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年洪微的生日當天，柯青漢一早去街上賣掉了黃鱔、泥鰍後，沒急著趕回去，而是去了一家布店，仔細地挑選布料，按照洪微的身高體形，扯了一塊大紅花點的“的確涼”布料。
夏天晚飯吃得早，柯青漢吃過洗了澡，“睡覺”的時候才不到六點半——自然是，鎖好了房門後，悄悄地越過窗戶，和洪微秘密見麵。母親睡得早，父親一般都是深夜才回家，他並不擔心會被人發現行蹤。
尤其是在二人定了情後，柯青漢幾乎每晚都要去洪微家。大夏天的，他們也不怕熱，關緊廚房的兩個門，躺在竹簟上擁抱纏吻，又竭力克製著激`情，輕手輕腳地不發出多少聲響。
“這塊布好漂亮。”洪微借著昏暗的燈光，把布料抖開，仔細瞧得清楚，愛不釋手地摩挲著，“夠做一件裙子了。”
柯青漢微笑。他特意買這塊布料，當作給洪微的生日禮物，正是因為想到洪微雖有幾件裙子，但都是舊衣服改製的。
“謝謝青漢哥。”洪微摸了好半天的布，起身走到柯青漢麵前，便是雙臂摟上這人的腰，踮起腳，在他嘴上親了親。
沒等柯青漢加深這個吻，洪微的嘴就離開了，湊到他的耳朵旁悄聲說：“聽說今天在隔壁村，放電影的人來了，晚上會有三場電影，大概六點開始，到半夜結束。”
柯青漢聽出這人的歡喜與期盼：“現在去？”立馬就趕過去的話，或許能在第二部電影開始前到那邊。
“可是，會碰到熟人吧？”洪微有一絲猶豫。
“沒事。”柯青漢說道，“天黑，別人都看不見。我們往後麵一點。”今天剛好是洪微的生日，一起去看電影真是個不錯的想法。
這一說，本就很想去的洪微，當即沒了顧慮，忙是換了鞋子，又找了水壺、蒲扇，準備都帶過去。柯青漢則又回了一趟家。
因為天還沒完全黑，兩人怕遇到了熟人，決定走田間的小路。
當看到柯青漢點起了火媒，並送到他跟前時，洪微不免訝異：“你特地回家，就是拿這個啊？”
等這人接過了後，柯青漢又點了一根，拿在麵前輕輕地晃動著：“晚上外麵蚊子多。”
“我都給忘了。這麼多蚊子，要真看電影到半夜，不點個火媒，恐怕血都會被吸幹了。”洪微笑，“你想得真周到。”
“昨天蚊帳沒弄嚴。”柯青漢也笑，“我半夜被咬醒了幾次。”
“……我好像睡得太死了，怎麼都沒感覺。”
“我比較招蚊子。”
兩人一邊揮著火媒快步走路，一邊聊著閑話，花了將近一個小時的時間，趕在第二部電影剛剛開始的時候，抵達了目的地。
這幾年電視機陸續進入個人家庭，這種露天電影放映的次數，已經少了許多。這回也算機會難得，不少人都是一家子全跑來看了。電影是在一片連在一起的稻場上放的，場地不小，但隻有前麵有板凳椅子，多數人隻能都擠在後麵站著看。
因為來得太晚，柯青漢與洪微自然是站到了最後麵，雖然銀幕很大，畫麵能看得清，但前麵人牆擋著視線，讓個子不算高的洪微，隻能昂起脖子。
柯青漢心想，一直站著也不是辦法。便掃視了一圈，看到不遠處的草堆，頓時有了主意。他拿過洪微的火媒，先讓這人爬了上去，等人坐穩後，再把火媒交給對方，自己也跟著上去。
兩人並排靠著坐在一起，沒有再說話。大幕上放著的電影，是一部外國片。他們錯過了片頭，也不知曉是什麼名字。
老外與中國審美不同的長相、腔調古怪又誇張的配音，一直在圍繞著幾個男女感情展開的故事……這樣的電影，對於柯青漢並沒有任何吸引力。
他便時不時地走神，隻是靠在身前的洪微，一直很專注地在看，便也不想打攪了這人的好心情。
即使電影索然無味，柯青漢還是沒有不耐煩，甚至是很享受這樣的時刻。草堆頂上因沒有房屋阻擋，不時會吹來一點風，甚是涼爽。而蚊蟲，比他們想象的要少很多，燒著火媒，偶爾拿蒲扇扇一下，就再沒有蚊子騷擾。
最重要的是，心上人就在懷裏……所以，無論是在什麼場所，做什麼事情，都別有一種滿足與歡欣的情懷。
“青漢哥？”
柯青漢被連聲的呼喚驚醒，意識還有一絲混沌，就聽耳邊一聲含笑的嗔怪：“你怎麼看電影還會打瞌睡？”
“……今天起得早了點。”柯青漢有些不好意思，隨口找了借口。他也不知，自己竟然不小心就睡著了。
洪微忙說：“你這麼累，要不我們回家吧。”
“不用。”柯青漢搖頭，瞄了一眼人群，在洪微的額頭親了口，“你跟我說下電影情節，我接著看。”
“算了。”洪微笑道，“瞧你樣子，就是不喜歡這電影。”他揮了揮手上的兩根火媒，“要是再打瞌睡，把這火媒弄掉到草堆上就麻煩了。”
“……”
“青漢哥，你幹脆躺下睡會吧，枕在我腿上。”
“沒事。”
洪微堅持道：“草堆這麼高，萬一你再打瞌睡，往後摔了下去怎麼辦。”
柯青漢聽他這麼一說，便真的躺了下來，枕著洪微的大`腿——他確實有一點困倦，卻又不想掃了洪微的興。但若繼續看，怕又會不小心打盹。
見柯青漢調整了好幾個姿勢，洪微問：“會不會不舒服？”畢竟草堆上都是稻草，尤其最頂上的草都有些腐爛了。
“還好。”他本也不是太講究的人。隻是躺在草上，感覺有點熱。
洪微仿佛知道他的感受，一手還持著火媒，另一手拿起蒲扇，隨意地扇動起來。臉上被涼風輕拂著，柯青漢立刻覺得好受了些。
洪微把目光再度調到大幕上。而柯青漢聽著電影對白與音樂，慢慢地入睡了。
柯青漢再次醒來，是因為呼吸不順暢。他睜開眼，光線太黑，視線迷蒙，什麼也沒看清，就聽到耳邊有吃吃的笑聲。
“青漢哥，你竟然一覺睡到電影結束。”
洪微正趴在他身上，捏著了他的鼻子。柯青漢好不容易得了呼吸，忙轉過頭，朝草堆下一看：電影果然結束了，人都走光了。
“電影好看嗎？”他抱著洪微坐起身。
“嗯，不過你又不喜歡。”洪微語氣有些悶，“早知道你不愛看，今天我們就不來了。”
“你愛看就行。”柯青確實對電影什麼沒興致，但他不在意或者說是很享受陪在洪微身邊，“以後再有放電影的，我還陪你去看。”
洪微取笑說：“陪我看？你明明是去睡覺的。”
柯青漢輕笑，把水壺掛在腰上，將蒲扇塞到洪微手裏：“我睡覺休息夠了，才有力氣背著你回家。”
“哎？你今晚又要背……啊！”
洪微話說一半時，被柯青漢抱著他猛地自高高的草堆上直接往下滑的舉動，給嚇了一大跳，不由得緊閉起眼睛。
穩穩地落在了地上，柯青漢說道：“熬到半夜，你肯定困了。我背你，你就能趴在我背上先睡一會。”
“青漢哥！”洪微略有不滿地說，“你剛才嚇死我了。這麼高……摔倒了肯定會受傷的。”
“別怕。”柯青漢鬆開人，安撫地親了親他的嘴，“我會護著你。”
洪微張嘴，牙齒輕咬了下柯青漢的唇肉：“逞英雄！”
柯青漢沒再說話。他被這人撒嬌的舉動，勾得心癢難耐，便轉了個身，把洪微壓在了草堆上深吻起來。
熱戀中的情人，對於這種唇舌的遊戲，一向是樂此不疲。
而隨著越發頻繁的熱吻與撫`摸，無論是柯青漢還是洪微，都難以抑製地想要更深地碰觸對方。這樣的渴望不可避免地惑蠱著他們的神智。又因種種顧忌，以及對性的懵懂，讓二人始終沒有再進一步地親密。
夜半的稻場，空曠無人。沒有了在家裏的擔憂顧忌，兩個少年的親密，便是不再克製壓抑。
原本隻是一個親吻，最後險些擦槍走火。
柯青漢襯衫的扣子全被解開了；而洪微全身光`裸，裙子掉落到地上，內褲卻是被失控的手勁給扯碎了扔到一邊。
“……我們回家去。”
柯青漢努力地深呼吸，強迫著自己，鬆開了掐在洪微臀上的手。他再渴望這個人的身體，也不該是在這樣的場合下發生這種事。何況，他還不確定，男性之間是不是真的得用到那裏。
洪微喘著粗氣，悶在柯青漢的懷裏，低聲應著。
柯青漢撿起了洪微的裙子與內褲，隨即說：“這褲頭沒法穿，就扔掉了吧。”
“那我……穿什麼！”洪微羞惱地低喝。
“有裙子。”柯青漢又補充了句，“半夜裏，不要緊的。”
“……”
洪微再怎麼不願，還是隻穿了裙子——內褲本來就縫補過好幾回，如今襠部被完全扯碎了，即使穿了，與沒穿也沒區別。
深夜，田間小路，隱約飄蕩著一陣低沉的男歌聲。
“青漢哥，以後你不許扯碎我的衣服。”洪微趴在少年結實的背上，睡意已是彌漫，困得眼睛都睜不開了，還是念念不忘提醒這麼一句。
柯青漢無聲地彎起嘴，繼續輕唱：“想帶你一起看大海說聲我愛你/給你最亮的星星說聲我想你……”
“走調了。”洪微含糊地咕噥著，隨後便是再沒出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