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第七十八章 驪宮高處入青雲 仙樂風飄處處聞(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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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繁如瀲一覺醒來,已是過了一整夜。她睜開眼,看了看四周,自己呆在一間陌生的竹屋之中,屋內沒有人,屋門虛掩著,自己身下的竹木床上透著絲絲涼意,空中濕的能捏出水來,這一點是與地處北方的上古丹青截然不同的。這時門外傳來一個男人的聲音,陌生中透著幾分不耐煩,可聲音卻意外的好聽,“醒了就出來幹活。”繁如瀲穿好鞋,走出了屋來,她看見不遠處,一人身穿白衣,頭戴擋雨的蓑笠,背對著她坐在院內,繁如瀲這才發現,天空中下了些細如棉線的雨絲,而那人就心平氣和的坐在雨中,圍著一爐燃不起的火,烤魚。
繁如瀲看了他幾眼,還沒來得及發話,那人卻突然轉身向她走來,那人走得很快,邊走著頭上的蓑笠就從他肩膀上掉了下來,這男子長得很美,膚色白的像一塊瑩潤的美玉一般,淺褐色細長的眸子中帶著幾分涼薄的笑,纖長的薄唇緊抿,瘦削出幾分棱角的臉頰,美的讓繁如瀲突然失了語,她也知道用美形容一個男子十分奇怪,可她卻也想不出其他的形容詞來,但她知道,如果這世間真的有如潘安宋玉一般的美男,想來應該就是他的樣貌了。最好身邊再跟幾隻丹頂鶴梅花兒鹿什麼的,嗯...會更為應景一些。
要說美男,繁如瀲也算見過不少了,如祈墨研的陰翳俊秀,祈硯書的明豔囂張,再如秦逸的英姿俊朗,陸沿揚的紈絝張揚,晏子都的冷淡毒舌,冷清年的病態清雋,還有冷雲華...冷雲華的寫意輕狂。她見過這麼多,卻還真沒見眼前這種,美的仙風道骨,美的似乎是不屬於這塵世之間。可這時他將手中魚叉往繁如瀲身上一扔,也不管她接沒接住,便出言,聲音內還帶著幾分與生俱來的不屑,“把魚烤好了給我送進來,多撒點孜然。再用山泉水沏茶,一起送進來。”這話一出,硬生生的堵住了繁如瀲方要說出口的一個謝字。繁如瀲心中暗想,果然長得太漂亮的男人心裏都有點不正常。
因為還弄清楚狀況,自己也早就餓得前胸貼後背了,雖說是自己動手吧,但能豐衣足食也就行了,於是乎她便生了堆火將魚架在了火上慢慢的烤,烤完她將魚撕成了兩半,一半自己吞下了肚,一半撒了半罐孜然再拿井水燒開泡了點茶一起端著送了進去。誰知那人看都不看就言,“水不對,重做。”繁如瀲氣不打一處來,方要說話那人又擺擺手,衝她慢條斯理的言,“姑娘從上古丹青來吧。”繁如瀲一愣,那人又言,“看來你誤打誤撞的來對地方了。我姓蘇,是蘇家那毛頭小子的祖師爺。他們都叫我師傅,雖然我並不是他們的師傅。姑娘你可以叫我先生,要是非願意叫我祖宗,爺爺我也絲毫不介意的。”
繁如瀲一愣,“祖師爺?”那人淺笑著答話模樣溫煦中透著點無奈,“怎麼...那小子沒跟你說嗎?我早年的時候亂食丹藥,不會像常人一樣變老。要說年齡....也就三百多歲吧。”“咣當!”繁如瀲手裏的杯盤碗掉了一地。蘇先生輕聲一笑,“姑娘害怕了?”繁如瀲搖了搖頭,“沒有,就是好奇,那是什麼丹藥...吃了那藥真的能不老嗎,先生還有沒有,我想看看。”先生又是一笑,走到她身前,彎腰拾起了一地的杯盤後,又對她嗤笑言,“有是有。就是不能給你看。”繁如瀲雙眼一眯,“切...吊人胃口。”先生神秘一笑,“你不是想看,是想吃。我不是不給你看,隻是怕你看了也不敢吃。”
繁如瀲方要反駁,師傅又悠悠的言,“拿三千年前的死人製成的藥,諒你也不敢吃。”這下一聽完,繁如瀲老實了,乖乖去了後山打水。她沒找到泉水,就順著溪邊接了些溪水,裝入水桶內,方裝了半桶,繁如瀲似乎覺察出有點不對勁了,這水裏有點紅,紅的不是一點點,就是將整塊朱砂放到水中大概也不會有這麼紅,繁如瀲心中奇怪便順著溪水往下遊走了走,誰道這越往下遊,這水便愈發紅的刺眼,突然繁如瀲感覺腳腕被人一把抓住,她猛地想掙脫,卻怎樣也掙脫不開,她轉頭一看,那是一個臉色發紫,中毒而奄奄一息的黑衣刺客。
他半身浸在溪水中,身上的刀傷很嚴重,將溪水染得通紅,繁如瀲嚇得舉起那水桶就往那人頭頂上砸,砸了數下將那人砸暈了過去,繁如瀲忙掰開自己腳腕上的那隻手,她向溪水中一看,這裏並不是血水的盡頭,更多的血順著前方的溪流流入山中,繁如瀲看的脊背發涼,她不知道究竟多少血才能將整溪的水,染成血一樣的通紅。她咬了咬牙,匆匆向前跑去。跑了一陣,繁如瀲感覺身旁血液的腥味在空氣中變得愈發濃重,她向溪水的盡頭一看,一位白衣少年正站在溪邊的大石上,少年雪白的衣襟被血染得通紅,他在靜候她的到來,這時少年轉了轉身,漆黑的雙眸有如那最深的黑夜一般,鮮紅的血滴答滴答的從握劍的單手上趟入溪中,繁如瀲脊背一涼,那人純然的看著她,然後笑了。
冷雲華微微撇了撇嘴角從懷中掏出一張白絹擦著手對繁如瀲言,“我今日才發現,好人大都是一個模樣,而壞人卻總能壞的千姿百態呢,嗬...如小姐...好久不見了。”繁如瀲一個激靈,看著冷雲華那張處事不驚的臉,似乎此刻,不管說什麼都是不應景的。她是該衝上去給他一個耳光,還是轉過身拔腿就跑,亦或者她也該學著冷雲華的樣子對他說聲好久不見呢。這時隻見冷雲華一聲淺笑,方要說什麼,卻隻聽,“噗通!”一聲便倒在了溪水之中。這下換繁如瀲張目咂舌,她試著將冷雲華從水裏拖到岸上,按一個輕年男子應有的體重來說,冷雲華絕對不算重,但即便是這樣繁如瀲也是絕對沒有可能將他背進山上的竹屋中。繁如瀲將褲腿和袖子挽起,擦汗的功夫瞥到樹後躺著兩個人,滿身血汙。
她湊近一看,居然是蘇秀才和蘇盈,繁如瀲又試了試他二人鼻息和脈搏,還算穩定。相比他二人,冷雲華的情況倒是不容樂觀,呼吸很輕,輕的幾乎就要摸不到,身上更是冷的沒了人氣,一道猙獰的刀傷從他的胸前劃過將白衣染成了刺眼的紅色。繁如瀲現在才知道,他受了傷。那一池紅色的血水中也有他的。可繁如瀲不知道在這種情況之下他是如何堅持到自己趕來。明明早已支撐不住了,又是如何絲毫不顯山露水,依舊心平氣和,從容淡定。繁如瀲片刻也沒有遲疑,她找來一些清水喂給了蘇秀才和蘇盈,又找來一些野果放在他二人身邊。
她要率先帶冷雲華離開。在觀察過四周情況之後她發現目前理論上可行的方法隻有一個,走水路,在陸地上她既背不起也拉不動,可在水中就不同了,水的浮力可以為她分擔一部分重量,所以她要帶著冷雲華遊到上遊。她剛準備往裏走,發現冷雲華醒了,他睜開眼,一看見她就下意識的衝她淺淺一笑,讓她安心。隻是一霎,繁如瀲突然發現,自己從前有些錯怪了他,照理說人一醒來的反應應該是最直接的,他大可以什麼也不說,什麼也不做等著繁如瀲將重傷的他帶走,可是他並沒有。在他重傷醒來之後的第一個反應卻是衝她一笑,讓她安心,在自己身受重傷,半昏厥體力透支的情況下,來不及過多的思考,他的第一個反應卻是讓她安心。
想到這兒,繁如瀲心裏一酸,為往日對他的誤解有了幾分歉意,原來他從來也不是故意的,原來他從來也沒有刻意掩飾過自己心中的算計,他隻是冷雲華,隻是冷雲華而已,繁如瀲從來也分不清他笑裏的含義,但她清清楚楚的知道眼前這個,是他冷雲華最本能的反應。繁如瀲不知道這是不是因為他戴慣了平日裏那張純然的麵具,到了現在反而脫不下來了。但她從來也不曾懷疑過,這一刻,他的這一個笑容內的真心。這一刻,他不是平日裏專攻心計的冷雲華,他隻是想讓繁如瀲知道,能看見你,此時此刻的他是欣喜的。
這時冷雲華扶著地坐了起來,衝繁如瀲出言,“如小姐,請扶我起來。”繁如瀲還滿心歡喜的以為他能走了,但將他扶起之後才發現他的腿上也受了刀傷,冷雲華衝她抱歉一笑,“對不起。能扶我走到溪邊嗎。”繁如瀲點了點頭,將他扶到溪水邊,冷雲華彎下身看了看溪水的走向和周圍的地勢,似乎在判斷著自己在哪裏,之後衝繁如瀲一笑,“再往前繞過這條小溪之後的山中有一個瀑布,瀑布下麵的有快速直通竹屋的棧道,我們先去那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