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3章   加入書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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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三章:驚變
    大一下學期的生活有些乏善可陳,有了一學期的適應過程,大家對大學的新鮮感漸漸消失。原來大學也不過如此,原來所謂的教授上課也很無聊,原來論文也隻是換了一種名目罷了。總之,一切都與想象中的樣子不同。
    唯一值得驚喜的大概是這個校園裏短暫的春天實在是太讓人留戀。
    丁月華一直覺得這所學校呆板的現代氣息實在太濃,也許是毫無變化和規矩森嚴的建築讓人感覺壓抑吧。但沒想到,這裏的春天,居然也有瀲灩春光三月雨,四月花,五月綠意滿枝椏的旖旎風情。她開始願意走出宿舍,接受日光的撫摸和清洗。大一的課程並不多,丁月華有大把大把的閑暇時光沿著不同的路線,仔細感受過這所校園裏的每一處動人景致。
    過年的時候,大哥和二哥聯手送給了妹妹一台極好的數碼相機,這時候意外地顯現出了它美妙的功能。丁月華不願錯過這清麗的風景,因此總是一個人背著包,拿著相機沒有目的到處逛。拍攝,偷偷折下花枝,在寂靜的小道上散步,聆聽婉轉的風聲,獨自在幽涼的隱蔽樹影間閱讀喜歡的文字。雖有些寂寞,卻也是種極致的享受。隻是,每次獨自欣賞著這些照片的時候,心中總是有份難掩的失落與遺憾。
    遍賞春光少一人,最重要的那個人,他不會再來了。
    倒是後來沈青知道了丁月華這個習慣之後,悄悄地告訴了顧子涵,並且經常出賣月華的散步路線,由此導致了丁月華和顧子涵無數次的“巧遇”。丁月華雖然猜到了緣由,卻也覺得沒有必要苛責什麼。至少他們還是性情相投的朋友,不論是什麼原因的邂逅,都不必要辜負這個春日的盛情邀請。簡單,純粹。
    隻是,隻是春天,是一個適宜念舊的季節啊……
    這個學期,展昭感覺白玉堂的事情似乎沒有第一個學期那麼忙了,因為他總是來找他。有時候是拉著他去別的學校看盛放的櫻花,有時候是非要他陪他去展昭他們學校非常繁華的商業街那裏買衣服,有時候卻是什麼事情也沒有,隻是單純的想見他,所以就來了,有時候是陪他上一些沒有意思的課。他總是傍晚來,很晚才走,太晚了就幹脆留宿在展昭那裏。兩個人一起去吃飯,去散步,偶爾嘲笑一下女生宿舍樓下麵永不絕跡的熱情奔放而毫不顧忌的年輕情侶……
    簡單的,卻雋永的快樂與滿足。對展昭來說,是無法不沉溺的景色。
    沒有什麼新意但偶有驚喜的日子總是過得很快,好像寒假還是昨天的事情,一轉眼,居然就到了放暑假的時候了。這個城市的天氣如同情人的心思般難以捉摸,上一秒還是寒侵心骨,下一刻卻莫名其妙地溫情脈脈,叫人惴惴不安,似乎隻有兩季,非冬即夏,春日太短暫。這裏容不得半點曖昧,隨時都要打起精神來仔細揣測。
    感覺上昨天還是春意釅釅,日光瀲灩,今天一睜開眼,才發現春天早已過去,校園裏枝頭熱烈綻放的綺麗花朵似是一夜之間,芳蹤杳然。暑假來的實在太快,卻還是驚不了一群散漫的孩子們。他們基本上都是早早就已經決定和準備好要如何度過大學裏的第一個暑假了。大部分的人選擇了出門旅行,因為都覺得到大二就要開始實習了,這也許是最後一個可以肆意放縱的暑假了吧,決不能辜負。
    這個暑假,白玉堂依舊是收拾行李去了媽媽那邊打工順帶旅行,瀟灑得很。丁月華和已經快大學畢業的兩個哥哥一起去了麗江,那時她向往已久的地方,至少能過個輕鬆愉快的暑假吧。隻有展昭選擇了留下,導師說過,新聞係的學生,要盡早開始實習,努力抓住每一個可以鍛煉實踐的機會。
    暑假回到家的第三天,展昭就開始了大學裏的第一次實習。
    去的是家鄉小城最大的報社,本來不是那麼容易進去的,不過展昭高中時一直非常喜歡他的政治老師與報社的總編是多年的老同學了,這點小事自然不在話下。展昭很珍惜這個機會,畢竟得了老師的照顧,心知不能辜負老師一番好意。因為隻是實習生,報社裏的工作並不是很累,展昭呆的又是工作量相對小一點的維權部,所以完全應付得來。
    維權部隻占了兩個版麵,都是民生版,平時都是有讀者打熱線來反映問題,他們才需要出去采訪。展昭跟著的老師也是進報社沒多久的年輕記者,兩人那麼巧的還是校友,年紀差距不大,相處起來更是輕鬆。沒什麼事的時候,展昭就呆在辦公室裏幫著接電話,打電話,或是安靜地看各種報紙;若有采訪,老師也會一點不嫌麻煩的把展昭帶出去指導,因此學到了很多在學校學不到的知識。
    家鄉小城確實不大,展昭他們采訪的也都不過是些瑣事,不外乎小區業主對物業不滿,消費者對服務不滿意,戶口遷徙不到位,房產證沒落實之類的小事。做過的比較大的稿子隻有兩次,一件是跟著部門裏一個非常和善的老記者出去采訪居住在地下室或車庫的房屋問題,另一件就是為四十多個農民工討要工資。
    老記者很喜歡展昭的細致勤奮,也看過他寫的稿子,表揚過他,覺得展昭很有潛力。所以偶爾展昭自己的師傅閑一點的時候,她也會帶著展昭去做采訪。那一次兩人采訪的是住在地下室的韋婆婆,展昭要彎下腰走進陰暗逼仄的地下室房間去記錄和訪問。麵對年邁老弱還要在小區賣菜的韋婆婆,展昭忽然非常心酸,內心不忍。這一次,終於不再是為了自己那些小兒女情事而動容。
    而那次和自己的師傅去幫四十多個拖兒帶女的磚瓦廠農民工討要工資的時候,給展昭心靈的觸動更加大了。老板拖欠著工資不給,那些人幾乎要淪落到溫飽都顧不了的地步。打了很多電話,去了很多次市政府,最終都沒有用,這件事,終於還是不了了之了。
    當初看到他們渴望與期盼眼神的時候,看到還有無辜孩子的時候,展昭忍不住在言辭上譴責起那個老板來。師傅卻十分冷靜地告訴展昭,身為一個合格的記者,不能夠有太明顯的情緒外泄和傾向,這樣才能保持客觀的心態。不能感情用事而私自做出判斷,也不能隻聽取一麵之詞就同情心泛濫,因為有了感情上的傾向,就很難保證下筆公正。雖然教科書上一早就有類似的教導,但真正麵對的時候,展昭才發現真的很難。
    直到這一刻,展昭才真正感覺到,選擇這個專業,是他願意付出的。
    暑假的實習維持了一個半月,展昭自覺收獲頗多。最後離開報社的時候,展昭非常誠懇地向各位老師道謝,而後轉身毫不留戀的離開。
    他相信,總有一天,他也會成為很優秀的記者,做自己想做的事。
    實習結束,離開學還有小半個月的時間。展昭就安心呆在家裏,幫媽媽打理打理家務,看看書。最重要的就是照顧走讀的妹妹,幫妹妹展欣輔導功課。展欣馬上就要讀初三,中考也不是很遠的事情了。雖然展欣的成績目前來看很不錯,但她偏科偏得實在是太嚴重,有幾門功課很勉強,也不過是仗著記性好,混著吧。她的班主任都表示,非常擔心。展昭隻好盡力輔導妹妹,指望她開竅。
    很奇妙的是,展欣地理很差,物理很差,可是這兩門課的老師居然都非常喜歡她,經常給她開小灶,大約是因為小姑娘聰明乖巧,又很可愛。展昭知道後有些啼笑皆非之感,當年自己的理科也很差,難道是爸媽的遺傳麼。可說展欣的理科差吧,她化學學得卻很好。而且更詭異的是,有好幾次展欣的物理居然考了前三名。全體老師都跌破眼鏡,唯獨她的物理老師看似淡定,實則很得瑟地說一句:“不枉我天天的給她開小灶,丫頭果然沒給我丟臉。”地理老師也笑笑說:“展欣這小姑娘還是蠻聰明的麼。”
    展欣在飯桌上轉述這些話的時候,也很像她的物理老師,臉上平靜,心裏頭那叫一個得意。惹得爸媽笑得不行,展昭笑完之後就忽然想起當年的語文老師,他對月華,可不是也這樣麼。
    展昭忽然就有些傷感,高中學校裏的梅子又青了吧,日子已經過去了這麼久,而他們都快大二了。
    但是此刻,展昭並不能預料到,大二,是那麼動蕩沉痛的光陰。
    到了大二,白玉堂的課依舊不多,但是展昭的課程就非常繁雜。新聞係的學生四年裏就屬大二的課最多,而且幾乎都是專業課,新聞寫作,新聞攝影,電視節目製作,網絡傳播……再加上眾多的選修課,展昭的一星期排得滿滿的。白玉堂也不能過多的打擾展昭,隻好找些感興趣的事情來做。他之前就已經很好地掌握了網頁製作的技術,對這個又極有興趣和天賦,於是在課餘開始為一些企業設計網站做宣傳,接一個案子兩三千什麼的。這樣下來,倒是讓白玉堂小小地賺了一筆,供養自己是沒什麼問題了。
    話說白玉堂在這邊活的照樣風生水起的,和蘇虹的感情也一直平淡但安穩的保持著。丁月華依舊在麵對自己對往事的執著和顧子涵對現世的執著之間無可奈何地沉默著。至於展昭,他實在是很忙,忙到沒什麼時間再去想感情了。
    這樣也很好,至少生活表麵上是一派平和安寧的。
    但變故來的太快,讓人措手不及。展昭大二上學期讀到一半的時候,他的外公,在自家菜地裏不慎跌了一跤,意外過逝了。
    展昭記得,小姨曾經不止一次的說過。媽媽從小就溫柔懂事,八歲即喪母,開始操持家務。她是外公最喜歡的女兒,小時候家裏實在太難,不能讓每個孩子都去讀書,媽媽自願放棄了機會,結果是小姨上了學,雖然沒讀多久,好歹是認得幾個字了,媽媽直到現在都羨慕得很。家裏孩子多,媽媽排行老四,很能幹,把哥哥弟弟和妹妹照顧得很好。外公既喜歡媽媽的能幹,又時常為她的懂事而歉疚不已,連帶著也非常疼愛展昭和展欣。展昭還記得小時候,外公對他和妹妹總是偏寵很多,經常來看他們。妹妹跟外公相處得時間更多,對外公的感情也比一般的表兄妹們更深刻。
    本來還以為,等以後工作了一定要好好孝順外公的,到最後,卻是這樣的結果。讓人情何以堪……
    媽媽打電話來的時候,還是無法掩飾悲傷的哽咽聲。掛了電話,展昭立即請了假,趕回了家參加外公的葬禮。舅舅們都有出息了,當年貧窮山村裏走出來的大學生現在已經都是成功人士。外公的後事辦得很隆重,流水席擺了三天,鄰居們都說,徐家的孩子們孝順,老人走得也風光。
    但當展昭坐在大舅舅家二樓的窗邊,沉默眺望著天邊淒豔的殘霞,聽著樓下寂寥的喪樂聲和喧嘩聲時,隻覺得內心深處翻湧的是無窮無盡的悲哀與茫然。他低下頭,默默看著懷裏妹妹安靜而秀氣的睡臉,忍不住微微俯下身,將疲憊熟睡的妹妹抱得更緊。
    他想起七歲時,外公抱著才兩歲的妹妹,笑得和藹而慈祥的臉。像老樹皮一樣布滿褶皺的臉,可是看起來就是那麼讓人依戀和信賴;想起那時候外公看著妹妹瘦弱身體和極清秀的眉目時,那種充滿疼惜和憐愛的神情;想起妹妹剛會說話那會兒,奶聲奶氣地叫出“外公”時,老人家笑容開懷而滿足的樣子;想起十幾歲時,自己騎著自行車帶著妹妹走過似是無邊無際的馬路,去偏遠的老家看望外公時他驚喜的樣子;想起老家甜棗豐收滿筐的時候,外公把甜棗塞進自己和妹妹嘴裏時開心的樣子,想起很多很多……
    眼眶裏灼熱的淚水忍不住紛紛逃離,耳邊似聽見媽媽悲傷的哭泣聲,悲傷叫囂著洶湧而下,落在妹妹秀氣的臉上。
    那裏,依稀還殘留著外公掌心的溫度,那麼暖。
    外公的葬禮結束後,展昭馬上就回了學校,專業課太多,實在不能落下。但好幾天裏,展昭坐在階梯教室裏上課的時候,隻是怔怔地盯著黑板,腦子裏一片空白,神色恍惚。
    外公的意外離世,給展昭的打擊太大了。這是他今生第一次,直麵至親之人的死亡,不留生者一點餘地。
    展昭外公過逝的事情,丁月華是展昭的朋友裏最先知道的人。她每個周末都會在固定的時間裏分別給父母和哥哥們打電話,展昭外公葬禮的那天正好是星期六。這樣其實是為了讓家族裏每個孫兒輩的孩子們都能來參加葬禮,好讓老人走得放心一點。
    這天丁月華像往常一樣和媽媽聊些學校裏和生活上的瑣事,快要掛電話的時候,丁媽媽忽然問女兒:“月華啊,你和展昭在學校裏還經常能在一起嗎?”
    丁月華微微一怔,好一會兒才苦笑起來,聲音卻還是平和的很:“不了,我們不是一個專業的,宿舍也隔得挺遠的。平常上課什麼的也不在一起,大家都有自己的交際圈子,也不會再像高中時那樣總在一塊兒了。畢竟長大了麼,也不能像小時候一樣了。”她在心裏輕輕歎一聲,還是打起精神來繼續與媽媽閑話:“媽媽,你怎麼忽然想起問這個了?”
    “誒,”丁媽媽淡淡歎息一聲,才以傷感的語氣對女兒說:“月華,你知道麼,展昭他外公前幾天過逝了,今天我和你爸爸還去參加喪禮了呢。你都不知道,展昭她媽媽特別傷心。以前聽他媽媽說,他外公生前最疼他和展欣兄妹倆了。”說到這裏,丁媽媽又歎了一聲:“那倆孩子,看著真傷心啊。”
    想起展昭站在靈堂前的樣子,丁月華的心驀然一沉,聲音有點啞:“媽媽,四嬸有沒有說展昭什麼時候回學校?”
    “明天就回學校了,聽說他們要上課,不好再耽擱了。”最後掛電話之前,丁媽媽叮囑女兒道:“月華,你和展昭關係比較親,在學校的時候找個時間陪那孩子好好說說話,他心裏肯定不好受。”
    “我知道了,媽媽。”丁月華應了一聲,又耐著心思聽著媽媽說了一通“注意身體”“馬上要變天,別感冒了”之類關心的話,才算是結束了通話。
    丁月華站在窗邊眺望著深沉的夜色,目光微微有些焦躁和擔憂。想到此刻那個人的孤獨和傷痛,他那樣的性情中人,一定非常難過。年輕女孩子緊緊抿著唇,用力握住粉紅色的手機。當初下定的決心和此刻心上的痛意讓她不由緊緊蹙眉不言。他需要自己麼?他需要的是自己麼?
    丁月華低低歎息一聲。
    算了,終究熬不過心裏的不舍得。就算不是戀人,他們總還是青梅竹馬的玩伴。不能廝守,暫時的陪伴是可以付出的吧。
    丁月華淡淡苦笑一聲,轉身關掉電腦,爬進被窩裏。這時候還很早,才八點而已,展昭不太可能已經睡了吧。她摁亮手機屏幕,開始給展昭發短信:在麼?
    二十秒之後,手機震動了,她點開來看,隻有一個字:在。
    靜靜想了很久,丁月華才開始打字:展昭,以前聽別人說,如果把懷念放在心裏,你想念的人就會一直陪著你,不會走開。我從來就沒有懷疑過它的真實性,所以到現在我都覺得,我爺爺在天之靈一定沒有離開過,他一直在看我。
    發送成功。
    片刻後,屏幕再次亮起:月華,我什麼都知道,但是我憎恨離別。
    不需要,我始終堅信,終有一天,我們會再度重逢。離別的眼淚一定要留到重逢的時候再拿出來祭奠,這本就是生命必須經曆的旅程。
    展昭怔怔地看著手機屏幕上出現的句子,他想起白玉堂,想起他們多年之後的重逢;想起丁月華,想起她在橋上為他落下的眼淚。沉默了很久,終於澀然一笑:月華,我明白的。
    被窩裏的女孩子隻覺得心髒有些淒惶:展昭,我們以前都很喜歡劉德華的那句歌詞,還記得麼?自在放心裏,往事留背後。展昭,要好好保重。
    謝謝你,月華。
    丁月華的眼眶忽然微微濕潤,曾幾何時,他們之間,也淪落到需要道謝的地步了麼。沉默了很久,丁月華從手機裏翻出一個很陌生的號碼來,編寫了一條簡短的信息發送出去。
    她輕輕閉上了眼,神情澀然。也好,我無法給你的,就讓他來吧。
    如此,我亦甘心。
    一分鍾後,隔壁學校的白玉堂拿起書桌上的手機,注視著屏幕上陌生的號碼有些困惑。他翻開來看信息,卻頓時愣住了,隨即眉心緊緊蹙起。
    展昭是在外公葬禮結束的第二天晚上回到學校的,坐在火車上的時候,想起媽媽哭紅的雙眼和妹妹憂傷的神情,他的眸光不由黯了黯。雖然月華的話是讓他心裏不那麼難受了一點,但感情上,還是無法不悲傷。
    到達宿舍的時候,文龍和子涵他們還在上網,見他回來,紛紛與他開玩笑,算是迎接。展昭走之前並沒有對他們說自己家裏是出了事,自然也沒有人會知道。也幸好他們不知道,此刻展昭隻覺得滿身疲憊,很想一個人靜一靜。
    洗完了澡,展昭直接躺上了床,不再開口。舍友們隻當他是累了,也很默契地不再發出聲音吵他。沒過幾分鍾,宿舍門被敲響,張文龍站起來敲開門,一看到來人,頓時有點驚訝:“白玉堂,你怎麼現在過來玩啊?”
    白玉堂線條淡漠的臉極英俊,但神情卻有些擔憂,眼底壓抑著深深的關切:“張文龍,展昭回來了麼?我有事找他說。”
    “噓,小聲點,老大在床上呢。”張文龍讓白玉堂進來,壓低聲音笑笑說:“你和老大還真是心有靈犀啊,他前腳剛回來你就來了。不過老大好像很累的楊總,已經上床了,平常沒睡的這麼早啊。”
    白玉堂眼神更加深邃了,他熟門熟路地徑直走到陽台的鞋架邊,換上展昭留給他備用的拖鞋,而後小心地爬上了展昭的床。張文龍見狀,習以為常地帶上耳機繼續玩電腦,反正老大對這個朋友好得很,就算被吵醒也不會怎麼樣的。
    “展昭,你睜開眼睛,我知道你沒有睡。”
    白玉堂在展昭身邊側躺著,熟練地微微施力攬過展昭的腰。宿舍裏的床太小,他們經常這樣睡,彼此都很了解對方熟睡的特征。雖然展昭的眼睛閉上了,但白玉堂依舊輕輕地湊到他的麵前,認真注視著懷中人的眼睛,低柔喚道。
    “你很吵的。”展昭無可奈何地睜開眼,麵對著白玉堂近在咫尺的明亮眼睛。他低低歎息一聲,即使看起來很不想說話的樣子,展昭的語調依舊是溫軟而縱容的,並沒有厭煩的意思:“玉堂,我剛回來,真的很累了。你別鬧了,乖乖睡覺好麼?如果不是很重要,有事明天再說吧。”
    展昭確實沒有睡著,事實上白玉堂一進來他就聽到了兩人的說話聲。隻是,他現在真的很累,一點也不想開口罷了。
    “我不鬧你,你別生氣。”白玉堂再靠近他一點,清楚地看見了展昭眼眸深處的倦意,心裏忽然泛起深深的疼惜。這感覺來的太快,太熟悉,讓人還來不及分辨為何,就已經理所當然。白玉堂輕輕抵著他的額頭,語氣是極少見的低柔婉轉:“我沒有什麼重要的事情要說,隻是突然想你了,就想見見你。家裏的事情我都知道了,我知道你很累了,不想說話了,那就別說了吧。你睡吧,我就是想陪陪你而已。”
    白玉堂並不知道展昭心中此時因他這番話而起的驚怔和波瀾,事實上他自己心中也有深深的迷惑和混亂。展昭眼裏的光複雜而驚疑,還有一些隱約的驚喜、忐忑與微微的期盼。白玉堂這番話和情態,完全不是能夠對兄弟或知己說出來的。他這樣,是否意味著自己長久的等待和守候並不是全然的絕望呢?
    可以允許自己這樣想象麼?
    極度的不確信中,展昭還是強迫自己壓下種種情緒,勉強笑笑:“我家裏的事是月華告訴你的吧。”
    “嗯。”白玉堂暫時按捺下自己心中的迷惑,手上加了點力道,注視著展昭的眼神裏有一些讓人看不清的酸澀惱怒的意味:“展昭,丁月華都知道,你卻不跟我說?你不相信我麼?”
    “不是。”展昭有些無奈地歎氣,“你亂想什麼呢,我本來就誰也不想說。月華知道,也是丁二嬸告訴她的。”
    “為什麼不想告訴我?”白玉堂看著他低聲問。
    展昭有些閃避似的合上眼簾,緩緩開口:“沒什麼,說了也沒有用。你知道了,也不能為我做什麼,白白擔心而已,索性就不說了。”
    “亂想。”白玉堂輕輕斥道,“以後有事要跟我說,知不知道?不然我會生氣的。我生氣了,後果很嚴重。”
    展昭不由輕笑出聲:“我盡量吧。”
    “你敢!”白玉堂衝他輕輕齜牙,臉上卻是極溫柔的微笑神情,分外動人心意。展昭一時有些怔怔的,回不過神來。被他這麼一打岔,心裏的傷心倒真是淡了不少,忍不住開口向他傾訴那些難忘的往事。
    白玉堂安靜地聽著展昭的傾訴,伸手漸漸將他擁入懷中。懷裏的身體溫熱而柔韌,收斂了所有的力道和防備,顯得安靜而溫順。展昭實在是太累了,說著說著就真的睡過去了。白玉堂輕喚了他兩聲,沒有回答,想是這次真的睡熟了。他便也擁著他,緩緩入夢。
    不知道這份留戀究竟是什麼,白玉堂隻覺得,自己已經很難放手,太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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