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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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小哥,最近咋不見人影啊,還想跟你要幾隻山雞給我那口子補補身子的!”扛著鋤頭的中年大叔快步攔住一個小夥子,劈頭便是埋怨。
那小夥子倒是和氣,微微的笑,雖是黝黑了些,卻俊秀得很,若非肩上還背著狩獵用的箭簍,隻怕還以為是個讀書人。
“這幾天我上山去了,還沒恭喜大叔添了個大胖小子,大嬸還好吧?”
“她啊,壯得像頭牛,昨天還吼著要吃臭豆腐,幾個女娃子嚷著要見你,要不,跟大叔我回去看看?”大叔裂開嘴直笑,伸手便來拉人。
白少卿渾身一僵,還沒來得及開口拒絕,當下竟被拉著走了好幾步。
“我那胖小子啊,可像大叔我了,長得那個水靈靈喲……”老來得子的父親十分的興奮,恨不得將家裏的小毛頭誇上天。
“噗!”身後卻傳來忍禁不住的嗤笑聲,十分煞風景。
那大叔惱羞成怒,回頭將那來人狠狠瞪了個洞穿才罷休,心裏暗罵道,這臭小子來湊什麼熱鬧?
“少傑,家裏可好?”白少卿見到多日不見的小弟,欣喜問道。
那白小弟滿麵春風,隻是不停的笑,桃花般的眼兒竟連淚水都擠出來了。
“臭小子!我兒子長得好,有那麼好笑嗎?”大叔紅了一張臉,大聲嗬斥。
誰知他一出口,眼前的少年笑得更肆無忌憚了,讓他更為惱怒。
“少傑,不要胡鬧,有話好好說。”眼看情勢不妙,作為兄長的白家哥哥隻好出聲勸阻。
自覺笑得有些過分,白少傑便也慢慢收了聲,然而一臉的笑意卻是藏不住的。
“我說大叔,那水靈靈是女孩用的,你兒子那叫玉樹臨風才對,是吧?”說著不忘用眼神尋求自家兄長的支持。
白少卿自然是連連點頭,息事寧人要緊,哪裏顧得上他們口裏的對象還隻是個剛出生幾天的小孩。
那大叔可樂了,他本就覺得沒能為自家兒子找到個適合的詞來形容而遺憾著,如今才覺得人生美滿了。
無心再計較,樂嗬嗬的一通讚美,將那白小弟吹上了雲端,同時也不忘將自家小子再誇上幾句,竟然也就輕飄飄的哼著小曲扛著鋤頭回家去了。
倒是白少卿有些傻眼了,沒料到一場劫難就這麼風平浪靜了。
“我說哥啊,你就咋這麼不會拒絕人呢?你明知道大叔家那幾個可是鎮裏出了名的”豆腐西施”,專吃豆腐的,小心貞節不保,你小弟我可不是每次都那麼巧救得了你的!”見人去得遠了,白家小弟忍不住教訓起自家兄長。
白少卿眼觀鼻,鼻觀口,倒也不出聲,任小弟訓言一通。
“下次遠遠見到大叔,記得先跑了再說,免得又被逮住了給他家那幾隻母老虎生吞活剝,別忘了你這幾年衣服破得那麼勤快是為了什麼!”白小弟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模樣,滔滔不絕。
白少卿終忍不住翻了個白眼,他家那超愛嘮叨的小弟啊!
“回家吧,大哥回來了!”末了,白小弟突然拋下一句,如大鵬張翅般,竟大刺刺衝了出去。
眼見小弟背影消失在不遠處,白少卿如夢初醒,終於明白小弟為何會笑得那麼開心,原來是……
隻可惜,他高興不起來。
當他拖著有些沉重的步伐進得自家門口時,一如意料中的,全家忙得團團轉,母親滿麵春風的在爐灶旁烹煮著東西,時不時轉頭去瞄瞄廳裏端坐著的大兒子,向來以“君子遠庖廚”為至理名言的父親竟然在天井裏一本正經的收拾著山雞的“屍體”,天知道他是怎麼將那雞“就地正法”的,他不是最忌諱殺生的嗎?
而比他先回來的小弟,早已是跟前跟後,緊纏住自家大哥問東問西,時不時斟茶倒水,偶爾還在肩頭上捏個幾把。
太……太馬屁精了……
白少卿沒臉看了,怎麼小弟對他就從來沒這麼殷勤過呢?!
轉身剛想來個眼不見為淨,後頭卻傳來自家大哥那久違的問候聲。
“二弟,回來啦?”
還沒放下箭簍的背影一頓,回頭露出微笑,到口的一聲“大哥”竟發不出聲來。
白家大哥大步走來,一把拉了他便坐下,不免問了些離家後的事,到後來,兩人竟都紅了眼眶。
還是白小弟見氣氛不對,將兩人分了開來,又妙語連珠,硬是逗得白家大哥大笑不止。
一頓喧鬧晚餐過後,白少卿走出了家門,在夜色迷茫的大街上,心不在焉的走著。
大哥回來了,這是個好事。
可為何我卻無法放開心呢?
這樣想著,他不由得猜測,大哥一去三年,音訊全無,如今突然歸家,會是……
“嘻嘻……”尖而細的笑聲隱隱約約,似近似遠。
白少卿不禁毛骨悚然,抬頭四望,驚覺自己不知何時竟然步入了一座殘破的廢墟中,舉目所見,隻有茫茫夜色及無邊荒涼。
他斂神細細聽了會,耳邊卻隻剩下風聲。
轉身尋覓來時的路,卻見一地狼藉的碎瓦片,掩蓋了路途,根本不見蹤跡。
他納悶著,自己又是如何進得來的?
“嘻嘻…嘻嘻……”那讓人不安的笑聲忽然又斷斷續續傳來,夾雜在風中,格外的陰測測。
白少卿掩上耳際,閉目久久,待得心神穩住,嘴邊竟露一絲微不可察的笑弧。
夜裏銀光疾閃而逝,劃開空寂的淒清。
“嘶……”短而急促的淒厲叫聲咋響。
“颯颯……”魑魅般的高大樹影在風中搖曳不止。
繞過幾道斷裂矮牆,白少卿在一叢肆意攀爬的藤蔓旁,找到了他剛剛揮出去的獵刀。
隻見那銳利的刀鋒上,一絲絲怪異的液體緩緩淌下刀柄,渲染著藍色的妖異。
他隨手將衣袖撕了一塊下來,慢慢的拭幹了刀上的痕跡,立起身來,四周已是一片風輕雲淡。
淒茫的夜色已褪去,露出雲端的柔和月光傾灑一地清輝,無邊廢墟竟然也有了盡頭。
將刀收入懷裏,他緩緩步入月光中,清瘦的身影漸漸隱沒在夜色裏。
無邊的廢墟忽然又黯淡了下來,那人似乎將所有的光輝一並帶走了。
唯有那人離去時的淩厲一瞥仿佛還在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