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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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四人商量之時,穆鯤吩咐把場麵清理了,又恐把其他屋子都落了草灰,叫人拿屏障把四周都圍起來,從外麵請了人收拾,又是噴水又是挖坑,那兩個人早就被這遭嚇得失魂落魄,隻顧著並排研究著事情。
那土匪怎麼敢叫人挖這裏,原來那夥人正是他那山上割頭的兄弟李振。顧少爺點播他現在的手下唯恐有變心的,使他也起了疑心。他手下有個叫王詢的人是個副警長,那人上山本就沒有多久,頗有野心。他挖坑的時候同顧少爺講了,顧少爺冷哼一聲:“不然他就是那老頭早就安插在你身邊的眼線,不然就是那老頭給他好處,許諾了他官職。十有八九是後者。”又道:“他不可能一個,再者說就算是一個,他也曉得給自己些後路。那老頭能用官銜誘惑他,他就不能誘惑別個?”
穆鯤左思右想了半天,還是那些割頭弟兄可靠些,就趁著夜色叫老黑給山上放信,讓他們下來把林日照弄走。
那王詢則讓傷好了些的二皮子絆住他,一早就讓他們巡街去了。
那幾個人,得了信,挖開那堆床灰,把人刨出來,果然毫發無損,林日照見是生人,心下明白定是顧少爺安排的。心裏五分感激五分心酸——若不是那山賊在,單憑顧少爺一人是萬萬救不出他的。
李振救了他,用布裹了,同那些灰一起扔在車上,急忙趕車走了。
顧少爺聽見馬蹄聲遠了,心才放下來,身子也極倦怠了。隻推說自己傷心過度,穆鯤親自去稟告縣長這個噩耗。那兩個人如熱鍋上的螞蟻一樣團團轉。一會從外麵進來個小廝,顧少爺一看是小丁子。
小丁子見了主子,顧不得擦汗:“少爺,大少爺讓您回去一趟!”
顧清瀚問:“怎麼了?”
小丁子說:“早上來了洋汽車把林小姐給接走了。說是找到林少爺了!”
顧清瀚心下一沉,真是怕什麼來什麼。麵皮上卻不動聲色對著那兩位道:“這就來了!”
果然沒有半刻,鄭邴寬怒氣衝衝的帶著人趕過來:“真是翻了天了!好好的人竟然給燒死了!”
三個人連忙迎上去,鄭邴寬臉上陰晴不定:“怎麼!連個人都看不住?這會過來的到快!”
顧少爺知道這時候自己是言多必失,隻有裝作局外人的樣子,方能蒙混過去,於是也不開口,心中祈禱,但願這老頭不是精明主,才能脫身。
王參謀搶著把事情說了,也不忘說了是同趙副官一同看護。他起了個先行,那趙副官就不好在多說什麼了。鄭邴寬雖然不在乎林日照的死活,但總是個事件,況且從林月圓那裏不好交代,因此十分惱怒:“自殺?有什麼想不開的要自殺!再者說他哪裏來的火?”
顧少爺心中已經想好了說辭,但是又怕說了讓那老頭對自己起疑。
鄭邴寬看見顧清瀚,回憶起他說要留下林日照的事故,心裏當下有些懷疑,但不動聲色的問:“清翰同日照也是極好的,沒有去看看他嗎?”
顧少爺忙道:“看了的,說了會話。穆警長見了就叫我回去了……”
鄭邴寬他想了片刻,問趙副官:“老趙,你片刻都沒有離開嗎?”
趙副官猶豫了下道:“撒尿倒是走了幾次,但是王參謀都在。”
這燙手的山藥又扔回來了,王參謀恨不得咬掉那老趙的肉:“我也去了茅廁,那會趙副官都在。”
“屍體呢?”老頭變了方向。
“都他娘的燒焦了,給送到警局裏了。”穆鯤回答。
老頭抬起屁股:“去看看!”
於情顧清瀚自然想跟著,他雖然害怕,但是更怕穆鯤漏了馬腳,讓那老頭看出疑端。但是於理他隻是個外人,不該進那房子。
正猶豫著,那老頭開口:“清瀚,你同日照朋友一場,也來看看?”
顧少爺斟酌著開口:“他今早被抬出來的時候,我已經看了。這會看恐怕還是傷心。更何況您是去辦事情,我還是在這裏等著吧。”
鄭邴寬笑了下:“若不是你非要留他,帶到牢裏恐怕還死不了呢!”
這一句,不亞於一個悶雷在顧清瀚和穆鯤心裏一炸。顧少爺定了定神,眼裏已經含了淚水:“都是我害的。”
穆鯤性子本就火爆,這會陪著演戲已經很生氣。又見委屈了顧少爺,眉毛就立了。顧清瀚見他要發火,連忙一頭撞進他懷抱裏,聳著肩膀哭了的樣子,暗地裏用手擰了他一把。
穆鯤被他撞了滿懷,頓時美得姓什麼都不知道了。當下也沒有了火氣,隻是抱著他:“莫哭莫哭。”
鄭邴寬有些難為情:“清瀚你這是做什麼!我也沒有責怪你的意思。我也知道你同他最要好。”
穆鯤哼道:“縣長也別煩惱,個人有個人的造化。該著林日照命絕了,放在哪裏都是留不得的。”
顧清瀚離開他的身子,低聲道:“隻是可憐了月圓,縣長你說這可怎麼是好?”
一提到林月圓,那老頭頓時又來了氣:“如何是好,你問我我問誰!今日我本來答應她讓她見哥哥!如今拿什麼見!”
顧清瀚道:“如今之計,是決不能讓她知道她哥哥死了的事情,萬一她心想不開也一並去了!豈不是……”
鄭邴寬當下連看屍體的心思都沒有了:“那怎麼著!”
那王參謀為了將功折罪,連忙道:“就說她哥哥走了!撇下她了,您看可好?”
“走了?”
“對!之前不是也是走了?本來沒有這一出的,誰知道林日照又回來了?這回來了又走了,合轍就是您有這個命啊!”
鄭邴寬思了一刻“許她的心不在我身上呢!”
顧少爺知道他有所指,於是道:“現在情況自然是不同的。那時候唯恐她哥哥又回來,現在……”
鄭邴寬心中自然還不十分相信,顧清瀚到底是怎麼個思想,若是同林日照肝膽相照呢,又怎麼會算計起林月圓,若是真心為了自己辦事呢,似乎也沒有給他過什麼好處。值得懷疑,但是自己的人一刻不歇的守著,就是長了翅膀也不可能飛出去。實在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心下又惦記著林月圓,於是草草的看了屍體同那處草房子的痕跡,就回去了。
待他同王參謀趙副官一走。顧少爺才覺得自己的身子已經軟了半響。
穆鯤站在他身後,伸手攬住他:“好了,沒事了。”
兩個人站在那燒過的地方看了看。顧少爺扶著腦袋問:“屍體什麼時候下葬?”
穆鯤笑:“真打算為他風光大葬?”
顧少爺點點頭:“我不能失信於人。”
多餘的話自在兩個人的心裏,穆鯤哼了一聲:“這事了了我非剁了王詢那個小王八羔子!”
顧少爺搖頭:“那不妥,在說了,你現在不是那土匪了,殺人要償命的!”
穆鯤低下頭,放柔了聲音:“你舍不得了?”
顧少爺眼一瞪:“我以為你現在是做善事的了!”
穆鯤在唇邊揚起一個笑:“自然是做善事了!”
顧少爺哼道:“以前做了太多孽?想贖了?”
穆鯤搖搖頭:“我這輩子也沒做過什麼好事,卻得了你!所以以後我多做善事吧。”
顧少爺愣了半響:“胡……胡說什麼呢!你之前做了多少錯事!自然要補救的。”那耳朵卻是紅了些的。
穆鯤同他坐在石凳上:“哪個人是生下來就是土匪的?誰也不是天生就是作孽的。我家祖父是大清朝的將軍,後來洋人打進來,祖父手刃一個洋人大官的首級,後來簽約的時候洋人不幹,非要誅我九族滅我家門。那朝廷為了自保,舍了我們一家子。祖父保那朝廷一輩子江山!落得個身首異處,我那時也隻有三四歲,被家人從狗洞裏送出來,被我祖父的一個隨從帶走撫養,又輾轉送到山上學功夫,我自小知道身上背著雪恨,同別人是不同的。十四歲的時候師父不肯教了,他說我戾氣太重,學的越多害的人越多,我苦苦哀求,門口跪了三天師父也不肯開門收留。我隻好下山,幸而我有功夫,不受欺負,後來跟著我一起的人多了,什麼事情都做得。,本想尋仇去,狗皇帝卻下台了!報仇都沒處尋!也不知道該做些什麼,隻是肚子會餓,天寒會冷。又是一大群小乞兒跟著我,他們去討飯得的就是一頓打,後來跟了我,我就領著去搶,那狗仗人勢的東西們,我們乞討,倒挨他打,若是搶,他便罷了。後來長大了些就找了個山頭安定下來了,趕上那狗日的老東西收編,我本不肯,他就想了兩全齊美大家賺錢的主意。叫我們同他做一場戲。既分的錢財又美了名聲。我本打算做了那一場就遠走高飛,隻是……後來就又遇見了你……”
顧少爺聽他說得真切,沒想到他竟然也有這麼一段事情。心中也難受起來,那土匪握了他的手:“哎……同你說這些做什麼,你們這些富家少爺自然體會不到骨肉分離的苦,全家滅門的恨。”
顧清瀚淡淡的開口:“骨肉分離的苦我是嚐過的,那恨雖然不是全家滅門卻也是刻骨銘心的。”
穆鯤一愣:“怎麼?”
顧少爺輕道:“這膠南城裏都流傳我不是顧夫人生的,你可知道?”
穆鯤點點頭:“知道,可是人都說她待你如己出一樣。”
顧少爺落寞的笑:“那你知道我為何沒有親娘?”
穆鯤沒敢言語。怕是勾起顧少爺的傷心往事。
顧少爺瞧著空氣中還未清理幹淨的草灰:“我親娘是商賈之女,沒有地位。嫁到我父親家做了小妾,她本是心高氣傲的女子,嫁到顧家生了我,就放下了心思。她恨自己是商人,恨商人沒有地位,不許我在惦記著經商,我是偏房生的,娘又沒有地位,倒也是好事。我不必天天讀聖賢書,不必肩負著興家旺業的責任。爾後也是皇上倒台了,我家本一心盼著我哥哥考個功名,結果全成恍影。吃不得俸祿又沒有其他營生,我娘隻有去求我舅父一家,舅父的一個朋友看上我娘,定要娶她……”
穆鯤瞪大眼睛:“嫁了?”
顧清瀚苦笑了下:“眾人都嘴上說我娘識大體,心裏卻想她必是一個風流的人。我爹與大娘雖說我娘都說為了救他們,其實誰心裏不知道,若不是他們休了我娘,我娘怎麼能二度嫁人。我娘若是正室怎麼能受此屈辱,況且我那時不過還是個孩童,她怎麼舍得我。都說大娘仁慈,待我如己出,但是我心中最知道,便是她簽了休書和親書把我娘嫁給了一個南征北戰的軍人。軍人是怎麼樣的脾氣!我娘現在生死都不知道。但我若是恨她,便更不該。生恩大養恩亦不小,她這些年倒是沒有虧待我半分。”
穆鯤冷笑:“你為她家裏謀得生計,她怎麼敢虧待你?”
顧清瀚覺得有些恍惚,那些封閉在內心裏的事情,怎麼就同他說了。穆鯤本就是個直人,他說了顧少爺心中那點委屈。眾人都說那顧大娘仁厚,豈不知這個顧家全靠顧清瀚支撐,都說她教子有方,一個善文一個能經營,卻不知道那經營全是靠著那不知道在哪的親娘換了的。
穆鯤看他沉默不語,又不擅長安慰人,隻得拍拍他的肩膀說:“你以德報怨也是顧家的造化了,你過的不如意,就趕緊搬出來,同我一起可好?”
顧少爺本想說他又動歪心思,卻看他一臉誠懇,半點之前那歪心眼的樣子都沒有,心下也有了幾分感動,這個人,在狂野在蠻橫,對他卻是沒有過半點脾氣。
越想越亂,那周圍的空氣也變得黏膩起來,顧少爺清了清嗓子:“對了,月圓被他帶走了,如何是好?”
穆鯤朝後伸了個懶腰道:“那有什麼!給他做了小老婆也是享福的人!”
顧少爺眉眼一瞪:“胡說!若是她情願做,咱們之前的不都白忙活了?”
那穆鯤哼了一聲問:“你當我不知道!那個林小姐心裏惦記著你!”
顧少爺一愣:“誰同你胡說的!”
穆鯤道:“什麼胡說!兩個都當著那老頭親親我我了,若不是那老頭看上她,老子還要剁了她呢!”
顧少爺皺眉:“休要胡說!我那是為了救她!你怎麼知道的?”難道是小丁子說的?
穆鯤沒有說話,繼續冷哼。小丁子自然不敢同他說這些,是他得知顧少爺受了那一對看門狗的氣,去教訓人的時候問出來的。
顧少爺見他生了氣,不由軟聲道:“我說了,他們兄妹對我有救命的恩情。你不要多想。”
穆鯤問:“你什麼時候有了生命危險?我怎麼不知道!”
顧少爺本不想說那一段事情,見他問的急,隻好說了:“你還問我!我那時候騎著你的馬到了山下就昏死了,若不是遇見他們,早就沒有命了!”
穆鯤想了一刻,突然笑了:“原他們的交情是在咱倆之後!”
顧少爺也有了氣:“你愛救不救!”
穆鯤連忙抱住他:“寶貝寶貝別氣!我救就是!隻是你要我怎麼救?在成親時候去搗亂還是洞房時候去搶人?”
顧少爺想了想:“我看這事情還得從三姨太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