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短篇】天下誰人不識君(完)不是後記的後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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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後記的後記。
蘇彥溏帶著自己六歲的兒子蘇鶴之,在西湖遊船。六歲的蘇鶴之聰明伶俐,有一雙跟他母親一樣的眉眼。
“爹爹快看!”蘇鶴之指著不遠處一個小島上飛起的數隻白鶴。
蘇彥溏的身子一震,他。。。還在那裏吧,身子還是很虛弱嗎?
“爹爹爹爹!我們去看看吧!”蘇鶴之不依不饒的拉著蘇彥溏的衣袖。
也罷,都已經十年過去了,自己也有了一雙兒女。就算是有多銘心的事也都該放下了。
“好,我們去看看。”
蘇彥溏牽著兒子,繞過一顆古樹,便看見了滿園的梅樹依舊,隻是現在的時節看不到翻飛的梅花。
“爹爹這是什麼樹啊,好多啊!”蘇彥溏低頭笑著看了一眼蘇鶴之沒有說話,隻是憑借的記憶在穿過這些梅樹,不久果然看見了那熟悉的院門。
院門開著,依稀能聽到裏麵有簌簌的掃地聲。蘇彥溏有點緊張,他怕看到那張自己甚至有些淡忘的麵容。
“爹爹,你怎麼了!怎麼不走了?”蘇鶴之來回晃動著蘇彥溏牽著他的手,喚回了走神的蘇彥溏。
“沒什麼,鶴之,走,咱們進去看看。”說罷便拉著蘇鶴之踏進了院門。
一切還一如往常,什麼都沒有變。一個青年背對著院門,正在掃地。高瘦的身材,頭發胡亂的梳起。聽到腳步聲,便轉過身。那青年看到來人,身子一怔。然後默默的放下手中的掃帚。
“蘇公子,好久不見。”那青年微微一欠身。
看著青年熟悉又有些陌生的臉孔仔細思索了一番,突然恍然大悟。
“你是。。阿七!”蘇彥溏有些驚訝,當年的阿七隻不過是個十幾歲的孩童,如今卻看起來如此穩重。
“難為蘇公子還惦念。”阿七平和的笑了,“蘇公子來,可是想看望老爺的?”
聽到他提起那個人,蘇彥溏有些無措:“他。。。你家老爺,還好麼?”
阿七眼神黯了黯,隨即有笑著說:“蘇公子跟我來吧,可能要麻煩小公子在外麵等一下了。”
蘇彥溏隻當是屋裏可能熏著藥,不適合小孩子便吩咐蘇鶴之在外麵等他。自己跟著阿七進了屋。
穿過簡單的廳堂,推開了那人的房門。
沒有藥香,沒有梅香。所有的一切跟自己以前來的時候一樣。整整齊齊不染一絲灰塵。也。。。沒有人。隻有窗邊的桌子上鎮紙壓著的一張紙因為窗邊的風微微發出寫細微的響聲。蘇彥溏看得出來,這裏常有人打掃,但。。。卻沒有住人。
“他。。。出門去了嗎?”蘇彥溏不知道自己在害怕什麼,詢問的聲音有些顫抖。
“蘇公子當真不知?我家老爺,已經去了十年了。”不等蘇彥溏反應阿七又說,“這屋子,還跟老爺走的那晚陳設一樣。”
蘇彥溏劇烈的喘息著,有什麼東西正洶湧:“他。。。他為什麼會。。”
十年!那豈不是那時過後沒多久便。。。怎麼會?
“蘇公子真的一點都不知道?我以為蘇公子和我家老爺交好,沒想到老爺他。。。他沒告訴你麼?老爺他從小便患有心疾,小時拜訪許多名醫都說沒辦法治好,隻能吊著命。原本說怕是無法活過第20個年頭,可是我跟隨老爺到了這裏隱居以後老爺清心寡欲,倒也是穩定了許多。隻是每每病發便心如刀絞。自從當年從蘇公子府上回來後,便一病不起,最後還是沒能熬過那年的春天,正好是蘇公子大婚的晚上,老爺帶著笑去的很安靜。。。”阿七說著眼眶便紅了。
“心疾?!可是,他明明說是身子弱,已經調理好了啊!”蘇彥溏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蘇公子不明白嗎?老爺他不想你將他當成一個藥罐子般小心對待,他希望的是能和蘇公子像尋常好友間一樣,隨意來去。”
蘇彥溏腦中一片空白,呆呆的看著屋裏的一切。
“那。。。他葬在哪裏?”
“和夫人合葬了。”
夫人?對!他怎麼忘了,他也是有妻子的人。
“他一定很愛他的亡妻吧。”蘇彥溏苦笑一聲。
“愛?”阿七冷笑了一聲,“看來,老爺真的什麼都沒跟你說。”
蘇彥溏憑直覺感到他可能忽略了什麼,他驚恐的扭頭看著身後的阿七:“什麼意思?!”
“夫人與老爺青梅竹馬,是無話不談的知己,後來老爺來到杭州隱居,兩人便隻是偶爾書信聯係。夫人後來嫁給了一個商人,誰想那商人卻負了她,夫人小產,還沒有恢複便要娶青樓收回的人當小妾。夫人也是品性高潔自尊的人,幾乎是想也沒有想就離開了那個人,最後來杭州找到了老爺。那時的夫人因為小產落下一身病根,我和老爺一起照顧她,沒能撐過兩個年頭便去了。老爺尊她,敬她,又是從小一起長大的知己,不想她一個女人家這樣的就離開,反正老爺身子弱也沒有打算娶妻便讓夫人以他妻子的名義葬在了老家。”阿七平靜的說完,看到蘇彥溏失神的不知在看哪裏,身體不斷的顫抖便說,“蘇公子自己隨便看看吧,走的時候幫阿七帶上院門就好,阿七去喂鶴了。”說罷便轉身出去了。關上老爺的房門,阿七閉上眼深深一吸氣。
當年自己太過年少,什麼都不懂,隨著時間的推移,阿七終於明白當初自己自以為是的朋友之情,原來並不是那樣。老爺臨走前寫的那首詩,當時自己不識字看不懂,後來抄下來找到杭州城的一個教書師傅講與自己聽,才明白。要說當時心中不恨是假的,若不是碰上蘇彥溏老爺不會那麼早就去。可是剛剛看到蘇彥溏對這些過往一點也不知道,便放下了。沒想到老爺對他用情至此,為了平等的跟蘇彥溏來往,為了不讓對方看輕自己。隻要是蘇彥溏來拜訪,不論多不舒服都會挺直腰板的老爺,致死都沒有說,若是老爺知道蘇公子對他的心意,若是沒有這番錯過,會不會有什麼不同?阿七搖搖頭,一切都過去了。。。
蘇彥溏在阿七關門的一瞬間,便紅了眼眶。他走到鎮著紙的桌前拿起那張有些發黃的紙,上邊細瘦卻蒼勁的字是那個人的,他來這裏拜訪的時候沒少看過他寫字。
“吳山青,越山青。兩岸青山相對迎,誰知離別情?君淚盈,妾淚盈。羅帶同心結未成,江頭潮己平。”
終於淚如雨下。
蘇彥溏握著紙緩緩蹲下,已經被淚水朦朧的視線看到了最下排一行小小的字
“然吾誌之所適,非室家也,非功名富貴也,隻覺青山綠水與我情相宜。便隱西湖之上,以梅為妻,以鶴為子。”
蘇彥溏終於是嚎啕的哭了出來,江南第一商,名滿天下的蘇彥溏跪在這屋裏子哭的如同一個孩子一樣。
世間之事,不能盡得美滿。悲歡離合,曲終人散,冥冥一切皆有定數。人與人之間,隻需一眼,故事便發生了,是悲是喜無論能不能接受終會結束。若是不能改變自己的命運,若是一切注定會如此,那邊不要讓自己遺憾。重於泰山輕於鴻毛都不過一死。我不信什麼來生,此時隻慶幸自己是這看故事的人,趁著一切都還沒有結束,即使心痛也不後悔。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