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38章
加入書簽
章節字數:2293
滾屏速度:
保存設置 開始滾屏
當朝天子的怒火,是驚人而致命的。
隻是被囚禁在濕冷陰暗的天牢中,刑罰尚未加身,那情景便已是淒慘無比。
何況,他冒犯的,還是一國之母。
白少卿倚靠坐在冷硬的石壁上,揉著有些脹痛的太陽穴,隻覺得好氣又好笑,這場無妄之災,偏巧又讓自己給碰上了。
說來,當時願意借出身體供那知更一用,為的,也不過是心中的不忍。
無奈何這一借,卻借出了個大事來。
他是在那聲淒厲的慘叫後驚醒的,然後,入目的,就是一張猙獰扭曲到不可思議程度的臉,那已不是凡人所能擁有的,不但將凶獸的殘暴瘋狂表露無餘,更是將人性的怨毒可怖上升到了一個難以置信的高度。
那刻,不是沒有驚顫的。
而等到親眼目睹自己手中那團血肉模糊的烏絲時,心,便整個冷掉。
“知更……你也未免太不講道義了……”竟然就丟下這樣的爛攤子一走了之?!他苦笑,有些無奈的低聲問著。
“即使告知了惠和的下落…又能如何呢……”自身難保,又何談尋“鳥”之事?!
他停止了自語,又想到自己這一路,似乎總是在與牢役之災為伴,不禁便有些迷茫。
直到天牢大門再次開啟,意味著的,不是多了殺戮之災,便往往新增垂死之人。
極少,有能活著走出去卻不倒下的。
而被侍衛提出去的白少卿,當然深知這個道理。
然而,被強製盥洗,換上一襲新衣,穿越亭台樓榭,進入一間靜謐雅致至極的書房,隔著重重紗簾,朝簾中人下跪請安。
方才知道,生死,皆在對方一念之間。
“白先生,請起吧。”那樣柔和如春風的聲音,便自簾後輕輕飄了出來。
白少卿依言而起,卻是一陣陣的惡寒襲上心頭,這聲音即使換了個聲調,依然無法抹殺掉記憶裏那句句聲嘶力竭的怨毒咒罵。
當日天祭壇上所發生的一切,實在稱不上愉快,也並非全然的悲哀,隻是最壞的結局,卻果然還是找上了他。
一頭青絲,對於女人而言,意味著什麼,他大略是知道的,所以更不認為自己有脫逃的僥幸。
“先生無須擔憂,本宮尋您來,並非有任何怪罪的意思,隻是這幾日忙著休養病體,便不知王兒竟如此胡鬧,先生受累了,隻求您能體諒王兒心疼本宮的一片苦心。”那太後娓娓道來,竟不覺任何的火藥味,倒是十分的明事理。
白少卿驚詫不已,連稱“不敢”,心底不禁對這位一國之母多了些敬服。
“先生無須謙虛,您是本宮的恩人,本就應大力酬謝的,近日王兒定然會給您個滿意的說法。”
他愣住了,本想著能安然脫身,便已是萬幸,卻哪裏還想到這“酬謝”二字?
然而他的沉默卻成了太後眼中的欣然接受,便順理成章的聊起了些瑣事,不外乎些身家背景、風花雪月之類的。
一問一答之間,倒也是投緣,太後似乎對這位恩人也是滿意的。
“先生,這幾日本宮不時的聽到些奇聞,便想跟你證實一下,那凶兆知更真認了你為主?你用來召喚它的玉笛從何而來?當日膽敢撕扯本宮青絲的果真是你?!”話鋒一轉,太後的語氣帶上絲追問的迫切,竟也少了剛開始的敬意。
然而這幾個疑問,卻恰好是他所不能輕易解答的,與知更確非主從關係,玉笛本是睚眥所有,肆意妄為之人更不是他。
他的遲疑,卻成了太後眼中的藏私,她今日本就有勢在必得的堅決,任何人都不能阻撓。
“白先生,君子不奪人所好,你必定明了知更與本宮的關係吧。”太後掀開重重紗簾,帶著一臉的薄責步出來。
“太後的意思是?”白少卿心下有些不快,已隱隱猜到對方的意圖。
“物歸原主。”不容違抗的命令。
“……不知是個怎樣的歸法?”他沉著臉問道,原先的敬意也蕩然無存。
“交出玉笛,教授呼喚知更之法。”太後理所當然的答道,態度十分的強硬。
“太後!”白少卿不禁加重了聲調,“玉笛本屬於我,這物歸原主從何說起?”
“本宮看先生也是個伶俐之人,怎麼就不知玉笛隻是召喚知更回歸的手段呢?!”仿佛遇到什麼不可理喻之事,太後的眼裏閃過一絲清晰可見的鄙夷。
如此說來,你倒是要強奪他人之物了?!
白少卿不怒反笑,忽然覺得自己從頭到腳都參與了一場鬧劇,乏味至極。
為著自私的兄長,成了待罪的羔羊,幾次死裏逃生,又落到了靖王的魔掌中,睚眥早已棄他而去,惠和不知所蹤,苦苦呼喚,最終卻成了知更直麵往事的棋子,再次成了階下之囚,生死半點不由他,如今,如今……
竟連睚眥僅留給他的這點東西,都要不保了嗎?!
不!為何你們都要這般為難我,一再的苦苦相逼?!為何我就得屈從於你們,為了你們所謂的理所當然而犧牲自己,受盡磨難?!
不!不該是這樣的!我也有知覺,我也會痛的啊,為什麼就隻有我一個非得如此,非得如此的苦痛?!!
不該的!不該隻有我一個這樣的痛的啊!你們都應該要試一下這般的痛到極致……
……
“不……救…救……”被扼住脖頸的女人慘白著臉,嘴巴一張一合的顫著,泛白的眼裏殘存著驚懼與難以置信。
這不是她預期的死法,壽終正寢,或是死於非命,病痛而噩,卻絕沒有想過會是眼前這個曾不顧凶險救了她的人給的這致命的一擊。
這人看來是那樣的溫和,那般的無害。
他們不該是正在商量玉笛的歸屬嗎?若是不肯,大不了她就不要了,為何卻要置她於死地……
然而不單是她已不能也無法再說出來,對方顯然也無意知道。
隻見白少卿怒睜著血絲滿布的眼球,仿佛隨時都要暴突出來,臉頰兩邊不知何時竟爬滿了清晰可見的條條青筋,喘著粗氣的嘴裏不時露出長長的利齒。
這,哪裏還是那個溫潤如玉的人?!
女人看來已是絕望,緩緩無力的閉上了雙眼,靜待死亡的來臨。
然而卻像有人存心不讓她好過一般,那鉗製著脖頸的桎梏忽然撤回了所有力道,已是淩空的身軀在失去支撐的瞬間便往地麵狠狠跌去。
與地麵接觸那刻,到底有多痛,她不覺得,隻是無邊無盡的暗黑當頭便籠罩了過來,再也無法動彈分毫。
然而偏偏的,意識卻又該死的清晰著,四周的動靜竟然比以往任何時候都要明顯。
所以,無可避免的,她無比清楚的聽到了一句話。
“我的太後姨媽,本來沒想要走到這一步的,怪就隻怪那蠢貨自以為救了你,卻不過讓你死得更快點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