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蕭祖月發問，歐陽清池沒有絲毫意外的神色，他抬手輕輕理了理蕭祖月稍微有些弄亂的衣袖，淡淡地道：“帝師即為帝王之師。”說到這兒，他忽然微微皺起劍眉，似乎在考慮要日和解釋。
    而趁著這空檔，蕭祖月腦中已經勾勒出了一幅幅空極其不可思議的畫麵——
    當今漓國的皇帝陛下——也就是蕭祖月的那位便宜師兄，已經四十四歲，他二十一歲即位，而歐陽清池今年二十四歲，皇帝即位的時候他……他一歲……
    然後腦中就的畫麵就不可遏製地浮現出來，三四歲的歐陽清池，穿著開襠褲，一臉嚴肅地用戒尺狠狠地打著剛剛即位不久的二十三四歲的皇帝的手掌心，口中還冷冷地糾正著皇帝的錯誤……
    所以在歐陽清池整理好語句之前，蕭祖月忽然笑了……然後一下子撲在歐陽清池身上，身體緩緩下滑，最終軟綿綿地倒在了柔軟的皮毛中，死死咬著嘴唇，以防自己太過於失態。
    “師、師父……你打過皇上的手掌心麼？你有沒有讓他抄過《內功運用基礎篇》？你有沒有讓他睡過寒玉床？”一連三個問題，縱然是歐陽清池，也不由得沉默下來……
    蕭祖月依舊憋著笑，他在寬大的車廂裏翻了個身——如同小白那樣，又折回來，一手揪住歐陽清池的袖子，咬著牙問：“師父一定做過這樣的事情對不對？皇上是什麼反應？”咬著牙是因為快要忍不住放聲大笑了。
    歐陽清池終於歎了一口氣：“為師與皇帝相處不多，若無大事，不會進宮。”
    蕭祖月攀著歐陽清池的肩爬起來，好不容易才擺出了正襟危坐的模樣，卻在此刻終於忍不住大聲笑了起來，千辛萬苦擺出來的姿勢也付諸東流，他一把抓過小白抱在懷裏，在毛茸茸的皮毛中笑成一團。
    看著蕭祖月的模樣，雖然不知道他究竟在笑什麼，但也應該與自己相關。他微微搖了搖頭，眼中露出一絲淡淡的笑意，掀起窗簾看著外麵陸陸續續有人出現的街道，距離皇宮還有一些距離。
    漆黑如墨的駿馬拉著一輛潔白無瑕的馬車，靜靜地從寬闊的街道上穿過，早起的人看著它從朝陽初升之處駛來，身披萬道霞光，恍如神輦降臨，不自覺地便避到了一邊。
    而馬車中此刻卻傳出一陣盡情的笑聲，在氣氛的渲染下，也帶上了讓人說道不清的神聖意味，路人皆避開，將寬闊的道路讓給了那輛無人駕馭的奇異馬車。
    等到蕭祖月笑夠了，他把懷裏的小白扔到一邊，毫無規矩地躺在馬車中，仰望著潔白的車頂，大口地喘著氣。
    小白被毫不憐惜的扔開，卻沒有絲毫不滿，它晃著蓬鬆的大尾巴，攀住了馬車的窗戶，伸長了脖子朝窗戶外看去。
    蕭祖月望了望左右，歐陽清池正看著自己，臉上帶著極淡的笑容；小白正扭著小屁股看著馬車外，不知道看到了什麼，似乎有些興奮。
    他抬起右手擱在額頭，而後緩緩下移遮住眼睛——好了，當做不知道歐陽清池正在看自己。
    “師父……我在想啊……你小時候……穿著開襠褲……打皇帝手心的模樣……”說到這兒，蕭祖月趕緊閉嘴，辛苦的抿著嘴唇，好一會兒才壓下了想要大笑的衝動，然後才繼續道：“帝師就是做這個的嗎？給皇帝上課？”
    即便是聽到蕭祖月說起自己穿著開襠褲那樣的事，歐陽清池依舊麵色不變，等到蕭祖月說完了，他才開口：“不是。”聲音依舊清清冷冷的，如同街道兩邊屋簷上的雪，可眼中卻帶著淡淡的笑意。
    蕭祖月側過頭看著歐陽清池，因為剛剛那一陣放肆的大笑，白皙的皮膚透著淡淡的紅暈，鼻尖沁出了薄薄的一層汗，他並不在意，而是追問：“那帝師究竟是做什麼的？”
    “定君心。”
    “軍心？”
    “君心。”
    蕭祖月皺了皺眉，翻了個身爬了起來：“還有呢？”
    “定軍心。”
    “……”蕭祖月忽然很想把歐陽清池扔到馬車外麵去。
    看到蕭祖月一副‘你竟然把我當做白癡’的表情，歐陽清池搖了搖頭，“就這樣。”
    鬱悶地撇了撇嘴，蕭祖月理了理衣裳，在歐陽清池邊上坐下：“那我呢？”
    “什麼？”
    “我是做什麼的？”
    “跟著我。”
    “跟著師父做什麼？”
    “學藝。”
    蕭祖月以前一直不知道，原來歐陽清池有講冷笑話的潛質，學藝……然後賣藝嗎？自己更反而加迷糊起來。
    “我不是皇帝的師弟麼？難道就不用做點什麼？”蕭祖月說的更加明白一些了。
    “比如？”歐陽清池也沒有胡亂敷衍。
    “比如為國征戰，比如治荒救災，比如斷案伸冤……”
    歐陽清池側目看著蕭祖月：“你想做這些？”
    蕭祖月猶豫了一下，他在想，如果自己真的說‘想’會不會明天就有這些事情降臨到自己頭上——他不是一個熱血的人，對於這些事其實沒什麼興趣，隻是隨口一問。
    所以他選擇搖頭：“我隻是問一問我要不要做這樣的事。”皇帝的師弟難道真的是什麼也不用做的？
    歐陽清池搖頭：“不需要，你若想，與皇帝說便是，他會給你機會。”
    “我不想。”這次不用思考，直接就否認了，他從小的課程更加注重的是商業……當官？蕭家從來看不起當官的。
    接二連三的一番問答，蕭祖月想要知道的事情也終於問的差不多了，馬車裏這才安靜下來，隻有小白孜孜不倦地在車裏打著滾，不時興奮異常地叫上一聲。
    而在連番的衝擊下，蕭祖月終於意識到一件事——在這個世界，自己也並非一個什麼也不是的小人物，至少自己有個帝師做師父，皇帝見了自己都要關心一番……雖然漓國是三國之中最弱小的一個，但這是在三大國之中，對於周圍無數附屬小國來說，漓國裏就是遮天蔽日般的龐然大物。
    而原先一直讓蕭祖月困擾不已的金錢問題，最近也變得不那麼尷尬起來，原先歐陽清池給自己的一千兩壓歲錢，穆善文給自己的三千兩小一的撫養費……身上帶著四千兩銀子滿大街亂晃的人可是不多的啊，自己也算是身價不菲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