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望無際的樹海裹在白霧之中，陽光透過參天巨木間的縫隙，在地上落下一點點白斑。連續的暴風雪之後，卻是初見晴朗。雖然樹枝上抹了一層薄薄的積雪，但那小小的新綠已能讓人感到春天的腳步。
    長長的商隊在虯曲盤錯的巨木之間穿梭。大概因為之前魔族進行了一次魔獸大召集，這附近的魔物幾乎都參加了冬城襲擊戰，死於騎士的劍下。所以樹木中魔獸的數量大大減少，商隊雇來護航的魔法使和冒險團們幾乎都沒有大展身手的機會。
    兩年來，夜璃第一次離開冬城，開始的時候還很好奇，到處東看西瞧。可是現在是冬季，除了一些不懼寒的植物之外，就隻有如白毯般的覆蓋萬物的雪。他很快便膩了。
    銅製纏枝燈裏的炎髓石散發著暖暖的紅光，蜻蛉為馬車下了結界，寒光並不能吹進來。地上墊了厚厚的魔獸毛皮，少年裹著毯子窩在角落裏刻魔法石。他極其仔細專注，長長的睫毛隻是偶然輕輕地扇動一下，琉璃般的眸子中映出的隻有未完成的魔法陣。
    突然一陣獸類咆哮，車身強烈地震動，讓少年的手一抖，墨綠的石麵上穿過一道不協調的線條。他剛抬頭，腥風迎麵撲來，巨大的魔獸頭顱從馬車的布簾中探進來。
    但魔獸隻是張大了嘴，卻無法用尖銳的利牙咬到少年。因為它已經死了。
    挑開布簾，巨大的魔獸身上插著幾道冰錐和利劍。夜璃見怪不怪地一腳將魔獸的腦袋踹下車去。
    “大好了。今晚又有肉吃啦！小鬼，你沒事吧？”淩宵靈巧地從樹上躍下，開始處理魔獸的屍體。
    “說過多少次不要拿我來做餌！”夜璃額上出現數個十字。
    “沒辦法，誰讓你的肉正好處在最嫩口和香甜的時候，不吃你吃誰？低等的魔獸都死光，剩下的這些可是挑嘴得很。”淩宵挑出魔晶看也不看就扔給夜璃。
    夜璃也不會鑒定，將魔晶丟進袋子裏。進入森林後，淩宵和蜻蛉在幹掉魔獸後都會很自覺地將魔晶交給夜璃。開始的時候他覺得挺奇怪，但兩人說魔晶對他們的用處不大，但對夜璃會有用處。
    “璃兒，沒事吧？”蜻蛉繼續駕車前進，淩宵很快速地將初步處理過的魔獸扛起來跑到另一輛車子裏。那裏是放置和處理食物的馬車。
    坐回車子裏的夜璃搖了搖頭，看著刻壞了的魔法石，歎了口氣。隨手將石子掉進另一個袋子裏，內裏是成堆報廢的石子。
    “可惡，又弄壞一個。”
    雖然裏麵都是用完回收的魔法石，這算是廢物利用。可是夜璃總覺得很浪費，而且現在也不可能再收集更多用完的魔法石。所以試驗用的石子越來越少。
    雖然淩宵提議用魔晶試驗，而且魔晶做出的魔法石會比礦石做出來的效果更好。夜璃卻強烈反對。
    “萬一刻壞了豈不更加浪費？”
    “有什麼關係？你不是有一袋子的魔晶嗎？要不姐姐再幫你收集一些。”淩宵覺得這個顧慮十分搞笑，用力地揉著少年的頭發。
    “不是這個問題啦。”夜璃將淩宵的爪子啪開。“對於魔獸來說，魔晶就是他們的生命。隨便弄壞豈不浪費他們的生命？”
    這話引起了淩宵哈哈大笑，誰也不會在意魔獸的生命。人類跟魔族本來就是死敵。
    “有什麼好笑？很奇怪嗎？”
    “當然奇怪。”
    “可是，魔獸不也是擁有生命的嗎？也是生存在這個世界的生物之一吧。”人類就是不懂得珍惜其他的生物，所以才會有那麼多的物種滅亡。
    曾經有人告訴他，人類之所以能生存在世界裏，正是因為大自然裏其他生命的恩賜。
    【樹木生長數十年可不容易，卻被人類砍下來做成紙張，所以每一張紙都不可以浪費，要物盡其用，才能答謝它們的恩賜。】
    那個人的聲音和容貌都不記得了，但幼年時聽到的話語卻記憶中刻下了印記。他隻是顧著與淩宵抬扛，完全沒有注意蜻蛉當時的表情。
    車隊繼續前行，一會兒便聽到急促的馬蹄聲。馬兒在車子旁邊放慢速度，尤利斯白色的披風在風中輕輕地揚起。
    他張口吐著白氣，額上也有冒著汗意，“剛才聽說你又被魔獸襲擊了，沒事吧？”
    “沒有啦。淩宵又獵到大個子。”這種事都發生好幾次了，可是每次在前頭探路的尤利斯總是不厭其煩地跑過來察看。
    “你沒有聽過狼來了的故事嗎？”
    “什麼東西？”
    看著尤利斯有點發愣的臉，夜璃很想發笑。每次這個古板的騎士遇到不能理解的事情時，就會露出這種表情，跟嚴謹的帥哥形象不配的話。
    “咦咦，小鬼又在跟帥哥密聊，我也要聽啦。”淩宵從其他馬車躍到夜璃所乘的車子上，捉著車簷滑進車廂中，擠到兩人中間。
    “是個寓言故事啦。總是說從前有個小孩子喜歡騙人，最後被狼吃了。”
    “……”
    “這笑話可真冷。還是讓我們來做些‘熱血沸騰’的事吧。”淩宵突然從懷裏抽出一瓶酒，“我找到了好東西哦。騎士大人也一起來吧。”
    “不了，我還要繼續探路。”
    “什麼嘛。騎士大人覺得人數不夠多嗎？果然很重口味，那叫上蜻蛉一起吧。”
    “……”
    “璃兒打算去哪家魔法學院就讀？”駕著馬車的蜻蛉接過夜璃遞來的酒杯。車廂前後都通的，很方便。
    因為是尤利斯資助，所以他要求夜璃必須跟著去首都。說是不想離得太遠，以便監督夜璃的學習。
    “不知道啦。首都有很多魔法學院嗎？”夜璃靠在馬車中的軟墊子上，刻著魔法陣。冬城隻有一間學校，學習魔法隻是其中一個小小的班級，雖然很小卻已經是他們遙不可及的存在。
    “首都附近大大小小約有五十多間，而且還不包括魔法師開設的工房。最有名氣的應該是皇家魔法學院吧。”尤利斯端著酒杯，還是一臉正經，從得筆直。
    “很氣派的名字耶。整間學院的學生都是皇族？”
    “當然不是。”尤利斯搖了搖頭，“皇族的人數並沒有那麼多。”
    原來隻是名字氣派。就像解放軍小學這類的也不全都是軍屬的孩子。
    “男爵以上的貴族家族成員也能在那裏就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