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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
    顧泉留在山上養傷，一待就是數把月，等到身上的箭傷漸漸愈合結痂時，已經是夏末了。
    顧泉從屋裏走出來的時候，便看見朱贏在院子裏曬著兩人換下的衣物和一些準備換上的厚被子。
    朱贏裸露在外的皮膚在陽光下泛著好看的光澤，那是一種非常健康的小麥色，讓人看上去十分舒服。
    顧泉突然想起，曾經在朱贏洗澡時偷看過一眼，和其他男人相比，朱贏的體毛很稀疏，不仔細看根本看不見，再加上本就英俊的外貌，讓朱贏整個人看上去都十分賞心悅目。
    顧泉轉而低頭看看自己，黝黑粗糙的皮膚，上麵還布滿傷疤，胡子邋遢的，看著倒比真實年齡老了十歲。
    “你在看什麼？”朱贏回頭問道。
    “看你。”顧泉答得自然。
    朱贏笑了笑，俊朗的容顏在陽光下隱隱泛紅。
    夜裏，朱贏仍舊躺在自己的那張躺椅上，而顧泉則搬了張凳子，坐在他的身邊。
    木桌上還是隻擺著一壺酒和一隻酒盞。
    顧泉拿起那隻酒盞，將裏麵的酒液一飲而盡，將酒盞“嘭”的一聲砸在木桌上，接著開懷大笑，似是很久都沒有這般暢快過。
    “朱贏，朱贏……”顧泉嘴裏反複呢喃著這兩個字，似是有些醉了。
    朱贏“嗯”了一聲，等著他的下文。
    “這兩個字是什麼意思？”
    “菊花。”朱贏說著指了指牆上那幅繪著菊花的水墨畫。
    顧泉點點頭，從懷裏掏出一袋金子，展開，放到桌子上，“這是我的謝禮。”
    朱贏從未見過如此多的金子，愣了一下，隨後笑著，拿起一串銅錢，“這些是你的診金和夥食費，我隻收這些。”
    顧泉還想說些什麼，卻見朱贏臉色一沉，徑自在酒盞裏添滿酒水，說道，“你若當真要拿錢來衡量我，那就請離開吧。”說完，抬手一飲而盡。
    顧泉臉上浮出一絲笑容，不再強求，將錢袋收了回去。
    4
    夏季漸入尾聲，初秋的天氣仍舊有些悶熱難耐，朱贏夜裏睡不著，便坐在院子裏幫著顧泉擦拭他脫下的盔甲。
    朱贏手裏拿著一塊白布，一遍又一遍擦拭著，心裏思忖著，不知何時，那個男人就將穿著這身衣服，離開這裏。
    一隻溫熱的手掌搭上朱贏的肩膀，朱贏回頭，隻見顧泉摸著頭，露出一張不好意思的笑臉。
    “你怎麼那麼晚不睡，卻在這裏幫我擦這玩意兒？”
    朱贏但笑不語，伸出手指，指了指對麵的花圃。
    顧泉順著朱贏手指的方向望去，瞬時吃了一驚。
    前些日子還隻是一片綠色的花圃，如今竟然生出了幾朵透著隱隱嫩黃的花苞，夜風吹過，隱約間，甚至可以聞到淡淡的幽香。
    顧泉從未見過這樣的場景，覺得很是新鮮。他突然很想知道，這滿園的菊花全部盛開之後，會是怎樣的盛況。
    顧泉笑了，邊笑邊哼起歌來，朱贏從未聽過這首曲子，抬頭詢問。顧泉告訴他，這，是他家鄉的歌。
    這天夜裏，二人同塌而眠，因感受到對方的溫度，而分外安心。
    一夜好眠，天微亮的時候，顧泉悄悄地下了床，替仍舊睡著的朱贏掖了掖被角，便躡手躡腳地換上那套擦拭地錚亮的鎧甲。
    顧泉注定是戰場上的好兒郎，他有必須要完成的使命，為此，他早已將生死置之度外。遇見朱贏是他生命中的一個意外，卻也是一個結。
    如今的他開始懼怕死亡，因為，他奢望著能夠和朱贏一起，過平凡的生活。
    奢望畢竟無法成真，顧泉在花園中折下一朵含苞待放的菊花，將早已寫好的信綁在花枝上，和那酒盞一起，放於床頭。最後在晨光裏看一眼朱贏的睡顏，轉身離開。
    朱贏卻在顧泉離開後就醒了過來，眼中的清明仿佛一夜從未睡去過。
    他展開綁於花枝的信箋，草草看了一眼，便拿起置於床頭的信物，披上一件中衣來到院子裏。
    顧泉轉過頭的時候，就看見朱贏穿著一身白，站在耀眼的晨光裏，手裏舉著那朵菊花和那隻酒盞，朝著自己露出暖人的笑意，仿佛在說，“我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