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靜塵直“睡”了一個多時辰，醒來時，燕卿已把煎好的藥放在床前矮桌上，見他睜眼，他麵露喜色：“靜塵哥哥，你昨晚做了一夜噩夢，想必乏透了，這一覺睡得很沉，有沒有覺得好一點？”
    莫靜塵迷茫地看他，嘴唇翕動著，發出極低的呻吟：“我……我好像更難受了。”
    “怎麼會？”燕卿又吃驚又心痛，握住他的手，感覺到他掌心冰涼，他語聲微顫，“不是服了小半顆解藥麼，燒也退了很多，為什麼還會這麼難過？”
    莫靜塵苦澀地一笑：“想來是毒藥侵入肺腑，這點解藥根本隻是飲鴆止渴……參橫想看的不正是我痛苦的樣子麼？這樣他才會覺得舒服啊……不必擔心，我的命硬著呢，死不了的。來，拿藥給我吧。”
    燕卿見他隱忍的樣子，心頭一陣刺痛，勉強應了聲，端起藥碗送到他嘴邊，手指卻在微微顫抖。
    莫靜塵掙紮著坐起來，伸手扶住他的手。感覺到他指尖的顫動，他抬眸看他：“燕弟，你的手在發抖，怎麼了？哪裏不舒服？是不是這兩天忙著照顧我，把自己累壞了？”
    飽含著關懷的語聲，溫柔得宛如春風拂過耳際，燕卿的眼睛濕潤了，垂下眼簾，不想莫靜塵看到他的樣子，可語聲中卻夾雜著氣息的顫動：“我沒有，隻是看靜塵哥哥這樣，我心裏好難受……”
    “別難過，我說了，我的命硬著呢。”莫靜塵伸出一隻手，輕輕撫過燕卿的鬢角，唇邊泛起寵溺的笑容，聲音愈發溫和，“燕弟，你一定要明白，我不喜歡參橫，喜歡他的人是你，隻有你才配得到他的心。我隻是意外地闖入了他的視線，引起他的關注。他得不到我，才覺得我好，才更想要征服我。但總有一天他會厭倦的，所以，我就等著他厭倦我的那一天，假如，我還有命活下去的話，我會等著。”
    “靜塵哥哥……”燕卿怔怔地看著他，聲音漸漸哽咽，“你一定會活下去的，大王不會讓你死，他從來沒想要你死。他隻是氣極了，隻是想小小懲罰你一下。”
    莫靜塵淺淺一笑，那笑容縹緲得宛如一縷霧氣。他湊過去喝藥：“不說了，我吃藥……”
    濃濃的藥味薰到他鼻端，莫靜塵緊皺眉頭，連吞兩口。忽然一陣翻山倒海的反胃，他猛地推開藥碗，撲到床邊，“嘔……”藥汁噴湧而出，若非燕卿躲得快，幾乎濺到他身上。
    “靜塵哥哥，你怎麼樣？”燕卿駭得臉色發白，連忙伸出一隻手來扶他。
    莫靜塵緩緩抬起頭來，一縷殷紅的血跡沿著唇角滑落下來。燕卿嚇得手一抖，那隻藥碗啪的一聲摔到地上，頓時碎成千萬片。
    門外侍衛聞聲進來，見此情景，也不禁怔住。燕卿一指地上，示意他們清理，自己掏出絲帕，為莫靜塵擦拭嘴角的血跡，驚惶道：“靜塵哥哥……你這是怎麼了？我，我去稟告大王，請他為你解毒。”
    燕卿一把拉住他，沒有說話，直到侍衛收拾好退出，他才喘息著道：“不要，不要跟他說。他一心想控製我、降服我，即使沒有毒藥，他也會想出別的法子，或許更加歹毒。”他閉了閉眼，唇邊劃過一縷嘲諷的笑意，“要製服一個人，手段太多了。他可以穿我琵琶骨，可以廢我武功，還可以打造一個鐵籠子把我關起來。相比之下，還是毒藥仁慈些，就讓這藥性慢慢擴散吧，我忍得住。”
    燕卿的眼淚已不受控製地落下來，莫靜塵卻依然笑得雲淡風輕，舉起袖子為他擦淚。燕卿拉住他的手，淚眼朦朧地看著他：“靜塵哥哥，你痛不痛？”
    莫靜塵搖搖頭：“沒關係，我受得了，別為我擔心。”
    燕卿一把抱住他，嗚嗚咽咽地哭起來：“靜塵哥哥，你就答應了大王吧，不要再受這種罪了。你這樣子，我看著心裏好難過。”
    莫靜塵想笑，卻咳出聲來：“你這傻小子，我跟你說了，我不喜歡參橫，他是你的，你難道舍得把他讓給別人？你一定要牢牢把握自己的幸福，知道麼？”
    “可是我不行，我不行的。”燕卿把頭埋在莫靜塵胸口，慌亂地搖頭。
    “有什麼不行？在我眼裏，你是那樣美好的少年，長得俊美不算，還心地善良、性子溫柔。參橫得你，不知是幾世修來的福分。”莫靜塵摟住他，輕聲細語，“他這樣的人自視太高，總不把別人放在眼裏。你不能對他事事順從，必須要有自己的個性，才能吸引他的注意。”
    燕卿默然，靠在莫靜塵身上，聽到他胸膛裏發出呼哧呼哧的聲音，氣息紊亂而粗濁，他連忙倒了水來給莫靜塵喝。心裏隱隱閃過一個念頭：若是再給莫靜塵服一點解藥，他會不會覺得好一點？至少可以讓他少點疼痛吧？
    晚上再給莫靜塵服藥，莫靜塵仍然吐光了。這次沒有嘔血，可他的樣子仍然嚇得燕卿手腳發冷。
    參橫又耐不住，派人來傳燕卿。燕卿依依不舍地離開莫靜塵，回到參橫那邊，卻是神思恍惚。參橫見他的樣子，心頭大怒，喝問了幾聲，燕卿才回過神來，巴巴地看著他：“大王，王爺的身體不但沒好，反而更糟了，大王真的忍心看他死麼？”
    “怎麼可能？”參橫皺眉，“孤已給他服了小半顆解藥，他身上的毒性減了許多，現在有氣無力，隻不過是風寒引起的。你別小題大做，孤心裏有數，他絕對沒事的！”
    燕卿窒住，心裏有冷冷的疼痛。可他臉上露出極溫順的笑容，主動依向參橫：“是燕卿多事，請大王息怒。這兩天燕卿沒有好好服侍大王，今晚請允許燕卿……”
    一番雲雨後，參橫安心地睡去。燕卿卻沒有睡著，他悄悄起身，在參橫的衣袖中摸索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