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六章:夜下越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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臘月二十九的一場鬥毆,不僅讓柯青漢回家被柯父狠狠地揍了一頓,他還被厲聲勒令往後絕不準許再和洪微有往來。
柯青漢與洪微打架引來了派出所的事情,一夜間傳得全隊皆知,早先那些碎嘴婦女說的閑話,似乎被證實了什麼。這些話,柯父自然也知曉了,當下發下狠話,若再看到柯青漢與洪微在一起,立刻就折斷柯青漢的腿。
這個大年,柯青漢除了挨打挨罵外,還不得不在柯母的勸說下,於初一的上午提著家裏的母雞與一籃子雞蛋、帶了幾十塊錢,到狗子家裏拜年並賠禮道歉。狗子父母,早就被家裏惹是生非的孩子搞得筋疲力盡,直覺是自家理虧,推辭了一番,終究隻收下了雞蛋。
回家的路上,柯青漢心不在焉地聽著柯母的絮叨,心裏想著的,是兩日都沒見到人影的洪微。他有些擔心。這幾天隊裏人說了不少難聽話,因為柯青漢畢竟算是讀書人,且柯父凶悍野蠻不講理,所以那些人說的自然多是洪微了。
他還掛記著那天洪微被打,不知道有沒有傷到哪裏。
過年賭博的人多,柯父自然一早不見了人影。原本看了柯青漢兩天的柯母,見他安分待在房間,也便放下心,與拜年的人閑聊起來。
坐在房間書桌前的柯青漢,蹙著眉頭,思索著與洪微悄悄見麵的方法——他也說不清,為何會這般惦記著那人,隻當是擔心洪微在打架時受的傷。視線無意識地掃過窗子,他忽地想到了一個妙招。
柯青漢的房間,有兩扇窗戶,一扇朝院內,一扇對著屋外。窗子都是嵌著木製柵欄,在屋裏頭釘上幾層塑料薄膜用以擋風。
朝院內的窗戶會在夏天揭開薄膜通通風,對著屋外的則長年蒙著薄膜,而這窗戶外,過路的人不多:因有一個破牛屋,氣味太重,一般人都是繞道而行。
他走到門邊,仔細聽了聽堂屋裏的動靜,柯母與人說了一會兒話後,也跟著出門拜年,似乎還在擔心他會偷跑,便把大門在外鎖好。
確定母親離開了,柯青漢立馬出了房間,找了一塊木板、一把鋸子、幾根釘子以及薄膜。他來到朝向屋外的窗戶前,扯開了簾子,把木柵欄上的薄膜從底下撕開了一半。這木柵欄,在正中間的地方是固定木條的橫木。他以橫木為界,保留了其上的薄膜。
接著,柯青漢拿著木板對照橫木以下的窗戶比劃了下,用鉛筆畫好了線條,再用鋸子沿著線條鋸好了木板。
木板弄好了,他試了試塞到窗戶上,正好與橫木之下的半個窗子大小吻合,便開始用鋸子把木柵欄橫木下的木條,一根根地鋸斷。
前後花了差不多半小時的功夫,就把窗戶整好了。幸而今天是大年初一,一向沒事愛待在屋裏的柯母不在家。
柯青漢又仔細看了看木柵欄橫木的結構,確定上下木條並非一體,因而鋸掉了下麵的木條不至於影響整個窗戶。
把鋸子放回原處後,柯青漢難抑興奮,把自己的房門鎖緊,穿好衣鞋,確定了窗外無人後,便從下半個窗口小心地縮著身,鑽了出去。
等身體落地,他找了塊石頭,用釘子把拿出來的薄膜在窗戶外麵釘上了好幾層,以防有人會注意到木柵欄的異樣——當然薄膜隻是偽裝,底下是可以隨意揭開的。每次進出後,拿個石頭壓好薄膜底下就可以了。
費了這番大力氣,終於躲開了父母的視線。柯青漢幾乎是迫不及待地要見洪微,便是小心地避開熟人,繞到了洪微家後門外,確定了廚房裏沒有別人後,小心地推開了門。
坐在床邊的洪微一見來人,立馬歡喜:“青漢哥。”
柯青漢連忙作了個噤聲的手勢,得來了洪微的笑聲:“沒事,就我一人在家。”雖這麼說,他還是起身把連接廚房與堂屋的門關緊拴好。
“你的後麵怎麼有這麼多土?”
拍了拍身後,柯青漢把自己出來的經過簡要說了一遍,聽得洪微目瞪口呆。
“青漢哥,你……你把薄膜都揭開了,晚上窗戶透風,屋裏會很冷的。”
“我弄了木板,整好抵著了窗口。”
洪微神色變了幾變,拉著柯青漢坐在自己的床上,低聲道:“你家不讓我們見麵……”
“沒事,”柯青漢渾然不在意,注視著因換了一身新衣、帶著蝴蝶發夾而顯得特別漂亮的洪微,抬手在他頭上摸了摸,“阿爺的要求太過無理。我不會不見你。”
“我……”洪微猶豫了下,輕輕地趴在了柯青漢肩上,“我舍不得。”
聽這人委屈的聲音,柯青漢輕笑,在他背上拍了拍:“往後,我可以等天黑了,翻窗戶來你家和你說話;而且,你下田幹活的時候,我們也可以一起早出晚歸。”兩家的稻田都是離家遠,不必擔心會被洪父發現。
“嗯,”洪微聽了,情緒也是好轉,“這個主意好。”
勾起嘴角,柯青漢由著洪微趴在自己身上,對這個人,他總是忍不住地想要嗬護……忽然想起今天的目的,他忙扶正對方的身體:“你的傷怎麼樣?”
洪微好一會兒才明白對方的意思,搖頭:“我沒有什麼傷,”便是語氣一轉,“青漢哥,你的臉……”
“無事。”
“會不會留疤?”
“應該不會,”柯青漢安撫道,“傷口不深。再說,男子漢留道疤怕什麼!”
洪微伸出一隻手指,小心翼翼地撫在柯青漢臉上傷口附近,眼圈隱約泛紅:“你一定得注意,這裏破了冬天容易生凍瘡。”
“嗯。”
“還有,”洪微皺著眉,伸手就要扒對方的衣服,“你後背上肯定有瘀傷。”
柯青漢稍稍讓開洪微的舉動:“沒事。”
“才怪。”他們對彼此極為了解,洪微一見他的反應就知道,這人定是傷得不輕,“大爺下手一向沒輕重,大娘又總顧不到你。”
“你趴好,我給你揉一揉,再撣上一點紫汞。”
洪微既是堅持,柯青漢也不作推辭,上回被臉盤砸中的肩胛骨還有腰背的確有些隱痛,便脫了棉襖與毛衣,趴在了被子上。
貼身的背心與秋衣被人輕柔地掀開,一陣冷意讓柯青漢微打了個寒顫。
“很冷吧?”洪微的聲音自他身後傳來,“忍一下,很快就好。”
“嗯。”
赤`裸的後背被一雙布滿老繭的手用力地揉搓,粗糙的掌心與指腹時重時輕地撫過自己的皮膚,柯青漢漸漸忽略了背上的隱痛與寒冷,隻覺有一種陌生的悸動從心靈深處升起,身體也隨之升溫,說不清的焦躁與渴望,隨著臍下的異樣,變得愈發地明顯。
“青漢哥?”洪微有些不解地看著猛然翻身的人,他的雙手也被對方一把握緊。
柯青漢回神,努力地將視線自這人身上挪開:“我沒事了。”
洪微皺著眉:“我給你撣紫汞。”說著,忙拉開被子,給柯青漢蓋好。他便下了床,在櫥櫃下層翻找了起來。
柯青漢在被窩裏躺平,聞著被褥間屬於洪微的味道,隻覺得腹下的東西漲得發疼——他自然知曉,這樣的反應代表著什麼。
“你在發呆?”
突然放大在眼前的臉,驚回了柯青漢快不受控製的臆想。他怔愣地看著這張熟悉的臉,很瘦,還帶著一點稚嫩。眼前這人是他一直寵愛嗬護的洪微,是……與自己同性的十四歲男孩。
而他剛才在想什麼?
柯青漢心髒冰冷,一瞬間坐起身,推開了靠近來的洪微,不再看對方的臉,急促地喘著粗氣。
洪微似乎被嚇到了,忙拽著柯青漢的手:“青漢哥,你怎麼了?”
柯青漢反手握住對方的手,心情激蕩時,一個禁不住,把洪微猛然抱到了懷裏,眼睛直盯著這張還沒完全長開的麵容。
洪微仰著頭,彎起嘴,大概是瞧出柯青漢沒事,也不多問,反而是伸出手臂回摟在柯青漢的腰上。
目光留戀著洪微略顯蒼白的唇色,柯青漢抱著對方好半天後,才緩緩地說道:“小微,我會一直照顧你。”
洪微一愣,隨即笑得咧開了嘴:“我也會照顧你的。”
“很好。”
“青漢哥,快躺回去,別凍著。”
“不冷。”
“青漢哥,你喘得好厲害。”
“……”
“你,把我抱得好緊。”
“對不起……我冷。”
“冷就快躺下蓋被子捂一會兒。”
“一起。”
“不行,我還沒找到紫汞。”
“……”
“好吧,我陪你躺一會,好像從小到大,我都沒有和青漢哥一起睡過。”
“……”
“青漢哥,你身上很熱。”
“別、亂、摸。”
“哦。”
“青漢哥。”
“嗯。”
“我聽說大娘在托媒人給你介紹……對象。”
“誰說的?”
“是你二爺家的青才說的。青漢哥……”
“嗯?”
“你要是娶了媳婦,是不是我就不能經常找你,你也隻對她好了?”
“別聽小孩子瞎說。”過完正月二十五,他才真正滿了十六歲,談論結婚,還是太早了。
“可是,你早晚都會娶的。”
柯青漢輕摟著懷裏瘦弱的身體,竭力克製著手臂上的力道。許久後,他低聲喚:“小微。”
“在你結婚前,我不會找對象。隻對你一人好。”永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