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卷二 且插梅花醉洛陽 第三十三章 落花時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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識時務者為俊傑,不識時務者為簫晉
——語出韓至玄。
顧丹邑扶起韓至玄,韓至玄腿腳試著一動,不行不行,這全身的筋脈像是相纏得緊緊的,一動便牽扯著千萬根痛神經,讓韓至玄不住地直吸冷氣。
顧丹邑的動作不敢過大,隻能任著他靠在自己懷裏,雖說光天化日之下的有些不雅,但還是救人最要緊。顧丹邑一手扶著韓至玄,伸出另一隻手去把他的脈。
冰涼纖細的手指觸到韓至玄的手腕間,兩人心裏皆是一窒。丹邑的手竟是如此涼,竟感覺不到一絲暖意,不過,心裏的痛倒是好受了些。韓至玄的皮膚溫溫的,熱熱的,散發著陽光般柔和的柔波,什麼東西在丹邑的心中漸漸融化。
一刻相對相看,不問三生三世,隻願執子執手,留住指尖輕觸間的良辰美景……
風起,葉落,青絲飛揚,情未央……
顧丹邑失神了片刻,竟沒有發現自己不知不覺地在韓至玄的眸子中沉了下去。忙收回手,眼睛不自然地看向別處。
“幸好沒有多大的內傷,外傷隻是擦破了些皮,嚴重的地方應該是傷了筋骨。方才摔落的時候,全身由於過於緊繃,故而導致筋脈一時的凝結,隻要注意休息,假以時日便會好。”顧丹邑悠悠的說道。
韓至玄尚還沒來得及大呼一口氣,旁邊被無視了很久的那人就先鬆了一口氣。“沒事就好,沒事在下就放心了!”
韓至玄不滿,韓至玄十分的不滿!沒事你個頭!沒看到我都摔成這樣了嗎?都毀容了!本來追丹邑就很難,這下連唯一一點可以依靠的資本都沒了,還沒事?你倒好意思說。
“在下記起來了,方才像是簫公子叫在下來著,敢問何事?”韓至玄緊皺著眉,語氣涼涼的,額上還有溫熱的液體緩緩滑落的感覺。一時頭有些暈。
簫晉撓了撓腦袋,也蹲下幫著顧丹邑試著扶起韓至玄。“打個招呼而已,我看韓小少爺爬那麼高幹嘛呢?本還以為你又是在找鴿子說話呢!”
韓至玄任自己倒在顧丹邑肩上,心裏鄙視了簫晉不下十遍,這人果然很欠揍!若不是自己現在四肢麻木,腦袋暈沉,絕對會跳起來打他個頭冒金星!
心裏罵歸罵,但還是任著他把自己扶起來,一行人慢慢悠悠而又小心翼翼地往回走,韓至玄雖說腦袋暈暈乎乎,眼睛也是半垂著睜開,但明顯發現這方向絕對不是自己房間的方向,心中一片狐疑。
“丹邑,不回房麼?”
顧丹邑神色依舊,傲然的側臉難得透出一絲柔意。“去我房裏,你那畢竟是客房,你現在又是傷患,怎麼說都有些不方便。”
韓至玄心裏大喜,終於不用和那個該死的簫晉做“鄰居”了,另外,都到這地步了,自己都成功打入丹邑的臥房了,你這青梅竹馬還是趁早投降!
跟我韓至玄鬥,怎麼說都還嫩著呢!
待韓至玄睡上顧丹邑的床後,身上的疼痛又減輕了幾分,鼻尖全是顧丹邑身上的冷香。韓至玄凝神嗅了嗅,一股寒冬臘梅的沁新。
“凝脂留香寒冬雪,單梅孤影照青霜。疑是梅作清香散,不知世間有仙人。”韓至玄不知不覺地念了出來。
顧丹邑剛踏出門的腳又收了回來,回頭不可思議的看著床上閉著眼念念有詞的那人。“韓至玄,你說什麼?”
韓至玄轉過頭,睜開眼,無比認真地看著他。“夢裏不知身是客,覺來隻道是黃粱。是說年少足風流,不學嫦娥不悔心。”
顧丹邑心裏有些異樣,忙轉身。“我幫你找大夫。”
“丹邑。”
顧丹邑腳步一頓。“幹嘛?”臉色微紅。
“我沒病。”
“我知道,隻是擦破了皮的地方要清理一下,我府裏沒藥材了。”顧丹邑回的算是耐心。
“不要,你別走就好了。”韓至玄說的有些有氣無力的。
院中的桂花搖晃著落下,一地芳香,瀟瀟的花雨中,一人無措的站著,身著白衣,恍若出世的謫仙。臉卻是紅的,精致完美的臉上落得幾朵桂花,也不拂去。眼角處的一朵,微微顫動,如他長而密顫動著的眉睫,天地之大,獨他聽到了自己的心跳聲……
韓至玄,你是我的劫。
顧丹邑還是轉身回房了,遣了個小廝去請大夫來,自己走回到韓至玄的床邊。
“過來坐。”韓至玄指了指自己挪出來的床邊的一塊空位。
顧丹邑歎了一口氣,搖搖頭。“不用,你好好休息。”
“丹邑……”
“幹嘛?”顧丹邑眉頭微微緊蹙,心裏有些別扭。
見韓至玄固執著要自己坐過去,也無奈走上前兩步,坐在了床沿。韓至玄艱難地撐著從床上爬起,向著丹邑的方向傾去。顧丹邑錯愕地看著他,竟也一動不動。韓至玄伸手撫上顧丹邑的臉,至眼角處拈起那朵賴著不走的桂花,笑著拿下來,又盡數把他頭上散落的桂花都拂了下來。
顧丹邑的雙頰火燒一般的紅,眸子不似韓至玄那般的墨黑,黑中帶著通透,很清澈,對上一眼就會讓人越陷更深。水色流轉在眼波中,燦若星辰,潤如琉璃。韓至玄不自覺地貼上他的唇,涼涼的感覺,甜甜的。
桂香纏繞著梅花的冷香,鍍上陽光的色彩,午後,在一方小室中,如此婉轉……
韓至玄伸出舌,掠過涼意泛著水色的唇,便向更深處探去。待探到顧丹邑的白齒,顧丹邑慢慢睜大了雙眼,眼中有些羞意,一絲憤色,還有驚訝和不可思議。韓至玄風流的桃花眼定定的看著眼前的人,眨眨眼,眼波中的笑意如此溫柔,如此繾綣,如此癡迷……
趁顧丹邑發愣間,韓至玄靈活的舌已經成功撬開了顧丹邑的最後一道防線,大肆地長驅直入。
你是我身上一道疼痛的傷痕,可我情願擁有終生,莫失莫忘……
舌尖輕點過裏麵的每一寸肌膚,氣息相交。待韓至玄將至上至下,至左至右的每一處都占有後,便去引逗顧丹邑一直生澀回避著的舌。剛觸到舌尖就聽得門外細微的說話聲,顧丹邑忙推開韓至玄,從床上站起,毫不猶豫地快步走了出去。
韓至玄尚還沒反應過來,就見簫晉帶著一幫端盆換衣的侍女進來,身後還跟著兩個久違的人,張笛和唐賦。
韓至玄仍在回味著剛才的那個吻,見到簫晉更是恨得牙癢,這人真的是一點都不識時務,是個討厭的人!
簫晉自然不知道方才發生了什麼,自然也不知道自己出現得多不合時宜,依舊大大咧咧地問:“韓小少爺,緩過來了些沒?”
“哼!”韓至玄覺得自己給他一個字算是給足他麵子了。
簫晉笑著上前一步。“‘哼’是表示緩過來了呢?還是沒緩過來呢?”
韓至玄這下連一個字都不給他了。
唐賦看著好笑,從後麵走了出來。“韓小少爺也太不講義氣了,來了也不說一聲,搞得我倒是到現在才知道。”
唐賦果然早上是沒睡醒,現在這副樣子哪裏呆了?隻是未免也太可愛了些,難怪後麵的那隻張笛像看著獵物一樣地看著他,難怪啊難怪。
韓至玄歉意地笑笑。“來得匆忙,小賦賦見諒!”不知是不是從韓辰那裏學來的一套,韓至玄竟也開始叫起了“小賦賦”。
“哼!”這回該輪到張笛不滿了。就見後麵他的臉又黑成了鍋底!韓至玄歎了一口氣,這人怎麼就這麼會吃醋。(==你也不是?)
見張笛這樣韓至玄也沒了和唐賦說話的興致,眼角無意中瞟到一直盯著自己邊看邊笑著的蕭某人,幹脆就問:“簫公子打算何時回洛陽?”
簫晉臉上的笑意收了大半,一時有些難堪。“韓小少爺就這麼盼著在下回去?”
韓至玄心裏直點頭,可是麵上沒有拆他的台,語氣平平的說:“本公子沒那個意思,隻是問個歸程罷了!”
簫晉天真,又笑了起來。“我就知道韓小少爺不會舍得趕我走的嘛……”此話一出,韓至玄的臉已經有張笛方才的一半黑了。簫晉全然不顧接著說:“說到回洛陽,我還得看洛卿的意思,他回去我就回去!”
“他不會回去的。”韓至玄也不知道哪來的信心就說了這麼一句。
簫晉倒沒瞧出什麼不對來,接的也理所當然。“那我也不回去了,反正洛陽也住膩了,而且啊,我發現長安其實更有趣呢!”
韓至玄的臉這下終於可以和張笛的媲美了,心中咬牙切齒地想:你這下覺得有趣,我就不信你以後還能這麼一如既往地覺得!
韓至玄冷笑一聲,有些乏了。簫晉在這事上倒挺會察言觀色,命侍女上前服侍韓至玄清洗換衣,自己和唐賦等人出去了。
顧丹邑坐在前廳,嘴上還有怪異的感覺,濕濕的,暖暖的。當時韓至玄吻自己的時候,怎麼就沒回避呢,這下心裏竟也沒有一絲後悔的意思,難道自己就這麼墮落了?顧丹邑皺著眉用手扶住了額,難道自己就真的喜歡上韓至玄了?
不會不會,前一次還拒絕得那麼斬釘截鐵的呢!
顧丹邑不知怎麼的就想起了出塵當年那句輕歎的話:
“為師於心不忍,於心何忍呐!”(見番外二上)
“平興五年去倒是剛好。”
而如今正是平興五年。那麼於心不忍的究竟是什麼?
心上的糾葛,解得開的,是結;解不開的,是劫。
那麼,這次是結還是劫?
顧丹邑嘴角一牽,義無反顧……
什麼是沉淪,就是一步一步地深陷下去,而不由自主。
人世悲歡一夢,如何得作雙成?
歡在當下,悲在明朝,所謂的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來明日愁……
前廳進來一小廝,見顧丹邑鎖眉深思,便放輕了步子,小心地作了一禮,聲音微低:“公子,門外有人求訪,說是來找韓公子的。”
顧丹邑從凝思中回過神來,嘴角的笑容沒來得及收去。
到了門外,才發現來的兩人一個是韓辰,另一個應該是韓至玄口中的“臨風”。
韓辰見顧丹邑出來,急得忙上前一步。“顧公子,我家少爺是不是出事了?”
顧丹邑臉色一沉,心中覺得有些蹊蹺。“小辰,你又是怎麼知道的?”
江臨風看著韓辰,心中直歎氣,心想這人真的是什麼都瞞不住,不壞大事才怪。於是趕緊搶了韓辰的話頭說:“公子,小辰的意思就是,韓小少爺向來愛惹事,這下是不是又出事了?”
韓辰看了看江臨風,忙點頭:“對,對,我就是這個意思呢!”
顧丹邑鬆了一口氣,又無奈地搖了搖頭。“沒錯,他昨晚被兩人追殺,好像是被指責偷了人家的傳家之寶……”
韓辰,江臨風聞言都紅著臉低下了頭。
“今天上樹幫我府裏的一侍女拿風箏,後又不小心失足摔落了下來,說到這事顧某感到很抱歉,一定會竭盡全力照顧好他。”
韓辰,江臨風聽了都甚感欣慰,一點責怪顧丹邑的意思都沒有,但是麵上還是很擔心。雖說計是大家一起設計的,可是再怎麼周密的計劃,隻要是苦肉計,摔下來的那一刻的疼痛卻是再真實不過的,韓辰說到底還是很擔心韓至玄。
“公子,可否讓我們進去探望一下?”韓辰麵色焦慮,擔憂之色滿溢而出。
顧丹邑笑笑,“自然是可以的,二位請便。”轉身而入。
桂花十裏飄香,這段情又有幾裏?
待滿樹的桂香散盡,待一個季節的白露凝結成霜,秋盡冬至,便是梅花綻開的季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