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39、路上難為   加入書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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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淩二將南宮背起來,一步一步慢慢往前走,那樣鄭重那樣小心,就像他背著的是整個世界。星辰已經能夠透過樹枝樹葉的空隙看見了,月亮隻剩下一條細細的銀線,樹林很安靜,就連蟲子的叫聲也沒有,隻有他的腳步偶爾踏在草葉上發出的沙沙聲,或者踏斷樹枝的吱嘎的脆響聲。
    “南宮,我的女兒,請原諒我的僭越。在我從夫人手中接過你時,我就將你當作是我的親生女兒了。我想用我的餘生保護你,我希望你能夠永遠幸福快樂。我絕不允許有人傷害你,如果有人阻攔了你的幸福快樂,我將遇神殺神,遇佛殺佛。所有的殺孽由我來做,所有的罪責由我來擔,你想要做的事我一定會拚盡所有去完成,而你需要做的事就是每一天都快快樂樂、健健康康的。南宮,夫人知道了我的心思,卻從來沒有責怪我的僭越,反而安慰我,她不是一個盡責的母親,讓你們從小沒有了父親的疼愛,你多一個人關心是好事。南宮,夫人是我心中的聖人,為了你們的幸福,我甘願冒天下之大不韙。所以,請一定要幸福。”
    就在南宮兩人不停往密林趕的時候,小言五人分成了兩撥,小言和水生在前麵慢條斯理地走著,青娘、石頭、池一三人在後麵,過了差不多兩個時辰依然沒有追上來。
    “你沒有下狠手吧?我們還需要他們。”水生跟在小言的身後,緊張地問,畢竟多一個人,多一份力量,也就多了一份活著的機會。
    “我不太明白你的意思,什麼叫下狠手,說這話多難聽啊。我還是知道分寸的,不要將我看成一個任性的、不知輕重的孩子。我們是同伴,我們要去的地方又是那麼危險,我像是會做那種對手快,同伴痛的傻事兒的人嗎?我沒有下狠手,隻是捉弄捉弄他們,給他們一點小小的教訓,讓他們再敢嚇我罵我。”小言這一路上再沒有唱曲兒,反而一邊走一邊仔細尋找一種軟乎乎,毛嘟嘟的看起來像小狗尾巴的草,看見了就絕不放過,一定拔起來握在手心裏。她的手心裏已經有了十多根,此時正在拔另一根看起來更加可愛的,聽到水生的話,心中不是太痛快,臉唰地拉了下來,一邊撫摸著手中的野草,一邊回答,語氣也不是很和氣。
    “小言姑娘,不要誤會。我說錯了話,請不要介懷。他們都應該受到一些教訓,讓他們知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的道理。小言姑娘是為了他們著想,這我怎麼會不知道呢?隻是現在是非常時期,他們的力量對我們來說很重要,小言姑娘的小懲大戒是很有必要的。僅僅需要的在意的一點是這個教訓可以等我們出來後再負清。”水生用他沙啞的聲音,努力勸解著。一邊說還一邊注意著小言的動作神態,暗中猜測她的反應會是什麼樣。半點兒也不敢表現出,在他的心中小言就是一個喜怒無常,行事毫無顧忌的人,根本不能用常理來判斷。
    “你真是說的比唱的好聽,我知道你的意思。放心,他們都不受很重的傷,我隻是給了他們一點點的教訓,讓他們能夠牢牢記在心裏。”小言一邊撫摸野草的毛嘟嘟的部分,一邊用半是讚許半是嘲諷的語氣說。雖然說的話不好聽,但是話裏的意思讓水生放下了心中大石。
    小言在一株茂密的葛藤前停了下來,這株葛藤高約一丈,由三根粗壯的藤莖和無數的細長的藤莖組成,覆蓋了超過十畝的土地,一嘟嚕一嘟嚕的花開的正是歡倡時。香氣彌漫在整個山間平地,碧綠的葉子在香氣中翩翩起舞,煞是好看。
    小言正在藤蔓旁觀察著那些一直誘惑著她的花,水生看她有再摘一串的強烈渴望,往後退了十步,來了個眼不見為淨。結果不等他轉開頭,小言就從葛藤上掐下一大串大多盛開、但也有一些花骨朵的花,水生雖然已經猜到她接下來的舉動,還是不由得扭曲了臉,為了保住自己的臉,他果斷地愛上了眼睛。
    如果他還睜著眼睛,一定會為自己的明智之舉感到慶幸,因為就在他閉上眼睛的一刹那,小言又掐下了一串更加美麗花朵更多的花,然後又掐下第三串,第四串。她不但掐了四串花,而且後麵的兩串是帶著兩片葉子一起掐下來的。葛藤在小言掐花的時候不停地搖來晃去,好像是因為疼痛想要擺脫小言的糾纏,可惜因為沒有腳,它無力擺脫,但是它的藤蔓搖晃地更加厲害了。
    “你要嚐嚐嗎?也許是因為這株更加繁茂,活的年頭更多的緣故,這株葛藤的花更加香醇醉人,而且回味是一點點的苦澀,很新奇。還有花蜜哦。”小言將花瓣放進嘴裏慢慢咀嚼,等將口中的東西全部咽下後,臉上全是意猶未盡的表情。水生被她喚醒,看著她一臉就是為了照顧你隻得暫時忍耐的表情,水生從來沒有如此迫切地希望他沒有睜開過眼睛。
    看著小言身後不停搖晃著想要靠近她的張牙舞爪的葛藤的長長的藤莖,再看看一臉意猶未盡的小言,水生心中湧起一陣一陣的無力,就連歎氣的力氣都沒有了,也沒有了時間去無奈。
    他突然寧願自己從來沒有認識過眼前的人。寧願被他們看穿讓自己的家族陷入一些麻煩中,也沒有動拿眼前人做戲的念頭;寧願和青娘他們一起麵對未知的危險,也不願單獨麵對眼前這個無論什麼時候都能找到樂趣,無論走到哪兒她都能沒有麻煩,也要製造大麻煩的怪人。難怪她說自己總會遇到許許多多稀奇古怪的事,像她這種走到哪裏就製造麻煩到哪裏的人,無論哪個地方也不樂意她第二次的到訪啊。
    “小言姑娘,你不會是以為這些藤蔓在白天就不會傷害人了吧?如果你是那樣認為的,那就大錯特錯了。它們在白天隻是行動遲緩,而不是會完全失去捕食能力。你這樣肆無忌憚地掐食它的花朵,不怕它因為疼痛而攻擊你嗎?而且它不隻會攻擊你,也是會攻擊它眼前的若有所人的。”水生的聲音被一次一次拔高,他的憤怒驚懼可見一斑,什麼教養風度都被他拋諸腦後了。
    “它不敢,你就不要擔心了,那不是自己嚇自己嗎?你看它離我這麼近都不纏上我的脖子,就可以猜到了啊。真是又膽小,還不聰明,你以後可怎麼過啊?”
    聽著小言的話,水生胸膛劇烈起伏著,他在侯間嚐到了甜腥味,用盡所有的理智和力氣,才將這口將要灑向地麵的鮮血吞會肚子。他聰明地閉上了嘴,將當小言是虛幻的,不存在的。
    小言嘟嘟嘴,看水生麵色白中帶青,知道他已經生氣了,也就不情不願地愛上了嘴。
    就在小言就要睡著的時候,啪啪啪,沉重的腳步聲此起彼伏。水生睜開了緊閉著的眼睛,是青娘三人到了,青娘除了眼睛發紅,幾乎沒有什麼變化。池一和石頭就狼狽多了,他們衣衫襤褸,本來體麵的衣裳被撕扯的不成樣子,腳步蹣跚,特別是石頭,石頭走起路來眉頭皺得緊緊的,就像是讓他在刀刃上行走一般,每走一步還伴隨著嘴角一閃而逝的痛楚。
    青娘越過石頭走到小言的麵前,眼中早已看不出是何種情緒,在那一瞬,青娘的眼中閃過太多情緒,快的讓人摸不著頭腦。看不出是何種情緒,在那一瞬,青娘的眼中閃過太多情緒,快的讓人摸不著頭腦。
    “為什麼?為什麼?你告訴我這是為什麼?”青娘看著小言帶笑的雙眸,開始是喃喃自語,後來聲音越來越大,到最後甚至吼叫地聲音都破音了,眼淚止不住的往下流。
    “哦,我有些不明白了。這種事兒不應該是我問你們嗎,怎麼反倒是你在問我?難不成你將我當成了神明,無論發生什麼我都應該知道?這不是太可笑了嗎,我們已經走了,距我們一裏開外的地方發生的事,你怎麼能夠要求我知道,還要給你一個合理的解釋,這真是太難為我了。”小言臉色不變,看著手中的狗尾一般毛茸茸的草,眼中滿是嗤笑。她的嗤笑打碎了青娘臉上強自鎮定的表情,青娘的臉一下猙獰起來,眼中的凶意能夠將小言撕碎。
    “怎麼,想要殺了我?你敢嗎,你能嗎?”小言停下撫摸野草的手,走到青娘的身邊,踮起腳尖,在她的耳邊輕聲細語,說。
    “你不會以為你想要殺我,就能殺得了嗎?你想地太簡單了,不要那麼愚蠢。女人一旦愚蠢,就顯得很可憎。難道你認為蒙著臉別人就看不出來了,你是在安慰自己呢,還是在自欺欺人呢?再說了,我隻是在教訓一個無恥之徒,你不是也很希望能夠給他一個教訓嗎。你看,你不能出手,我就代你教訓了他,你不感激我也就罷了,怎麼還為他叫屈?你的心裏真是在為他感到委屈嗎,還是為另一個人叫屈?如果是為另一個人,那很沒有必要嘛,他隻是受到了一點點的驚嚇,過上一段時間,他就會恢複的,不要擔心。笑,來,笑起來。哎,這樣就對了。女人就是要笑起來才好看,整天一副凶神惡煞想要吃人的樣子,哪個男人敢靠近,你不會是想要一輩子都小姑獨處吧?所以,笑起來,多大點兒事兒,就讓你這樣憤怒,多不值當。”小言見青娘滿臉烏雲已經消散,慢慢矮下身子向後退,臉上的笑容燦爛奪目。
    小言走在前麵,彎腰從那株巨大的葛藤的空隙中往裏鑽,青娘第二個鑽進去,然後依次是水生、池一。石頭看著那樣龐大的葛藤,不由自主地向後退了一步,臉色由白轉青又由青轉白,就是沒有辦法下定決心鑽進去。汗水在額頭不停地往外冒。石頭用已經缺少了衣袖的右手胡亂抹去額頭上的汗水,提起腳走到葛藤前,猶豫了一會兒,彎下腰抬起腳就要鑽,可是比了一下動作,他又收回抬起的腳,站直了身子。過了一會兒,又抬起腳,然後又收回來。如此反複多次,石頭的汗水讓他的全身都汗涔涔的,心中也是愈發慌亂無術。
    看不見四人的身影了,石頭心中的慌張更加強烈。咬著嘴唇,心快速跳動著。他打算賭一次,閉上眼睛彎下腰直接往裏衝,如果進不去,就是天意如此,他就轉身回村裏;但倘若他鑽進去,就是天意要他進去闖上一闖,他就進入。想到就做,石頭後退了幾步,閉上眼睛彎腰使勁往前衝,突然他的額頭被什麼擋住了。他心中暗暗歎氣,既然天意不要他進去,天意不可違,他隻能辜負同伴的信任回村子去了。他遺憾地睜開眼睛,突然他的眼睛瞪得大大的,一副天塌下來的樣子。他已經鑽進葛藤的空隙,隻是一根藤莖垂下地更低,所以他的額頭碰到了阻礙。他神色頹唐,倒退兩步撞在身後的粗壯的葛藤上,他的臉上蒼白中泛著一絲若有若無的死氣,這次自從他一出門,就百事不順。他就應該知道天意就是要亡他,可是在之前他卻沒有一點兒警覺,等他明白過來了,可是已經遲了。天要亡他,已是沒有半點退路了,隻能聽之任之,生死由天了。
    他的腳像是灌滿了鐵汁,根本提不起來,隻能慢慢挪動著雙腳。石頭弓著身體,昂著頭,粗粗細細的葛藤劃過,在他的額頭上臉上留下一道道深深淺淺的紫紅色的刮痕。他仿佛沒有感覺到疼痛,慢慢向前挪動著,臉上掛上了肆意的笑容。想要大叫,卻沒有辦法發出聲音;想要流淚,卻沒有能夠流出的淚水。他感覺到一種從心底湧出的勞累疲倦,那種疲倦讓他想要睡覺,好好的睡一覺,安安心心的睡一覺,直到所有的疲累都得到抒解了,才願意醒過來。
    “石頭,你終於來了,我們找到聖地真正的入口了,就是在等著你來了我們一起進去。你怎麼這麼久才來,我們都等急了。”一看到石頭出現,池一兩步上前,使勁拍著石頭的右肩說。可是哪想得到,他剛拍上石頭的肩頭,石頭就軟軟往地上倒去了。池一臉上出現了慌亂,趕緊抓住他的肩膀將他拉起來,雙手在他的臉上使勁拍打。
    “你怎麼了,石頭,說話啊,你到底是怎麼了?”池一十分慌張,雖然他的心中一直盼著族中其他家族能夠實力大損,他們家能夠獨樹一幟。但石頭是他打小的同伴,看著這樣死氣沉沉的他,池一的心中想到過往的一切,不由既擔憂又害怕。
    石頭的眼睛明明是看著他的,池一卻總是覺得石頭在透過他看向一個不知名的世界,一個隻有石頭自己的世界。青娘和水生看著眼中沒有一點神采的石頭,也慌了,雖然之前他們各有各的打算,各有各的小心思,但,他們是畢竟是從小一起長大的,他們之間有著或深厚或淺薄的感情。平時他們的心中有著各自的盤算,這份感情被現實被欲望掩蓋了,他們不但看不到自己的感情,也看不到同伴的感情。可是一旦同伴落了難,就像現在深受打擊的石頭,他們心中潛藏著的情感和同情,就被激發出來了。然而一旦遇到與自己家族利益相關的時候,這些微的感情又會被他們要麼忽略掉,要麼忘記了。這就是世家,真正的世家弟子所擁有的本事。
    小言低下頭看著手中的野草,按著草穗不停地點頭,心中一片安寧。她不願看這種極其感人的場景,誰讓她是一個真正無情的人,無情是不需要有情來映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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