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得真不是時候。
啐了一口，白冷刃緊靠在牆根，注意著外麵夜色裏的動靜。
雖然預料到想帶走少年沒那麼容易，但是樞的人馬未免來得也太快了一些。
對方的人數並不清楚，但是根據剛才讓他命懸一線的槍法來看，恐怕那位林森大人是親自出馬了。
斜眼瞟了一下身邊的少年，白冷刃盤算著怎樣才能帶著個累贅脫身。
顏若英有些緊張並疑惑地注視著眼前這個冷峻的男人。
他之所以同意跟對方走也是因為這個人自稱是道蓮的同伴。
但這些中途殺出來的人似乎就不是什麼同伴了。
怎麼好像都是衝著自己來的，難道不自覺中惹了什麼麻煩嗎？
顏若英思忖著，腦海裏浮現出親生父親的臉。
“小鬼。”突然想起的低沉嗓音讓顏若英一驚。
“待會我想辦法掩護你，你往對麵的十字路口快跑，會有車接應你。”
顏若英猶豫了一下，還是問道：“那你呢？”
“我已經發了信兒，組織的增援很快就到，我會盡量撐到那時候。”
增援。顏若英捉摸著這個詞。道蓮···會不會在裏麵？
這時，身邊又是乒乒乓乓一陣槍響，似乎是要逼他們現身。
白冷刃握緊了槍，扯了扯背上的日本刀。
正當他要有所行動時，嘈雜的槍響中傳來一聲慘叫。
緊接著又響了好幾聲槍響與慘叫混雜的聲音，對方止住了炮火。
道蓮。白冷刃第一感覺就是那個小鬼到了，但還無法判斷他的方位。
增援應該馬上也來了。白冷刃眼神微斂，轉過身推著少年打算繞道撤退。
一轉身他就全身緊繃起來，反射性地將少年扯到身後，穩穩地用槍指著前方。
離他們稍遠的位置，一個如同鬼魅的黑色身影佇立在那裏。
俊美的容顏滿溢著邪氣，神情如萬年寒冰一般巋然不動。
林森。
白冷刃臉上的線條也繃了起來，這家夥真是個幽靈。
對方同樣用槍指著這邊，和道蓮一樣的沙漠之鷹，不過是金色的。
“放下身邊那個人的話，你也許還可以活著逃脫。”
顏若英眼皮不受控製地跳了幾下，那砂質磁性的聲線裏蘊含的壓迫感讓他呼吸困難。
“可惜這個人是我必須完成的任務。”
白冷刃冷冷地回道，他並無懼意，但也清楚地知道接下來可能會凶多吉少。
極好的視力讓他看清了林森嘴邊嘲弄的弧度，白冷刃打算放手一搏。
忽然間，林森猛地轉移槍口對著附近的牆頂某處開槍。
同時，那個方位也飛來了劃破空氣的子彈衝向他。
林森敏捷地躲避開，一轉手又對著白冷刃他們這邊射擊。
白冷刃用身體護住少年退閃，迅速回擊。
步伐踉蹌之間，顏若英忽然感到身邊的高大身軀鈍鈍地一僵。
就在他還沒回過神的時候，又有個熟悉的嗓音直竄入耳。
“帶他走。”距離遙遠的聲音於流淌的月光中顯出幾分空靈。
顏若英掙紮著在男人的臂膀間往外看去。
樞的領袖站在遠處注視著他們沒有任何動作和表情。
他的後腦勺上頂著一把銀色的槍，站在他身後的人被擋住半個身子。
顏若英隱隱約約捕捉到了那個人向他望過來的眼神。
一如既往的平靜無波，純粹通透如琉璃。
他看著那張眉目如畫的臉龐在視線中逐漸減小。
他試圖張嘴，卻發不出任何聲音，身邊的男人箍得他太緊。
他還沒有來得及看著那雙刻在心裏的眼睛告訴對方千萬要小心。
對著那個熟悉入骨髓的身影伸出手，卻隻看見他在指縫間越離越遠。
顏若英的嘴張了又合，發顫的口型中是未成形的呼喚。
道蓮。
······
“真令人感動。”
待遠處的兩個身影消失後，男人有些促狹的聲音響起。
“時間利用得很精確，我的手下現在剛圍過來。”
道蓮的餘光環視了一下周圍的房頂，濃稠的夜色裏已經有數個黑洞洞的槍口指著他。
他抿了抿嘴，手上的槍往前一頂：“林老板是否可以賞臉配合一下當個人質？”
“拖到白景生的增援到來就可以了是吧？”林森的聲音給人一種他在笑的錯覺。
道蓮皺了皺眉，他知道眼前是個比他還不按理出牌的危險分子。
“不過，被手下敗將威脅的感覺我並不喜歡，我的部下也不會願意看到我這個樣子。”
道蓮的心弦瞬間繃緊，刹那間來自不同方位的子彈破空襲來。
他們居然不顧上司的安危。道蓮閃電般出手要拉過林森擋在身前。
不顧腦後的槍口，林森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轉過身來直麵道蓮。
道蓮怔愣間看見一個笑容綻放在他眼前，像是野獸咧開嘴露出森森白牙。
這頭野獸凶狠地給了他一記頭槌，道蓮感到額頭瞬間炸開來。
劇痛與恍惚之間他仍反射性地來回閃躲，不斷有子彈堪堪劃破血肉。
當一顆子彈打入道蓮右腿小腿時，他最終一個不穩趴倒在地。
射擊聲瞬間止住，煙塵散去，滿地滿牆的彈痕，一切不過發生在電光火石的瞬間。
渾身是傷的道蓮正試圖起身，一隻軍靴狠狠踏在他背上讓他動彈不得。
道蓮使勁撇過臉來，眼神向後上挑瞪著林森。
對方也在流血，他甚至看見那個人左肩上有一道子彈深劃過後留下的猙獰傷口。
可眼前的人似乎一點也不在意，正用一種似笑非笑的目光審視著他。
“道蓮是吧？白景生的寶貝棋子，我們又見麵了。”
林森的聲音裏透著一點愉悅，腳下突然加重了氣力。
道蓮覺得肺部簡直被擠爛了，猛地噴出一口血來。
“上次你就是一個人孤身犯險，這次又讓自己落單了，是吃不著教訓嗎？”
那種野獸一樣的笑容又浮現了出來：“我可不覺得我和我的部下是單槍匹馬就能解決掉的。”
道蓮吐不出一個字，他感覺胸腔已經快被壓碎了，腦子裏耳鳴巨響。
一隻大手掐住他的脖子往上提，很快整個身體就懸空了。
模糊的視線裏，他看見那張邪肆的麵容近在咫尺。
那雙深潭一樣的眼睛裏再無半點笑意，似乎有地獄的暗色業火在其中燒灼。
“第一次見到你，我就感到非常不愉快。”
那雙似乎要吃人的眼睛湊近道蓮的臉，耳邊的聲音平靜到讓人毛骨悚然。
“你那種獸類一樣的攻擊方式···我看到就不爽···”
道蓮的神智已經開始潰散，但他隱約覺得男人在克製內心某種即將爆發的東西。
“為你以後的生命祈禱吧。”裁決一樣的陰沉聲音宣判在耳際。
這是道蓮陷入無盡黑暗前最後的意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