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四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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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室寂靜,韓千柔壓抑了很久的情緒終於決堤,眼淚像斷了線的珠子一樣簌簌而下。
韓夜明白她此刻的心情,並不去打擾她,隻是細心地為她斟好一杯茶,放在她眼前。
良久,韓千柔才哽咽著說道,“娘對不起你,讓你受了這麼多苦。”
韓夜伸出修長而溫熱的手握住韓千柔的,正言道:“不,娘,您已經竭盡所能去保護兒子,如果沒有您,兒子不會活到今天。是兒子無能,至今還讓娘過著寄人籬下的日子。”
韓千柔低垂著眼瞼,搖搖頭,已是泣不成聲。
韓夜暗想,這個女人經曆了滅族之痛,又背井離鄉,為了生存委身於人,寄人籬下,卻又不得不與親子分離。如此無常的遭遇,困厄的處境,卻能隱忍不發,即可憐又可敬!雖然對他來說眼前的女人很陌生,可看到她流淚,便想去安慰她,看她難過,也會跟著傷心。他已經分不清這複雜的情感到底是這具身體帶給他的,還是因為自己渴望一份母愛。這種感覺對韓夜來說太過陌生,卻依然情不自禁地傾身抱住這個哭泣到顫抖的女人,輕輕地說道,“娘,兒子也很想您。”
一句話讓韓千柔哭得更加聲淚俱下,顫抖著手強掩住嘴,才將嗚咽之聲堵在口中。
韓夜抱著她,輕輕地拍著她的背,像哄小孩子一樣溫柔地對她說,“娘,我現在很好,也並不覺得日子有多苦,雖然見不到娘親會時常記掛著,但知道娘親安在,又能穿到娘親手縫製的衣衫,便覺得很開心。”韓夜真心地寬慰著眼前的女人。
韓千柔暢快地將這些年的苦悶和對兒子的思念都哭了出來,心情也慢慢平靜了下來。她坐直身體,一邊擦眼淚,一邊又哭又笑道,“看我這個當娘的真是不成體統,還要讓兒子來安慰。”
韓夜微笑道,“男人哄女人開心是天經地義的呀,兒子哄娘開心更是地義天經。”
經韓夜這一逗,韓千柔頓時破涕為笑,眉眼之間的笑意也淡化了悲愁的氣氛,“你呀,比兒時更調皮了。”
韓夜笑顏道:“娘親這一笑,依然如兒子幼時記憶中的一樣端麗不可方物。”
明白韓夜是為了讓自己開心,韓千柔便努力克製住自己的情緒,絮絮地向他問起這些年的生活起居等等事情。
韓夜也撿一些好的、快樂的事情細細地講給她聽。當聽到韓夜經常出去執行一些危險的刺殺任務時,韓千柔還是克製不住地落下淚來。
韓夜安慰地拍了拍她的背,連忙轉移話題道:“娘親這些年過得可還好?”
輕歎一聲,韓千柔道:“這幾年被段逸楓軟禁在府中,雖然不能隨意走動,卻也過得清靜。每日裏吃齋念佛,倒也免得與府中那些姬妾們勾心鬥角了。”
輕描淡寫的一句話,卻讓韓夜黯然,他如何不知道賢王府裏那幾個姬妾的厲害?對一個不得寵且被軟禁的女子,奚落幾句怕算是好的。
韓千柔見韓夜低垂著頭,神色黯然,即明白他所想,不由得開解道“你也知道我們的身份特殊。如果被人發現我們的存在,段逸楓定會被誅連,他這才不得不將我軟禁起來。說來,能活到現在,又能看到你,我已經很知足了。段逸楓對我雖然不夠好,但也沒有為難我。雖然軟禁,卻也並非壞事,娘早就不想再問塵俗之事,這樣也免得被別人打擾。”說完,頓了頓,她抬起眼,慈愛地看著韓夜,眼中透著擔憂之色,“如今的形勢已經迫在眉睫,他們是想拿你做棋子來搶李家的江山。夜兒,如果有機會,你定要想方設法逃走,娘不希望你卷入禍亂紛爭,越是權利欲望的中心,用心險惡的人就越多,不是你小小年紀之人所能看透的。娘曾經身陷那權利的漩渦中不能自拔,如今經曆滄桑巨變,方知道平淡安康才是最幸福的。”
聞言,韓夜垂眉歎氣,“我也想過逃,可憑我的武功對抗七星樓的勢力,簡直是以卵擊石,隻有消滅了段家,兒子才能帶著娘一起逃走”
“你隻要有這份心就好了”韓千柔頗為欣慰地說道:“娘哪裏也不去了。如果你能逃走,娘便什麼都放下了。而段家也沒有繼續軟禁我的理由,我想段逸楓念在這麼多年的夫妻情分上也不會難為我的。這之後,娘隻想長伴青燈古佛,贖盡這一生的罪孽。”
事情真的會有這麼簡單麼?自己逃走了,便毀掉了段逸楓的全盤計劃,那時氣急敗壞的段逸楓真的不會遷怒韓千柔麼?沒見到韓千柔之前,自己或許狠心逃走,可如今------,他真的不想因為自己,而讓這可憐的女人受到任何的傷害。
歎了口氣,韓夜又道:“娘,以後的事情,我們走一步算一步吧。”
韓千柔點了點頭,隨後從脖頸上解下一個紫色的鳳玉,“夜兒,這塊玉你拿著,這是我們韓家最後一點家產了。以後逃出去,無論到去哪裏,隻要有貴德銀莊,你拿著它,就可以無限量的支取。貴德銀莊是我們韓家最後的生意,一直由方敬言打理,他一直在上京。你去了那裏,如果有什麼事情,可以找他幫忙。方敬言一直忠於我們韓家,你可以完全信賴他。”
“娘,我不能收”韓夜麵露愧疚之色,自己已經占用了人家兒子的身體,哪裏還能拿人家最後一點家產。
“你要惹娘生氣麼?”韓千柔板起了臉,竟有種不怒自威的氣勢“娘隻有你這麼一個孩子,所做的一切也都是為了你。錢財本是身外物,娘留著也沒什麼用,死了,也隻會把它帶進墳墓。隻要你能過得好,娘便無所求了。”
一席話,讓韓夜備受感動,“娘,這是您最後的保障,給了我,若您以後需要使銀子該如何是好?”
聞言,韓千柔抬起纖細的手溫柔地撫上韓夜的臉頰,諄諄善誘道:“娘自己還有些銀子,況且如今被軟禁在府中,這塊玉便一點用處都沒有。隻有你拿去,才能物盡其用。”
見韓千柔態度堅決,韓夜也不好再推辭,鄭重地接過玉佩,收於懷中。
看著韓夜收下玉佩,韓千柔也算了一半心事,她這才想起方才一直想問的事情,“夜兒,我看那冥焰有些眼熟,他是不是段懿軒?”
“是。”
“那,剛才他說的,是不是真的?”韓千柔急急地問道。
韓夜瞬間紅了臉,急忙搖頭道,“娘多心了,他隻是和我在做戲。”
韓千柔審視著韓夜,直到沒有發現任何異常,這才放下心來,“娘剛到段家的時候,曾見過他一次,後來聽說他一直在外求醫問藥,可娘總覺得沒有那麼簡單。這麼說,這次他要同你一起去上京?”
“是的,不過娘不用擔心,他對兒子還好。”除了時不時的性騷擾外,後麵的話被韓夜咽到了肚子裏。
韓千柔歎了口氣,她早就耳聞那段懿軒性子冷酷又放浪不羈,豈是夜兒說的‘還好’那樣簡單?但她不會再問,問清楚又如何呢,不僅無濟於事又讓她的夜兒徒增煩惱罷了!
如今她唯一可以做的,就是抱住韓夜,以母親的懷抱給予他溫暖。
被韓千柔溫柔地摟在懷中,韓夜禁不住淚盈於眶,想起前世被人欺負辱罵後,回到家中見到母親時,好想大哭著撲進她的懷中訴說著自己的委屈。可麵對那張冷漠的臉,他又瑟縮回去,將鹹澀的淚水流進了心裏。如今,他卻在這異世,彌補了這份對母愛缺失的遺憾,心中不禁在感傷往事的同時,又被眼前的韓千柔感動了。韓夜不由得生出一種“這便是我的母親”的想法。
母子倆就這樣靜靜地相互依偎著,彼此都盼望著時光能夠就此停止,好讓她們能夠多相處一會。
美好的寧靜很快就被‘咚咚’的敲門聲破壞,“世子,時辰不早了,我們該回去了,明天還要啟城去上京。”
韓夜聞言,頓時氣血上湧,奶奶的,歐陽淩你還有沒有人性呀,我們母子近十年未見,現在剛見了不到一個時辰就來催。
“知道了。”韓夜粗聲粗氣地喊道。
韓千柔明白兩人又要分開了,眼淚不受控製簌簌而下。
見到此等情景,韓夜也一時心傷,眼眶也隨之酸熱起來。
他連忙扭過頭去,看向別處,“娘,我們總會有見麵的一天的。”
韓千柔悲傷地點點頭,晶瑩的淚光似訴說著不舍。但她還是站起身來,哽咽道,“小心照顧好自己。”說完,又深深地看了韓夜一眼,隨即快步出了禪房。
韓夜失神地看著她離去的背影,千滋百味在胸中交彙,淡淡的離愁像氤氳的迷霧一樣蔓延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