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百零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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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景煥在營帳中已經等得焦急,他把這件事交給太子處理,可直到現在還不見李天佑的蹤影,本想出去看一看,可站在帳中的兩個暗衛橫在門口,如門神一樣麵無表情,自始至終一句話:“太子殿下吩咐不允許陛下出營帳一步。”
氣得李景煥直吹胡子,高聲喝道,“朕是皇上,還是他是皇上?”
兩個暗衛依然麵無表情,還是那句話:“太子殿下吩咐不允許陛下出營帳一步。”
李景煥泄氣地坐回椅子上,不無惆悵地想自己是不是老了,想當年統領三軍,一個眼神就能讓麾下眾將敬畏,現在竟連兩個暗衛都震不住,這天下是不是真的該易主了?
正在此時,五皇子李天瑞帶著兩名副將信步走進帳中。
“兒臣叩見父皇!”說完,屈膝行了一個大禮,但還沒等李景煥說話,便自行站了起來。
李景煥也無暇顧及這些禮節,急忙走到李天瑞麵前拉著他問道:“外麵的情況如何?”
“外麵的情況?”李天瑞微微一笑,“情況如計劃般順利!”
李景煥的神情立刻鬆懈下來,點頭道:“好----,朕就知道佑兒能做好!”又接著問道:“這麽說段懿軒已經被拿下了?”
李天瑞不明白自己的父皇為何這麽問,但想到自己派去的那二十多個人難道還對付不了一個連馬都騎不好的世子麽?便輕笑著回道:“恐怕他早已身首異處,魂歸冥府了。”
“好---,那就好----”李景煥終於放下懸著的心,回身向坐椅走去,卻剛走了幾步,又停了下來,回身皺著眉問道:“你說的段懿軒,到底是哪個段懿軒?”
李天瑞往旁邊的椅子上一坐,笑問道:“父皇老糊塗了不成,難道還有兩個段懿軒麽?不就是那個窮奢極欲,還被你叫進宮優禮以待的淫蕩猥瑣之徒?”
“你-----,你說什麽?”李景煥隻覺腦中轟然炸響,身體晃了晃,險些摔倒在地。
李天瑞立刻站起來,一個箭步上前扶住李景煥,“父皇你怎麽了?你-----?”
還不等他說完,隨著“啪”的一聲,李天瑞隻感覺自己的臉頰一痛,已被李景煥甩了一記耳光。
“誰讓你去殺他的,是誰---?”李景煥暴喝道。
李天瑞不可置信地瞪著李景煥,心道,父皇雖然威嚴,可從未曾打過自己,這是怎麽了?不禁高聲問道:“父皇你真的老糊塗了麽?你竟為了那個亂臣賊子打我?”
李天瑞伸手摸上自己的臉,隻覺臉上一陣陣火燒火燎的痛,不由憤怒地瞪大雙眼,眸中似要噴出火來,“看來,您真的老了,這南嶽的江山真該易主了。本來我還心存愧疚,但想著這南嶽江山是父皇辛苦打下來了,不能因為您老糊塗了,便又毀在您的手裏,所以為了南嶽,為了父皇,還請父皇即刻退位,宣布傳位詔書,立兒臣為南嶽新帝!”
這幾句話說的鏗鏘有力,義正嚴詞,卻直氣得李景煥臉色鐵青,渾身顫抖。
李景煥顫著手,指著李天瑞問道:“----你,你說什麽?你再說一遍?”
李天瑞雙膝跪地,大聲說道:“兒臣請父皇即刻退位,並昭告天下立兒臣為未來儲君!”
話音剛落,李景煥悶哼一聲,一縷鮮血順著口角流了下來,並瞬間向後跌坐下去。
“父皇!”李天瑞驚呼一聲,然而一個身影比他的聲音更快地閃到李景煥身前,立刻扶住了他。
“父皇,你怎麽樣?”李天佑急問,並轉頭高聲喊道:“快叫禦醫!”
接著,李天佑抱起李景煥,大步走到床榻前,將他輕緩地放在床上,然後擦幹他唇邊的血跡,又端了一碗溫水,“父皇,先喝一口水。”
李景煥搖了搖頭,輕咳了兩聲,氣喘著問道:“外麵怎麽樣了?段家到底有沒有任何異動?”
“段家沒有任何異動,倒是天瑞---”說到這裏,李天佑頓了頓,接著又道“不過父皇放心,已經全部剿滅了。”
聞言,李景煥閉了閉眼,心中的石頭終於落地,可心卻是隱隱地痛。
這麽多年來,他苦撐著南嶽的江山,與各方勢力周旋,雖然辛苦也失去了很多,卻從來沒有喪失過信心。因為他覺得這是一個江山由戰亂到穩定所要走的必經之路,也是不可避免的陣痛。可今天,他第一次質疑自己,這麽辛苦值不值得?自己除了想建立一個可以雄霸一方的天朝上國,成就一番名垂青史的功業,剩下的,還不是為了這些子孫後代著想。
可到頭來,人近暮年,該是安享兒孫福時,卻遭逢這等悖逆之事──被親子逼著退位讓賢,這叫人情何以堪。
“靜婉,我這一生最愛的是你,最對不起的還是你,難道這是上天對我的懲罰,真的是報應不爽麽?”李景煥閉著眼睛,忍著痛心的淚水,“可是,即便是報應,我也已經堅持到了今天,隻能繼續走下去。至少,我還有天佑,還有天祥!”
他做了個深呼吸,沈默地平靜了一下心緒,再睜眼時,眼中雖盡是疲憊,但已恢複冷靜和睿智。
他撇了一眼李天瑞,眼中又升起怒火,沈聲道:“佑兒,這個逆子由你來處理吧,朕----不想再看見他。”說完,將頭轉向裏側。
“兒臣遵命!”李天佑要的便是這句話。
此時,李天瑞已經站起身。
“你這個草包來得可夠及時,父皇剛倒下,你就來了,這孝心表得還真是分毫不差。”說完,挑眉,冷笑一聲,接著說道:“即便你再能討父皇歡心又怎麽樣,這江山很快就是我的了。”
“啪”本已紅腫的臉又被打了一耳光,但李天瑞竟沒看清李天佑是何時出手的。
“你-----?”李天瑞這次火大了,一天被人打了兩個耳光,叫他的臉麵往哪裏放,握起拳頭,也不管三七二十一,揮拳便向李天佑的臉打去。
李天佑閃步輕移,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抓住李天瑞的肩膀,隻聽“哢嚓”一聲,李天瑞的右臂被李天佑卸了下來。
“啊”李天瑞哀叫一聲,左手抱緊右臂,直痛得臉部扭曲,驚訝地看向李天佑,“你----?”他不曾預料到眼中的草包太子竟有這麽快的身手,李天瑞陡然驚出一身冷汗,突然意識到以前的李天佑一直是在假裝荏弱。
“再敢造次,我會把你的左臂也卸下來。”李天佑冷冷地說道。
“張景---,蔡魁---”李天瑞慌忙轉身呼喚身後兩名副將,卻在轉身的刹那,驚怔!那兩人早已氣絕身亡,濃稠的血液自頸項中汩汩湧出,在地上聚成鮮紅的一灘。
驚愕萬分的李天瑞隻一個愣神,又迅速地鎮定下來,眼珠快速地轉了兩轉,突然抱著右臂向營帳門口衝了過去,口中還大喊著,“來人啊,有刺客!”
還沒等他跑到門口,兩個暗衛已經擋在他身前。
“抓住他,先押入天牢!”李天佑下令。
“你敢!”李天瑞雖已窮途末路,卻還看不清形勢,依然高聲說道:“我的將士都在外麵,你們---你們就等著束手就擒吧!來人---,來人”
李天佑冷笑一聲,再不多言,隻向暗衛遞了個眼色,那兩人便夾著李天瑞向外拖。
“放開我,你們這些混蛋。我是皇子,我是皇子------”
咆哮聲越來越遠,李天佑複又回到李景煥的榻前,“父皇,你感覺好些了麽?”
“還死不了!”李景煥頹然道,接著便沈默地閉上眼睛。
李天佑明白自己的父皇一生驕傲,臨到晚年卻遇到親子悖逆這等打擊,一時間定是難以接受,便也不再多言,轉身向走進來的禦醫使了個眼色,隨即退到一旁。
老禦醫點了點頭,上前道:“陛下,讓老臣給你把把脈吧。”
李景煥閉著眼睛沈默了良久,才長歎一聲,伸出手腕給禦醫把脈。
老禦醫細細地替李景煥診了會脈,又看了看口舌,便站起身來,恭敬地說道:“陛下脈象沈澀,輕取不顯,重按始得,是氣滯血瘀之症,再加上陛下身上素有頑疾,藥石恐怕一時之間也難以奏效,要經過長時間的調養才能緩解。至於根治---”說到這裏,老禦醫沈默了下來。
李景煥心中早已了然,直接問道:“就直接說朕還能活多久吧!”
“陛下過慮了”老禦醫安慰道,“老臣還是那句話,隻要陛下按時吃藥,不要過度操勞,更加不要動怒,經過慢慢調養,定能夠福壽無疆!”
“嗬嗬嗬,福壽無疆?”李景煥哼笑了兩聲,悵然道:“隻要能妻賢子孝,讓朕少活兩年------也值了。”
此話一出,一時間帳內一片靜默,誰也沒有再說話,隻有外麵打掃戰場的雜亂聲時不時地傳進來。
這時,李景煥突然想到了什麽,急忙支起身子,喚道:“天佑,快去,快去找找夜兒,朕活要見人,死也要見屍!”說完,又是一陣猛咳。
李天佑猛然轉頭看向李景煥,“父皇,您說什麽?”
李景煥咳了半天,斷斷續續地說道:“天-----,天瑞,恐怕對----咳咳咳,對夜兒下手了。”
話音剛落,李天佑便遽步走向門口,可剛走了兩步,又頓住。他沈默地站了一會,又慢慢回轉身緩步走了回來,“父皇,你忘記了麽?南嶽數一數二的頂尖高手可是他的侍衛呀,天瑞派去的那些人,雖有可能都是軍中的佼佼者,但落到南嶽頂尖高手的手裏,也就是捏死幾隻螞蟻罷了。”
“是啊!”聞言,李景煥才猛然想起來,心中稍稍鬆了一口氣,“我怎麽忘了這個呢?不過,天佑你還是派人去看一看,否則朕不放心。”
李天佑半天沒作聲,隻是皺緊著眉頭不知在想些什麽,過了一會,才對旁邊的人說道:“陳太醫,你先下去寫方子,為我父皇準備湯藥吧。”
“是”老禦醫施了一禮,躬身退了下去。
之後,李天佑又遣走了其餘侍奉在帳中的宮人,這才走到李景煥的床前坐下。
“父皇,兒臣實在不明白,您為何這麽關心他?天祥也是您的兒子,更是手無縛雞之力。這次天瑞逆謀篡位,定會想要鏟除他眼前的絆腳石,或許我在他眼裏算不上威脅,但天祥在朝中有著很好的口碑和人脈,您就不擔心天瑞會對他不利麽?”
“你----你說天瑞會對----?”李景煥一下子被李天佑的話點醒,睜大雙眼瞪著他,隨即又搖搖頭,“不----,不可能。天瑞和天祥一向交好,他-----不會這麽喪心病狂的!”
李天佑冷笑一聲,“他都敢逆謀篡位了,還有什麽不敢做的?”
“住嘴!”李景煥猛喝道,接著不可抑製地咳嗽起來。
“父皇”李天佑急忙上前,輕拍他的後背,“是兒臣不對,都是兒臣的錯,兒臣不應該在這時對您說這些----”
李景煥咳了半天,才慢慢壓製住了咳嗽,呼嚕呼嚕地喘著粗氣,重新仰躺在床榻上,冷冷地看著李天佑,半響才說道:“天佑,父皇雖然老了,但不糊塗。你不要告訴我,你不知道天瑞要造反!否則這皇帳戒備森嚴,周圍有眾多高手守衛。就連朕要走出這皇帳都要得到你的允許,而天瑞卻暢通無阻地走了進來,難道不是你授意的麽?你------”
頓了頓,喘了口氣,李景煥接著說道:“你就是要讓他在朕的麵前親口說出悖逆之行,好讓朕不再對他抱有任何期望,逼著朕狠下心來處理他。”
說到這裏,李景煥抬頭看向李天佑,眼裏盡是痛心,嗬嗬冷笑了兩聲,問道:“佑兒,我說的可對?”
李天佑垂著眼簾聽完李景煥的話,沈默了一會,起身雙膝跪在地上,沈聲說道:“父皇,兒臣曾說過,‘隻要他們不做危害江山社稷之事,兒臣定保他們一世太平’,但如今天瑞犯上作亂,不忠不孝,於情於理都不能再姑息養奸,盡管他是您的皇兒,是我的皇弟,但於江山社稷麵前,親情都隻能讓位。兒臣希望父皇能夠做出最英明的決斷,不要讓天下百姓失望!”
“你---”李景煥氣得支起身子,指著李天佑道:“好一個冠冕堂皇的‘江山社稷’,他是你的皇弟呀!你就這麽盼著他死麽?”
“。。。。。。”
見李天佑不說話,李景煥怒極反笑,眼中卻是一片淒然,:“你的血真是比當年的朕還要冷-----。你不要在朕的麵前提什麽江山社稷,朕比誰都懂這江山來之不易。可朕老了,這江山已經不再重要,隻想兒孫滿堂,隻想含笑終老,其他什麽都不求了。”說到這裏,一向堅強剛毅的九五至尊竟落下淚來。
“父皇----!”李天佑也有些動容。
“唉---”李景煥長歎一聲,“你從小便是有仇必報,天瑞和天祥兒時沒少開罪你,朕一直擔心你對他們不利,雖然今天的事情是天瑞咎由自取,可你也存了壞心思在裏麵,這不是一個兄長該做的事情,你可以打他們,可以罵他們,卻不能置他們於死地呀!”說到這裏,李景煥因為太過激動,又是一陣劇烈的咳嗽。
“父皇---,您不要再說了,兒臣知錯了!您千萬不要氣壞了身子!”
“你---咳咳咳,你現在就派人去看一看天祥和夜兒的情況,如果他們一方有任何不測,--------你這個太子也就不要當了。”
“是!兒臣這就去。”李天佑立刻答道,並俯首跪拜一禮,然後起身大步走出營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