半分關係,一切池一都會處理好的。”小言對著青娘眨眨眼,挑挑眉,臉上全是小孩子壞心思得逞後的笑容,看起來十分俏皮。
    “你,你……”青娘是真的無話可說了,麵對這樣的小言,青娘隻能啞口無言。認真想一想,她的話也不是並無道理。還真是,該著急的是池一和他家裏的長輩,他們這些外人也隻能是幹著急,還不如放寬心,看著事態的發展。
    “你不過去看看嗎?”小言看著青娘抬抬下巴,青娘順著她的目光看去,小溪邊,池一和石頭相互潑水,他們的笑聲溢出來,鋪了滿滿的一地。
    “為什麼不要?”青娘被他們的快樂感染,高聲喊了一嗓子,快步跑過去,加入了他們。
    “小言姑娘,如果一個男人做錯了事,想要求得一個女人的原諒,不知道可以做些什麼?我是男人,不太懂女人的心思,小言姑娘雖然不是女人,但也是一個女孩子,應該對女人的心思更加了解。不知道小言姑娘有什麼高見,是否有什麼有用的招兒?”水生在青娘離開的時候悄無聲息地來到小言的身邊,在小言歪著頭看向他的時候,他滿眼疑惑,突然輕聲地問。
    “哦,這就要看看你到底犯了一個什麼樣的錯誤,又讓一個什麼樣的女人生了氣。女人不一樣,犯的錯不一樣,解決的方法也就不一樣了。想要我幫助你,那麼你得告訴我真相。說吧,你犯了什麼錯?”小言微微一笑,扁扁嘴,點點頭,答應了。
    “我我將她的一片好心當成了驢肝肺,不僅將她的真情當作假意,而且還利用她的感情達到我那不可告人的秘密。本來我做的特別好,她沒有發現一點端倪,可是有一些事情是我沒有預料到的,一件意外的發生讓我失了控,她發現了我的秘密,知道了所有的一切。然後,然後就沒有然後了。”水生的語氣有些沉重,眼神黯淡,身體也是微微佝僂,看起來像是不堪重負。
    “如果一切都是真的,你很是混賬,什麼辦法都沒用。不過,你真的確定那個女人對你是真心實意,而不是虛情假意、另有圖謀?倘若你倆都是虛情假意,逢場作戲,那你就不用想方設法逗她開心了。你們是半斤對八兩,誰也不欠誰的。所以咯,那個女人真的是真心的嗎?”小言眼睛看著潑水玩樂的石頭三人,嘴裏卻輕聲細語地為水生分析。
    “她是真心的,一定是真心的。不可能,你是在胡說,你根本就不了解。”水生聽到小言的話,突然變得十分暴躁,他咆哮著打斷小言的話。“你什麼都不知道,什麼都不知道,就不要亂說,不要亂說。”看到小言莫名其妙的眼神,水生受到了很大的衝擊,愣了一下。他用手梳了梳自己順著肩頭落到胸前的黑色長發,穩了穩心神,讓自己的情緒慢慢平定下來,用幾乎是喃喃自語的話音說。
    “好好好,都是我的錯。我什麼都不知道,我不應該亂說。呐,現在我不打斷你,你說,我聽。”小言無可奈何地聳聳肩,用包容的眼神像看一個不懂事兒而不停鬧脾氣的孩子一樣,看著暴躁易怒的水生。
    水生深深吸了一口氣,平複了一下自己的情緒。看著小言,報以歉意一笑。“我,那不是我的心裏話,我不知道這是為什麼。明明我想說的不是罵人的話,我也沒有想要吼你。真的,相信我。請不要介意。”
    “我知道了,不會生氣,也不會介意的。你放心的說吧。”小言點點頭,表示了解。她相信水生隻是受到了某種不知名的東西的影響,依水生的心誌他不會做出如此愚蠢的舉動。
    “我很後悔,真的,真的很後悔。我相信她是真心對我的,我能感覺到的,我的心能感覺到。她因為不能親自照顧我,便費盡千辛萬苦為我找來難找的肉讓我養身子;她是一個十分多疑的人,可是卻是相信我,從來沒有因為我的突然靠近她、心悅她而懷疑我。她一直很相信我,十分十分的相信。我一直以為隻是一場戲,就像曾經的許多次一樣,我一直都是這樣做的。可是我錯了,我對她動了真。…嗬,是不是特別可笑,我居然對一場戲中的一個隻能假戲假做的人動了真感情,雖然不是我想要騙過她的、想要娶她的那樣的心悅與她的感情,而是對真心朋友的感情。很可笑是不是,也十分諷刺,我一直在以玩弄別人的情感而自得,現在也輪到我自己來玩弄我的感情了,讓自己也體會到那種被玩弄情感的滋味。
    “她知道了,在我沒有預料到的時候。我在那時就已經知道自己對她是真的,真的將她當成朋友的。我不敢告訴她,我怕她生氣,更怕她放棄和我做朋友。我打算瞞著她,什麼都不讓她知道。可是意外來的如此猝不及防,在我還沒有想好怎麼對她說的時候,她知道了,她什麼都知道了。她不聽我的解釋,就斷定我是在騙她。不是的,我沒有騙她,是真的在意她的。可是,她不聽我說,她很生氣,她不原諒我。為什麼?為什麼她不聽我解釋?她隻要聽我解釋,就會知道我沒有騙她,我沒有騙她。”水生的情緒很不對勁,他好像十分煩躁,他大家公子的氣質和風度,一瞬間都消失不見了。他的臉扭曲地很嚴重,眼神也很不正常,心跳很快,還在不停地喘著粗氣,鼻孔裏冒著白氣。他一開始是大吼大叫,後來變成了喃喃自語,再後來又變成了大喊大叫,然後又壓低了聲音,變成了喃喃自語。他的話,與其說他是在問小言,想要小言幫助他,不如說他是在問自己,在發泄自己的不滿的情緒和他的自責、傷心。
    小言看著水生,眼神慢慢變深,漆黑得猶如黎明前的夜色,水生看著她的眼睛,慢慢平靜下來,神情變得木呆呆的,就像是被小言的雙眼吸走了神魂。突然,水生眼中的神彩慢慢恢複了,他的耳中聽到了一個似男似女的聲音忽近忽遠,那個聲音很輕很輕,但一直傳到他的心裏,讓他在心裏不由自主地跟著那個聲音念:拔出刀,拔出刀。殺了她,殺了她。殺了她,她就會原諒你,就會還和你做朋友的。殺了她,殺了她,殺了她,殺了她……
    他的心裏一邊念,手一邊摸到腰間慢慢摸索著拿出一把匕首。水生左手拿著匕首,慢慢從腰間舉到胸前,右手慢慢抬起來,慢慢握著匕首的刀柄,然後慢慢將匕首拔出來。他的嘴裏也跟著念念有詞,“殺了她,殺了她,殺了她……”一邊嘴裏念念有詞,一邊張開左手,匕首的刀鞘落在地上,發出沉悶的響聲,刀鞘在地上跳了兩下才徹底平靜下來,一邊右手慢慢舉高手中的匕首。匕首慢慢舉高,舉高,一直舉到與他的雙眼平行,才停了下來。過了三個心跳的時間,他的眼睛裏出現了猙獰的神情,舉高的匕首,突然反手刺下,狠狠刺進沒有一點兒防備的小言的左胸,這時匕首停頓了一下,他沒有停下,反而狠狠紮進去,直到紮穿小言的心髒,她的來自心髒的熱血噴得水生臉上、身上全部都是。
    水生迷失的神誌,被當頭澆下的熱血換回來了,他看見紮在小言左胸的匕首,滿眼的恐慌驚懼和不敢相信,他慌忙鬆開握著匕首滿是鮮血的雙手,後退了兩步,跌坐在地上。“不是,不是,我不是。”他抱著自己的頭,嘴裏不停地說著一些混亂的話,他的神情已經徹底崩潰了。
    “你說的那個女人是我吧?在你心中我是真心對你的,是嗎?你說你後悔了,這樣對我,就叫後悔嗎,就是想要和我交朋友嗎?那麼以後要和你交朋友,真的得小心著點兒了。像你這樣的朋友,我配不上,也不敢交。
    “對了,我還有一個關於你的秘密瞞著你,你要聽嗎?……你不想聽?……那可由不得你,你現在必須聽我說,不想聽也得聽。我告訴你啊,我從來沒有把你當作是朋友,也從來就沒有相信過你,你認為的那些,根本就是錯覺,是誤會,真真正正的誤會。我已經說過了,可是你不相信,那怎麼能怪我呢?我說的是真話,可是你不相信我,我從來不會對著一個陌生人說謊的,可惜你並不知道,也不了解。
    “你肯定會懷疑我不會對著陌生人說謊,又不是真的將你當成朋友,為什麼會瞞過慣會利用感情的你?其實,我沒有真的把你們中的任何一個人,當成真正的朋友。你們每一個人眼神都有異,都不正,我怎麼會和心懷鬼胎,隨時都可能會算計我的人交朋友?我又不傻。不過,我雖然沒有把你們當成真正的朋友,不過,我欠了你們當中一個人的情,我隻要答應他一件事,我們之間就互不相幹了。他快沒命了,我以為他要我答應的那件事是救他的命,或者幫助他的家人獲得其他人無法得到的財富和地位,結果他要我幫你,帶你出去,離開這裏,重新開始。
    “當然了,我沒有答應,自然,也沒有拒絕。幫助他或者他的家人,我沒有拒絕的餘地,可是要我幫助一個,和我沒有一點兒關係的人,我可是要考驗的。如果那個人值的去幫,我會幫,倘若那個人不值得我去幫,我不會幫的,而且情也算是還了。我不相信你,我看不出你有一點兒善念。人性,在你的身上,永遠也不會出現。然而,他並不這樣認為,他說你是不同的,隻是因為責任才會讓你把那一切都隱藏起來,你的本性還是善良的。善良,人性,你,說真的,我沒有看出三者之間有什麼聯係。不過,既然他說了,我也得受著,考驗考驗你。結果,結果還用我說嗎,你輸了,他也輸了,我是唯一的贏家。你隻是輸了一個本來就沒有的朋友,他輸了他的命,還輸了我欠他的情。如此看來,你還算贏了。和我打賭的那個人,需要我告訴你嗎?看你懊惱的神情,你已經猜到了。對,沒有錯,就是石頭,那個在你們逃命時,因為害怕假裝昏迷不醒的石頭。……恩,不要用那種恨我的眼神看著我,隻是眼神可是要不了我的命,也傷不了我的。你那樣的眼神對我來說,無關痛癢,很多人都盼著我死,可我還不是好好活著。所以,年輕人,留著點兒力氣往前走,才是你該做的。”小言上下兩片嘴唇張張合合,輕柔和緩的語調卻說著這個世上最殘忍的話。水生眼前模糊,隻隱隱約約看見小言開開合合的嘴巴,和她臉上燦爛得有些召人恨的笑容。水生本來是沉默的,突然他跪直了身體,“啊!”仰頭大聲喊了出來。吼完後,水生的身體頹然倒在地上,橫躺在地上,眼中完全失去了神采。
    小言看著屍體一般的水生,左手慢慢張開,匕首“哐當”一聲掉在地上,匕首幹幹淨淨的,沒有血跡。水生臉上也是幹幹淨淨的,什麼也沒有。小言臉上出現了嘲諷的神情,一腳將匕首踢到水生身邊,水生沒有一點兒反應,仿佛什麼都沒有聽到。轉過身,池一、石頭、青娘三人在那邊潑水依然十分開心,這邊發生的一切,水生失控的大吼,他們也沒有聽到。小言慢慢走到小溪邊,蹲在小溪岸上,她將手伸進溪水裏,沁涼的溪水讓小言的臉上出現了輕鬆的笑容。她將另一隻手也伸進溪水裏,雙手在水中輕輕劃動。池一的臉上的表情十分扭曲,不知道是想到了什麼事,他的眼淚大滴大滴落在溪水中,在溪水中蕩起一圈一圈的漣漪。石頭全身不停地扭動,口裏還發出斷斷續續的呻吟,他的臉被遮住了,看不見,但是他的眼睛裏流露出的神情,既驚恐難受,又舒服愉悅。也不知道石頭是想到了什麼事,不過肯定是讓他十分舒服愉悅,可是他自己卻又不能承認的事情。青娘低著頭,看不見他的眼睛,她的雙手機械地潑著水,也不知道她想到的是什麼事。
    小溪是真正的小溪,寬還不足一尺,她伸直手臂都能碰到對麵的石壁。小言的雙手在水裏撥來撥去,像兩條自由自在的小魚兒,看著從指間裂縫中穿過的水紋,小言臉上的笑一直沒有褪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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