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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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珞葵洗完澡上樓麵對這一排完全相同的房門時,頓時傻了眼。本在樓下的杜太太與秦媽似乎都已各自回了房,一時不知該問誰。隻好在廊上徘徊猶疑,暗暗自責。見右起第二間房間房門微掩並未鎖上,門縫裏透出柔和的光線來,想來該是自己那間了。微微躊躇下便推門而入。
隻見屋內的少年正坐在書桌前,低頭小心翼翼地擦拭著一架大提琴,眼神溫柔,仿佛對待自己的愛人一般。柔和的燈光也似在他身上鍍了圈光環,讓人不由的便溺進這安寧的氛圍中。
珞葵怔怔的看著他,內心清明無比,無奈腳步竟挪不開分毫。
微遲聽到有人進屋的聲音並不抬頭,隻低聲問了句“阿姨?“語調平緩疏離。
見對方許久未有回應方才停下手中的動作緩緩抬起頭來,卻見珞葵又一副走神的模樣看著他。
他唇角微提,低頭輕笑起來,心想真是個有趣的姑娘,每每見他都會靈魂出竅。不由得玩心大起,小心地放下手中物什走至珞葵跟前揮了揮手掌,嘴裏輕念,“回魂了。”不料卻被珞葵下意識地一把抓住。
珞葵回過神見自己竟抓著微遲的手,一驚之下忙鬆開,連連退了好幾步,臉蛋上已有了一抹少女獨特嬌豔的酡紅,如飲了酒,蕩漾開去一層層,眉目愈發明豔動人。
微遲倚在門邊微笑著看她,問道,“有事麼?”
珞葵在心底暗罵自己沒用,臉上已恢複平時神色,隻是那一抹紅尚未消散,答道,“我剛洗完澡上樓,額。。。。走錯了房間。”說著就要離開。
微遲見狀忙道,“我待會就要練琴,你可。。。願意賞臉當一回聽眾麼?”嘴角邊有好看的笑紋。
珞葵頓住腳步,眨了眨眼睛,懷疑自己聽錯,卻見微遲又重複了一遍,內心頓時雀躍不已,抿嘴直點頭。
珞葵回房後忙拿了吹風機將頭發吹幹,對著梳妝鏡左看看右看看,奈何眼波流轉,眉眼裏的笑意與緊張泄露了少女心事。
她理了理睡衣,將一頭青絲披在腦後,平複心情後敲響了隔壁的門,隻聽見一聲“請進“自屋內響起,便推門進入。
“隨便坐。“微遲又道。
珞葵輕輕應了一聲,見他似乎在調音,便四處打量起來。
房間內幹淨整齊,倒與想象中男生的房間大相徑庭,奶牛紋樣的被子整齊地疊好放在床邊。窗台邊上有一盆隨處可見的不夜城,隻是顏色翠綠欲滴,想是它的主人照料的極好。
書桌旁是嵌入式的書架,架子上的書並不多,都是一些必須的工具書,還有便是類似於《時間簡史》這樣的深奧晦澀的書籍了。倒是放了許多獎杯,是物理、化學一類的競賽得獎,有校級的、市級省級,甚至全國的。珞葵想起自己每每隻能剛過及格線的物理,不禁赧然。
另有一摞麵積很大的書放不進書架隻得擱在一旁的櫃子上,珞葵隨手捧起一本,大致翻看了一下,裏麵是一些中外名建築的介紹。
這一摞書邊上有一個很大的城堡模型。珞葵小時候也曾買過與這類似的木質模型,這些都是要自己一點點拚起來的。那時候她買的是比這城堡小了數倍不止的馬車模型,當時拚了很久才拚好,所以對這城堡的製作者多了分崇拜,便開口問道,“這個是誰拚的?”
“那個城堡模型?”微遲側頭看了一眼,答道,“我很久以前拚的了。”
他拿起琴弓試拉了幾個音節後,又道,“我要開始演奏了。”
珞葵輕輕應了一聲,斜倚在書架邊,靜靜望著麵前的清朗少年。
隻聽一曲聖。桑斯的天鵝緩緩自他手下流淌而出,大提琴的音色偏厚重低醇,極符了他的氣質。
大提琴的獨奏,沒有主旋律,低低高高,哀傷而寂靜,仿佛沉入深海,滿是華麗的幽藍。
一曲畢,她甚至忘了鼓掌,隻有一聲輕輕的感歎,“為天上曲。”
“謝謝。”微遲柔聲答謝,將琴放回琴盒,眼底卻是濃鬱的哀傷。
“隻是”,珞葵猶豫著,將心底的感覺說了出來,“你似乎並不開心。”
他起身揉了揉酸掉的脖子,說道,“什麼是開心,什麼是不開心,是我太不知足,所以才會不開心吧。”言語中頗有一股自嘲的味道。
珞葵走至他跟前,輕聲勸解道,“譬如蜉蝣,朝生暮死,人生匆匆,總要多想些開心的事情,我們這般頻頻惆悵倒是庸人自擾了。”
他點點頭,似是要傾訴什麼,卻最終什麼也沒有說。
房間裏一時無比安靜,珞葵略一思索,說道,“你的物理很好,空閑的時候可不可以教教我?”話題扯開,生硬地將這不和諧的安靜打破。
“恩,好的。”他欣然答應,臉上已恢複了笑容。
“對了。”他從抽屜中翻找了一會,拿出一張照片來遞給珞葵。“給你。”
“呀,這是我跑到終點的照片啊。”珞葵看著手中的相片,滿臉的笑意。“謝謝你”
那張照片後來一直留在了珞葵的錢夾裏,那是年少的自己,最飛揚的時刻。那玻璃一般幹淨的年華裏,青春透明的臉龐,一點點時間的痕跡都沒有留下。
回到房間後,珞葵關了燈裹在被子裏。被子上濃重的樟腦丸味讓她輾轉反側,屋外的路燈透過窗簾隱約可見。房間裏靜的隻剩下自己的呼吸聲與心跳聲。
她闔上晶亮的眼睛,這一天發生的一切仿佛一場夢,唯欽莫名的反常、微遲突然的親近讓她不知所措,便在這不知所措中沉入夢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