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叁】
    獨孤彥的馬被突然竄出來的人驚了，他扯著韁繩安撫撫躁動的馬兒不得不停下來。對麵的身影他並不陌生。獨孤彥望著同樣一身喜服的葉初塵，皺起了眉頭。
    “你要去哪兒？”葉初塵的聲音像沁過冰似的冷。
    獨孤彥顯然沒有聽過她用這般口氣說過話，他在驚訝之餘又感到一絲疲倦，他從不知那似水的人兒竟也深藏不露！
    “你都聽見了，何必再問。”獨孤彥輕輕掃過她手中的劍，鮮紅的液體還在滴落，像在嘲笑他對她的一無所知。
    “我不準你走。”葉初塵拔高的聲音有些走調，彼時，一道紅光劃破夜空，獨孤彥抬眼望了望，知是手下找到了蓮依，有些不耐煩地開口喝道：“讓開。”
    獨孤彥不想與葉初塵糾纏，葉初塵是知道的。她握著配劍的手緊了緊，冷笑道：“你既然那麼在意她為何還要娶我……嗬嗬，我知道我知道，可惜我那麼傻，傻得連自己都要欺騙……”葉初塵猛地扯下鳳冠，狠狠地朝獨孤彥扔去，引得馬鳴嘶啞。
    “你怕她受到傷害，那麼我呢？我是你的妻子，跟你最親近的人，你覺得那些打聖火令主意的人就會放過我？”葉初塵笑了，那聲音尖銳得像把刀子，一下一下地劃在獨孤彥的心上。
    他怎麼會沒有想過。隻是葉初塵有葉家堡那個強力的後盾，誰又敢冒險打她的主意呢……獨孤彥抿著唇不說話，有些複雜地看著嗤笑的女子。
    “找到她又如何？我就不信你能解了她身上的‘子夜’。”葉初塵的發被吹得淩亂，那鮮紅如血的唇一開一合，“離子時不到半個時辰，你去見了她又能如何？”她提著劍緩緩地指向獨孤彥，眼神驟冷，沉聲道：“聖火令留下，還可放你見她最後一麵。”
    葉初塵一個抬手，她的身邊便聚攏了十幾條人影。紅色的嫁衣在風中翻飛，遮去了她帶淚的眼。
    獨孤彥的招式逐漸狠絕起來，他再沒有心思禮讓這些熟悉的麵孔。一個小小的聖火令怎麼會讓那麼多人瘋狂……他不懂了。
    無休止的廝殺敵對，他累了。
    獨孤彥舉著劍指著昔日的部下，忍不住質問：“為什麼？用互相殘殺兄弟反目來換一個不存在的傳說，值得麼！”
    “不為什麼，隻想得到它而已。”男子棄了手中的劍，掃了一眼地上的屍體淡淡道：“聖火令是習武之人的夢想……你沒有讓他們痛苦，謝謝。”說罷，自己迎上了獨孤彥的劍。
    獨孤彥看著那軟倒的身體，感到疲憊不堪。
    他從懷中抽出一支暗紅色的錦袋，扔給了一旁默不作聲的葉初塵。獨孤彥吹哨換來馬兒，卻被葉初塵從身後抱住。
    “聖火令已經給你了。”
    “父命難為。你知道我想要的不是聖火令，而是你！從來都是你，你不要走……不要走好麼？”
    獨孤彥輕輕掰開葉初塵的手，轉身一瞬間將所有念頭粉碎。他低頭望了望腹間插著的匕首，又望了望淚流不止的葉初塵，笑了。
    他推開葉初塵，拔出當初送她防身的匕首，翻身上馬。
    他說：“希望這匕首上你也放了子夜的毒。”獨孤彥給了葉初塵最後一眼，似是無奈、遺憾，又似解脫。
    葉初塵永遠也不會知道，獨孤彥轉身隻是想輕輕地擁抱她，讓她等他。他已經負了一個蓮依，不想再負一個葉初塵。可惜，葉初塵沒有給自己和他一絲回旋的餘地，是她親手埋葬了自己唾手可得的幸福。
    獨孤彥伏在馬背上，笑得有些無力。
    從小他便被賜予聖火令守護者的使命，在父親嚴厲的要求下練功習武。他不知道獨孤家的聖火令從何而來，隻記得那傳說。
    傳說，持聖火令可上仙人居找活死人一派博覽天下武學經典，更有機緣者可隨活死人一派修習返老還童之術。
    因為這個傳說他沒有了童年，唯一的快樂便是聽父親說塞外趣事。然而，這樣的快樂並沒有持續多久。因一個番邦女子的介入，讓他再沒有快樂回憶。
    獨孤彥十歲那年，他目睹了父親的慘死。那番邦女子殺了他父親後，並沒有走，而是守在屍體旁，淒楚地笑了。
    十歲的獨孤彥藏在書櫃後的暗格裏，不敢再看。
    隻聽那女人說：你要聖火令我可以給你，可你萬萬不該欺騙我的感情……我為了你眾叛親離，你卻告訴我你不愛我……我隻能殺了你，殺了你你還能愛誰呢……
    獨孤彥的心猛地跳了跳，他還記得那女子說他們有個兒子，懷胎時因師門追殺中過毒，導致孩子生下來天生白發……
    獨孤彥不敢再想，狠狠地揮動手中的鞭子，心中隻盼早點見到那熟悉的身影，確定她的安然無恙。
    他卻忘了，子時將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