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2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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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
轉眼是金秋,還有些日子就是年關了,這一年,膠南這個小地方也有了不少變化。來了個縣長,有了政府有了警察有了軍隊,軍閥勢力開始混戰,本也看不上膠南這個小地方。但仍然派了兵,鄭縣長如今更像是個軍長,走到哪裏都是一隊拿著長槍的軍隊跟著,很有派頭。
也是這幾日,那在山上養傷已經無大礙的林日照終於收到了顧少爺的手書:“林兄莫急,待救出月圓,便送你們離開此處。他日後會。”
林日照在山裏也養了約有兩個月。起初,他不肯吃喝心中滿是委屈,他的理想他的抱負他的愛情沒有一個能救得了他,沒有一個讓他有收獲。如今落魄的要靠情敵救濟,窩在這樣一個山籠子裏,整日同一群山賊強盜混在一處。
開始,還被李振誤以為他是山寨夫人,恭敬了幾日才知道是認錯了人,當下就換了嘴臉,也不在單獨為他做吃食也不在天天派人給他歸置屋子。
他越想越傷悲,恨不得了解了殘生,卻又想自己是顧少爺曆盡千辛萬苦救出來的,又有個妹妹尚落在那個老東西手上。還要靠顧少爺冒險去救,心中越發對不起顧少爺,隻想著留著這條命今生為顧少爺做牛做馬都認了。
林日照對顧少爺同穆鯤的事情,多少已經有所了解。其實林先生的愛情很純潔,甚至純潔到他連同顧少爺有身子的接觸都未想過。他沒有把愛情和家庭混在一處,他讀過很多書,甚至禁書,自覺的那愛情就該是不食人間煙火的,那種精神上互相依靠的。他的愛既婉轉又強烈,他渴望顧少爺能同他一生一世的廝守,哪怕隻是每日對著他笑一笑。那種與其說是愛,更多的許是崇拜,是把那個人侍奉為神明一樣的存在。
隻是那土匪,就那麼輕易的把他看做神明一樣的人握在了手裏,甚至還四處去炫耀。林日照心中對穆鯤總是忿恨的,但在這憤怒中有多少分是嫉妒和羨慕呢。那人縱使惡貫滿盈,卻坦坦蕩蕩,敢作敢當。亦對顧少爺死心塌地,即使是冒險救個旁人,若是顧少爺讓的,都放手去做,不計較後果。
林日照在這兩個月,思考了很多。許是他童年裏受的挫折太少了些,許是他把這個世界看得太簡單了些。那些正義之士,就那鄭邴寬來說,他受恩於父親,卻容不得自己。那些雞鳴狗盜之徒卻可以輕易犯險救自己。
正是重陽時節,顧大少爺迎娶了葉家的大小姐。
迎娶當日,喇叭吹響了半條街。鞭炮使得人們提前進入了年,重陽八本就是個吉祥日子,又是本處的富戶辦親事,自然熱鬧非凡。
往來看熱鬧的人們感慨。總是有錢人的天下。那些平日子裏嚴肅的巡警竟然圍了圈,成了顧家的保鏢,林家小姐娘家本是東北人,排場做的也很豪邁。卻也比不上顧家壯觀。
縣長自然被頭請。入了席,大夫人二夫人都請到了,四夫人同林小姐關係要好,去量衣服了穿了新衣服自然就過來,三夫人住在外宅,尚得有些時候才過得來。
穆警長趁著顧少爺招呼客人的空當說了句:“就今日了”。顧少爺吃驚的一回頭已經不見了他的蹤影。顧少爺暗暗的捏了把冷汗,穆鯤挑這個節骨眼動手,未免有點冒險。可是心中也知道這件事情耽誤不得。正想著新人的花轎已經進門來了。拜天拜地拜祖宗,送了新娘子去洞房。顧大少爺臉上洋溢著笑容,也知道今日林小姐會到來,心中滋味十分複雜。林小姐會做五太太的事情已經不是什麼新聞了。據說是因為守孝沒滿一年才一直拖著不肯入門。
酒席開始,也沒見到林小姐的蹤影,連在外宅的三姨太都到了。四姨太同林小姐卻蒸發了一般,鄭縣長如今已經是有兵的人了,不僅是他,他的幾個姨太太出門也是有四五個兵跟著的,顧少爺往穆鯤處望了一望,穆鯤衝他笑笑,莫擔心,李振對付幾個當兵的還是綽綽有餘的。
宴會到了一半,那蓬頭垢麵的四姨太才拖著哭腔跑回來:“救命啊……”
顧少爺連忙叫人把四姨太帶到裏屋,她已經哭的手腳冰涼也說不出個所以然。待外麵都已經吃了一半的席,她才倒順了氣,哭哭咧咧的說了個大致。原是她們出了量衣裳的鋪子就沒看見那四個跟著的人,於是就叫了車往這邊走,卻拉到了不知道是什麼的地方,上了個人搶了林小姐就跑,她嚇得昏了過去,再醒來就沒命的跑來了。
當下把鄭縣長氣的摔了一個杯子。對穆鯤道:“這便是你的太平盛世!你的治安便是這樣維持的!”
穆鯤道:“縣長莫氣,今日是您下令要警局都來幫助顧家維持秩序,所以疏忽了。”
鄭縣長怒道:“你說是誰做的!”
顧少爺道:“許是土匪做的。”
穆鯤搖頭:“這不大可能,一是我那會的兄弟都跟著我下了山,誰都知道我的名號,又知道我歸了正道不會同我作對。二是若是土匪搶人恐是兩個都搶走了。”這席話是顧少爺教給他的,他也練習了好幾遍,這會說的時候,還表情深沉,看著倒是有那麼幾分的道理。
顧少爺點頭:“縣長莫耽誤了,趕緊派人去查罷。”
那鄭縣長氣那到嘴的鴨子吃不到了,火道:“難道是那小賤|人的姘|頭救去了!”又覺得自己說著話十分不妥。
三姨太冷笑道:“這倒是沒準。要不怎麼單單擄她走,把四妹留下了?”
說的那鄭縣長更火起,對四姨太罵道:“若不是你這個小賤人死活要去量新衣服怎麼鬧成這樣!真是反天了!連我的人也敢劫了!穆鯤你馬上派人去調查!若是找不到,我拿你是問!”
穆鯤點頭:“我知道了,縣長派了哪幾個人同姨太太們一道?我找找看看。”
顧大少爺也不知說些什麼合適。縣長到訪原是件極風光的事情,卻在路上丟了準姨太太。可是得知林小姐無法落入到這個老頭的手裏,心中又是一陣欣喜。
四姨太受了驚又挨罵,哭的越發傷心。那客人在外屋聽見了,小聲道:“難道是那葉小姐不願意嫁過來?怎麼哭的這麼慘。”
哭的鄭縣長越發的生氣:“還有臉哭!人家在辦喜事,你莫在給我丟人現眼!回去罷!”
說罷,氣哼哼的對顧少爺說:“清瀚,今日本該祝賀你家有大喜,卻趕上這樣的事情,我先回去了!”
顧少爺道:“縣長肯賞臉來,我們已經是萬幸。如今家事要緊,我也不便介入。望縣長能順當解決。”
鄭縣長帶人走了,穆鯤在一旁問那副官:“今日去的都有誰?”一副公事公辦的樣子。
顧少爺出了門,長長的歎了口氣。
待到了傍晚間,支起了大棚子。顧少爺這才驀然想起,還有這一出事故呢。煥老板是這小鎮裏有名的角兒。不少客家都留下聽戲。外麵依依呀呀的開場了,穆警長理所應當的該去調查林小姐的事情。穆鯤估摸這會老二已經得手回山上去了,於是點了點來參加婚禮的巡警們,打算帶著他們去事發現場看看。顧少爺本想就在這節骨眼上介紹煥老板給他認識,誰知道他自作主張在這個時候擄了林小姐。事情都趕在一起,總的找要緊的來。於是顧少爺也沒有攔著穆鯤。
他出來門,看見王副警長正掐著腰站在門口看穆鯤的熱鬧,心中轉了一轉,於是也過去問:“怎麼樣了?”
王詢撓撓臉:“顧爺看這事情鬧得。原本巡警不都調來是不至於看不住林小姐的。這回我們當家的可要倒黴了!”
顧少爺隻得道:“都是因為我顧家考慮不周全,給穆警長添麻煩了。”這是真心話,那老頭惱羞成怒,第一個倒黴的就是穆警長。隻是這也不是第一次了,為了林家兄妹,穆鯤幫他扛了很多事情。顧少爺心中一軟,竟是十分的難受了。
穆鯤對他輕輕一笑:“人八成不是丟的是跟人家跑了。心不在這裏,怎麼能留得住。沒事。”那眼神真似在安慰他:不要緊。
穆警長王副警長點了人,帶著人走了。顧少爺覺得有些恍惚,於是也走回府裏,顧夫人看出問題,悄悄的問他:“是不是有什麼事啊?怎麼警長也走了縣長也走了?”
顧少爺搖頭:“不是什麼要緊的事情。”
台上,正唱的熱鬧,煥琴生換了戲服上了妝,竟是婀娜無骨驚為天人,難怪被碰的如此高。顧少爺在台下看著他款款碎步,心中那種噎塞感又回來了,說不清是什麼感覺。若是那土匪看見了他是不是也會被迷的神魂顛倒?是否也會像對自己這般對他百依百順。這麼想著,竟然有種悲傷衝到腦袋上,散也散不去。
總不該,對那土匪動了情?
顧少爺一愣,若是如此豈不是更加的狼狽了。那土匪羞辱他在前,對誰也不該對他……許是因為習慣了的突然放手總有些不舍得,若是真的失了也沒有什麼大不了吧。
顧清瀚坐著發呆時,新郎官走過來,他已經把那些桌子都敬了個遍,顧夫人怕他喝醉耽誤事情,叫人偷偷把酒換成了白水,因此看似酒量極好,其實是喝了一肚子的涼水,連飯都不必吃了。
顧少爺讓了讓地方,兄弟倆並排坐下。顧慶坤拍拍弟弟的肩膀:“清瀚,謝謝你。”
顧清瀚衝他笑笑:“我們是親兄弟,還說什麼謝。”
顧慶坤搖頭:“這個謝是一定要說的,我知道,你還有你娘對顧家做的太多了。家裏擺著架子說什麼長房長子,可是我知道若是沒有你,我便什麼也不是。原來我嫉恨,覺著就是因為我自小隻會讀書才變成這樣的廢物,可是我心中也知道,就算我來掉過來,我也未必能有你的一半。”
顧清瀚說:“哥,我娘走的時候說要我做好顧家的幫手。那時我便知道了,這一輩子我就是顧家的幫手,永遠不會成為主人。這個家的主人是你。母親說你,也是因為愛護你,外人說三道四也是因為嫉妒忿恨。”
顧慶坤說:“他們確實嫉妒,嫉妒我整日無所事事卻生了個好弟弟幫忙操持家裏。”
顧清瀚笑:“哥哥,那都是我情願做的。一筆寫不出兩個顧字。這些年都這樣過來了,如今你也有了家室妻房有了正經的事情做。你就一心做你的教書先生,研究你的學問,家裏的生計有我管著。你放心罷。”
顧慶坤長歎一口:“你這樣,叫哥哥多無地自容。”
顧清瀚搖頭:“同胞兄弟,分的那麼清楚本就是不應該的,不說這個了剛才我才聽到消息林月圓被人救走了,或許是同人私奔了。”
顧慶坤一愣:“她不是同你……”
顧少爺道:“我同哥哥說了,我倆本就是沒有兒女私情。你非胡亂猜疑。”
顧慶坤臉紅的連忙轉移話題:“我如今已經有了家業,倒是你,什麼時候也給娘領進門一個好媳婦?”
顧清瀚笑笑:“我……我還不急,過些年在說吧。”
一曲完了,煥老板行禮。顧夫人高興喊賞。顧少爺站直身子:“入夜了,你還不去陪新娘子?外麵我們張羅就好了。”
顧慶坤在旁人善意的笑聲中走進了洞房。顧清瀚對顧夫人道:“夜深了,娘也去睡吧。剩下的我同黃管家收拾便可了。”
顧夫人忙活了一天此刻也正有些困倦,於是點頭道:“不要太晚了,你也累了一天了。”便回去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