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五十三章 故事的真正結局
加入書簽
章節字數:1876
滾屏速度:
保存設置 開始滾屏
張道陵來瓦屋山創立五鬥米教時,這裏的羌人有自己的信仰的天神“阿爸木比塔”,阿爸木比塔在人間的使者便是阿爸許(漢譯“釋比”),這一巫一道之間是否有過勢不兩立的鬥爭,曆史沒有留下明確的記載,但不可否認的是,天師道融合了羌人的巫術風俗,釋比巫教也穿上“道化”的外袍;羌人素被漢朝當權者稱作“獠民”,他們的命運是血與淚的書卷,羌族的血脈也屢次幾乎斷絕在曆史河流中,青年記得上一輩釋比同自己訴說過,在公元225年,諸葛亮南征,派兵追殺擁戴孟獲的羌人,有一支羌人沿瓦屋山南麵的周公河躲進岩洞。追殺大軍抵達時,突然間大霧迷漫,霧中隱隱聽得金戈之聲,大軍怕有埋伏,在洞外駐守兩天後撤兵,這支羌人才死裏逃生,最終在瓦屋山區繁衍生息,是為青衣羌;而這場拯救了青羌的大霧並非自然天象,而是天師道的道士有意施法。
“仇恨並不來自異族的身份,跳出方寸,才能看清森羅世界,萬象人心。”這是老一輩釋比教導青年的話,青年在看到張非離的刹那,便明白眼前的漢人,值得自己這位“最後的釋比”以性命相救。
青年閉上眼角斜飛的雙眼,複又緩緩睜開,一雙瞳孔湛如水,明如珠——天眼一開,男孩前世的身前功,身後事如同萬千蝶夢,紛至遝來。
瓦屋山,應龍張開血盆大口,鉤子版的獠牙泛著陰森的藍光,分叉的舌頭一卷,將道者的身軀卷入巨鼓般的腹中……幾百年時光如隙而過,依舊是瓦屋山脊,一位年輕的劍客用手中寒劍劃開應龍的肚子,伸手掏出一根染血的骨頭,劍客以衣襟擦淨,那分明是一根人類的股骨……又是幾番月盈月缺,紮犖山鐵騎踏破了滎陽,屋內,年輕劍客和一位道士乘掎角之勢而立,一眨不眨地看著麵前的“人”:片片龍鱗漸而浮現在他的脖子上、手腕上,隨著“嗤啦”幾聲,鋒如刀片,利若荊棘的龍甲刺穿衣服,從他的脊骨縫中破體而出,劍客看著道士欲揮起拂塵做法,想起他之前的話,“應龍的肉身雖被消滅,但它的妖靈附在天下第一反骨之人身上,此人在月初之際會現出半人半龍的模樣,此時是封印他的最佳時機。”劍客張了張嘴,聲音幹澀,“道長,可否不傷他性命?”
時空轉換,僻遠的作坊中,鬆皮鶴發的老木匠放下了雕刀,完成人生中最後一個作品:人骨鍾杵,杵身是一截人的股骨,杵頭雕成了異獸的模樣,狀如馬而有鱗,周身火焰纏繞,正是應龍的克星---犼,山海經中記載此異獸騭猛異常,喜食龍腦。
劍客坐在床榻,摩梭著人骨鍾杵,重重地,重重地歎了口氣,他掀開簾子,躺在榻上的青年渾身畫滿了虯曲的符文,胸口半絲起伏也無;劍客看著他,似疑問又似自語,“道不同不相為謀,你何必來招惹我們?還是你一開始就抱著替紮犖山招攬江湖人士的心思?”他苦笑搖頭,“你心機之深之狠,遠在我之上,若不是那晚你現身調走追殺義妹的叛軍,我也不能確定我的懷疑是對的。”
“哼,”來者正是封印榻中人的道士,他人未到聲先至,“此人不愧是天下第一反骨,他看似性情淡泊,無意權勢,其實深諳‘小商在於民,中商在於政,大商在於國’之道,若真是陶淵明的性子,為何對關心太宗頒布什麼《氏族譜》,又為何在鄭氏小姐麵前大發士族門閥也需重視科舉之見解?薑太公若意在釣魚果腹,何必用無魚餌的直鉤?”
劍客放下簾子,他怕自己忍不住要給這臉上來一拳,“我最恨他故意將次貨供給守城將士,那些鐵塊造出來的刀戟鎧甲都是庸品甚至次品!而品質精良的熟鐵呢,全都暗中送給叛軍打造無堅不摧的兵器!”劍客握緊拳頭,他無法忘記自己冤死在戰場中的兄弟。
道者一甩拂塵,“他是應龍選中的人,留著便是顛覆天下的梟雄,不管是你和你的兄弟,鄭氏一族,還是紮犖山,都隻是他利用的對象。”他說著快步走上前,拿過劍客手裏的骨杵,瞳孔因激動而放大,“霜鍾已藏在天師墓穴的陣法中,如今又有了張陵神骨打造的鍾杵,哪怕是上古神獸,也抵不住這洗髓除魔的鍾聲—我們趕緊出發吧。”
劍客點點頭,應龍的妖靈隻是被封印在胡不歸體內,並未消弭。霜鍾是上古神器,鍾鳴能使得萬物氣數衰頹,張陵便想到用其鳴聲來消損應龍的妖性,隻是霜鍾向來逢時自鳴,凡間的金木等五行之物敲擊鍾身,並不產生任何音響;而張陵投身蟒口,血肉筋骨化得幾乎幹幹淨淨,留下的一截股骨卻能與其感應,催響鍾聲。不得不說,他實在是位曠古的奇才。
劍客站起身,複又看了榻上一眼,“我不知道他是否真的已滅情絕性,但我相信他至少對阿荼是真心的。”道者搖頭,“所以你要我留他一命?可我隻能讓他保持活死人的狀態,且千百年之後,鍾聲洗淨了他體內妖性,也不知他會變成什麼怪物。”劍客舒了口氣,“就當他是在做夢吧,一夢千年後,他所執著的一切都消失了,也許他會想通。”
似是應驗他的話,簾帳中胡不歸毫無生氣的臉上,慢慢展開一個微笑,仿佛真做了什麼好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