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遠，你說你是怎麼回事，這麼大的case，就因為你的失誤害得我們什麼努力都打水漂了。你害不害人哦！”銷售部的經理指著黎遠的臉痛罵。“你這麼廢材，回去帶小孩。一頭豬都比你聰明百倍。要是這次我們部的營業額因為你上不去，你就等著炒魷魚吧！”
    經理扭頭就走，鋒利的高跟鞋在地板上碾過的聲音，就像針刮在鋼板上一樣，刺耳的不行。黎遠張了張嘴，最後蹲下來去撿被經理打落的文件。
    是廢物吧。連同在一個辦公室的同事也很討厭他呢。要是有什麼不好的事情第一個準想到他，可是到了這個時候，還指望誰來幫自己。想看笑話吧。
    黎遠抱著文件，走到最裏麵的辦公桌上。屁股還沒坐熱，一個甜美的少女就趴在黎遠桌前的欄板上。歪著頭說：“黎大哥，今天幫我打打卡好不好？”
    黎遠想拒絕的，可是少女的臉又格外淒苦，她說，“呐，我奶奶今天病了啦，我要去照看她。可是，你也知道啦，經理肯定是不肯的，黎大哥，你最好的，所以，幫幫我吧!”少女生怕黎遠不答應，舉起手發誓，“這是最後一次了。我保證。”
    黎遠想了半天，最後點頭，“好，好好照看你奶奶。”
    “好誒！”少女歡呼一聲，然後對黎遠說，“黎大哥，我奶奶會很感謝你的。等我奶奶病好了，我一定請你吃飯！”
    黎遠搖了搖頭，起身去了打印室，下午的會議，需要三十分左右的文件。前腳剛踏進打印室，後麵就有人狀似無意的說：“你說這黎遠是笨蛋還是怎樣啊，這麼明顯都看不出來。小靜明明是想去看什麼演唱會嘛。他竟然還答應幫她打卡，他自己可就是打不了卡的，這樣離被開除也不遠了。”
    黎遠苦笑，小靜就是少女的名字。他不覺得多生氣憤怒，可能，他就是這樣的人，被人欺負隻知道逆來順受。就算是妻子以前的情人找到家裏來，逼他離開，他也沒有生氣一樣。
    黎遠剛出去，就有同事喊道：“阿遠，快過來給我倒杯咖啡。”
    “哦，好。”黎遠應道，將文件放在桌上，就慌忙去給那個同事倒咖啡。接下來，就是所有同事的各種要求。總要一一滿足了才是。等到黎遠回到自己的桌前，任務就越來越多了。
    手機一陣急促的聲響。黎遠慌忙接了電話。“喂，你好，我是黎遠。什麼？！那現在呢，情況怎麼樣？好，好的，我馬上就去。”
    黎遠掛上電話，就衝向經理的辦公室。經理被嚇了一跳，看到是黎遠來了後，臉色差到極點。口氣不善的說：“你又是怎樣！還有沒有禮貌了，進來之前不知道敲門啊！”
    “對不起。”黎遠急促的說，“經理，可不可以放我半天假，我兒子從學校的樓梯上摔了下來，腿折了，我現在要趕去看他。”
    “不可以。”經理大聲拒絕，“我怎麼知道你是不是為了放假，胡編亂造啊！”
    “我沒有。”黎遠急的不行，“經理，拜托你了。”
    經理被他弄的煩躁，“誰管你啊，出去，出去。”
    “經理！”黎遠吼了一嗓子，經理被嚇到了，舌頭有點打結，“幹、幹什麼。”
    第一次看到這個老好人生這麼大的氣，經理也有些心虛了。“你要去就去，工資要扣的啊。”
    “謝謝。”黎遠鞠了個躬，開始大步跑出去。經理看著他離開，最後嘀咕道，“神經病。”
    可能是時間已經把男人本來就不銳利的棱角磨了一個幹淨。所以，就算是受了那麼多年的不公平待遇，隻會接受。
    黎遠橫衝直撞，兒子黎念是他這一生最後的寄托了。不然，前妻要離開的時候，他也不會什麼也不強求，隻要黎念。
    一開始，黎遠也以為自己是個同性戀，這一輩子都會埋葬在對葉非言的想念裏。可是，來自父母的壓力，各界的眼光，他還有什麼堅持的勇氣？於是屈服了啊，娶了一個女人，雖然一直平淡如水的生活，可是對方之前也不是什麼好相與的女人不是麼。黎遠太普通了，高傲的女人忍受不了這些。
    等到妻子為自己生下一個兒子的時候。看著懷裏的小小嬰兒，黎遠突然明白了一個父親的責任。人，要慢慢開始學會承擔自己的責任。而現在他的責任是好好保護這個家。可是，妻子似乎沒有這個耐性了。就在黎遠悔改的瞬間，投入了別人的懷抱。
    黎遠記得送她離開的那天。就這麼看著妻子離開，親手為她戴上圍巾，要她保重。隻要她能幸福，其實也沒什麼的。畢竟，從來都沒有對她說過喜歡，能給對方的，也隻是習慣。
    沒有妻子的生活，黎遠從剛開始的不習慣到慢慢適應。這是一個過程。他要為幾個月大的黎念當爸當媽。慢慢的，黎念長大了，黎遠送著黎念去學校寄宿的時候，小男子漢羞澀的對父親露出不要擔心的微笑時，原來，已經過去了六年了麼。
    就這麼走了，時間就這麼一去不還了。原本那些難以忘卻的，在時間麵前，脆弱的不堪一擊。
    黎遠聽到黎念從樓梯上摔下來的時候，心髒跳動在一瞬間靜止了。他的黎念，他的兒子，唯一的希望。
    人群擁擠的向黎遠靠過來，黎遠喘息著，多年沒有運動過的軀體，在此刻承擔不了大幅度的運動。不可以坐車，下班的高峰期，坐車很不明智。其實也不遠，隻是跑步去，也很快會到的。
    黎遠加快步伐，醫院純白色的牆壁在他眼底浮動。他無意去關心兒子為什麼會出事，但是他必須知道情況怎麼樣？兒子不會讓他操心，他也從未打過兒子。或許吧，唯一一次憤怒，是兒子想見已經不知道去哪裏的前妻。
    黎遠記得黎念在哭，哭他為什麼沒有媽媽，哭別人惡毒的說法讓他難以接受。第一次像個男人一樣生氣，可也隻是惱羞成怒。
    黎遠歎了口氣。甩開腦袋裏麵莫名其妙的想法，這個時候的他隻覺得肺部被人捏住一樣，喘不上氣來。
    下個路口，最後一個十字路口，再有一百多米的樣子就到醫院。黎遠向前方衝去，紅色的燈光提醒他要爭分奪秒。他快沒有耐性等候了，笑話他這個大叔也罷，把兒子確實看的很重要啊。
    黎遠錯愕，交替的紅綠燈讓他無可奈何。衝到馬路中間，他除了向前，不知道自己的位置該是如何。但事實不是，川行的車輛不會因為路中間的衝出來的路人停下刹車。黎遠在路中間搖擺，要不是眼前的景物開始朝相反的方向滑行，黎遠也不會想到就是那麼一個瞬間，似乎要與這個世界訣別了。
    僅僅是疼痛嗎？
    還有惋惜，生命怎麼脆弱成這個摸樣。
    濃稠的液體在身上慢慢滲透，黎遠眼前一片猩紅。絢麗的色彩刺激他的眼球，他看到了葉非言的臉。
    隻是幻覺。黎遠的眼前，黎念的笑臉與葉非言的臉龐交映。還是那麼冷漠，幾乎不近人情。眼眶中冰涼的液體洶湧出來，還是覺得疼啊。
    背上，腰上，胳膊上，還有心髒。
    念念，爸爸怎麼可以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