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蒹葭 第十九章 遇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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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料到無瑕公子這一病竟然拖拖遝遝去了半個月時間,本打算幾天便離開成樂,也因那病而拖了下來。小侯爺除了每天去軍營,便是賴在這冷香樓中不走,到了晚上,弦伊極度不耐,百趕才離開,無瑕公子每日隻是閑暇作畫,彈琴,對那無賴者不理不睬,小侯爺也不惱,自個呆得很開心,然卻苦了南宮熱河,除了要打點一切,還得幫著軍營侯府兩邊隱瞞,實在心力交瘁,懊惱不迭。
佰茶每日無聊,便跟了白歌月去城中粥舍施粥,那些,全是從其他地方湧來的災民,今年南方大旱,很多地方顆粒無收,朝廷卻重稅不止,很多人背井離鄉,顛沛流離。
佰茶站在那些災民之中,抬眼望去一片皆苦,常常有人走著走著就倒在地上自此死去,那種死亡極力衝擊著她的心,想到遠在東都眾大臣的錦衣玉食,夜夜笙歌,再看著這些孤苦的百姓,佰茶心頭湧起了一種悲哀,這對比,令她不堪忍受,自己能做什麼?能給這些辛勤勞作,卻終被一層層重稅剝削丟了性命的百姓們帶來什麼?眼淚,常常在將那一碗清粥遞到那一雙雙顫抖的手中之時止不住的掉落。
召喚弓站在災民中,望著那落淚的女子,心底被深深觸動,佰茶刁蠻的一麵曾令他記憶猶新,她是侯府中的貴客,應該也是深閨之中的大家閨秀,卻每日在這汙濁不堪,病痛肆虐的災民中奔波,此刻的她,是婉約的,是美麗的。
“弓哥哥——”一聲脆生生的叫聲拉回了召喚弓的目光,他俯下身子,將地上的孩子抱起,眼中漾起了笑意:“小虎子,哥哥買了藥,等會去給爺爺熬了。”小虎子緊緊摟住召喚弓的脖子,開心叫道:“爺爺,弓哥哥又來送藥了。”遠處的老人顫巍巍的站起身子,恭敬的給召喚弓作了一揖,渾濁的淚水從滿是皺紋的臉龐滑落,佰茶回過身,望著那頎長身影,不禁眨了眨眼,那身影很眼熟。看他與那些災民的熟絡,必定也是常來幫助他們之人,頓時好奇心起,將手中長勺遞給身旁丫頭,向著人群走去。
弓將手中藥包交給小虎子,發覺快步而來的佰茶,想到公子叮囑之話,腳步一晃,身子瞬間沒入了人群之中,見他匆匆離去,佰茶心中訝然,繼而湧起不甘,她的身子更加快速追去,等到白歌月抬起頭,卻發現佰茶身影頃刻便消失在了視線中。白歌月頓時急了起來,這裏雖然還算太平,但湧來的災民太多,其中不乏雞鳴狗盜之輩,佰茶是公主,萬萬大意不得,回身叫了幾名護衛,細細叮囑,護衛們領命而去,白歌月依然放不下心,想著這裏離校武場不遠,便帶了貼身丫頭徑直尋兒子而去。
威武侯孟昶龍於前幾日去巡視長樂周邊駐軍,小侯爺這幾日便清閑了下來,此刻剛與南宮熱河練習騎射回到營中,聽聞母親到來,不禁心中疑惑,正待迎出,卻見母親已經急急來到麵前。
“娘,可是又來施粥,難道是幾日沒見兒子,想得緊了。”口中嬉笑,小侯爺伸手扶過母親,白歌月長歎一聲,道:“佰茶跟我一同來的,不知見了誰,竟一眨眼便沒了蹤影,我讓侍衛去尋了,你也帶人去找一找,千萬別出事。”
小侯爺一聽詫然:“她才來幾天,往日都是跟我們一起的,這成樂她也已經幾年未到了,怎會還有認識的人,娘您別急,炎兒這就去找。”一返身將頭盔丟在桌上,帶著南宮熱河急急而去。
佰茶急追不上,氣的頓足大叫:“我知道你了,你就是前幾日害我摔馬的壞人,你快給我出來,你再跑,下次再見到你,我就把你手腳綁了,看你還跑,還跑。”藏身於樹枝之上的弓哭笑不得,這丫頭還是這麼不可理喻,正欲離去,卻聽林中破空之聲,弓一驚,一隻利箭居然從林中射出,直奔佰茶而去。
來不及了,那箭如此來勢洶洶,弓的身子躍下,已經沒有時間去推開佰茶,隻有現於佰茶麵前,伸手將她擁住,硬生生的擋住了那一箭,箭的力道十分猛烈,居然將弓的手臂紮穿,弓悶哼一聲,沒等第二支箭矢射來,已經帶了佰茶的身子遠遠而去。
佰茶被那突如其來的一抱驚呆了,正欲推開,卻看著一支利箭從麵前之人手臂穿過,帶著鮮血濺染在自己身邊。
身子被弓帶起,騰空而去,佰茶揚起頭,望向了那雙眉緊鎖的男子,然後,看見了身後迅疾追來的幾道黑影。
刺客!佰茶心頭一震,是何人所派?目的何在?
一滴汗珠落在頰邊,佰茶抬頭,看著那冷汗漸漸滴落的臉,然後側目望向了那利箭穿透的手臂,那箭,居然有毒。佰茶心頭泛起寒意,殺手本領如此強勢,卻依然箭尖抹毒,那要取自己性命之人,手段狠毒,令人發指。
“放下我吧。”佰茶知道此刻再不停下,那毒會蔓延得愈發迅速,弓沒有吭聲,隻是執著的提步狂奔,那些殺手不是泛泛之輩,若沒有中毒,自己尚可一拚,然此刻若停下,兩人便都有生命之危。
天色漸暗,那些黑影追隨身後,漸入城中,居然也不避諱,可見佰茶之命,他們勢在必得。
毒性發作,弓已經漸漸不支,他將食指放於唇邊,一聲呼哨,冷香樓外突然現出幾道黑影,迅疾而來。
弓的身子一縱,徑直撲入東院,被喚而來的黑影與追隨而來的黑影頓時混在了一起,高手過招,悄無聲息,牆外尚有來往行人,那兩方爭鬥卻在屋簷瓦礫間上下翻飛,居然未曾驚動任何人。
當那呼哨響起,無瑕公子雙眸一動,弦伊將門打開,見弓居然身負重傷而回,不禁大驚失色。
弓將佰茶身子放開,頓時撲倒在地。
“箭有毒。”佰茶雙眼掉淚,撲在弓的身邊不知所措。
無瑕公子袖風一帶,將門關上,返身拿出一個小盒,打開,拿出長短不一的銀針,將弓的身子翻過,細細紮下,頃刻,血便止住,再去看那箭,卻雙眉一皺,道:“弦伊,拿匕首來。”
弦伊從錦盒拿出一把小匕,無瑕公子將弓的身子扶起,讓兩人抵住,寒光一閃,箭尖被切斷,然後,抓住箭柄,將剩餘箭身拔出,卻見傷口處已經泛黑,轉身入內閣拿出一個小盒來。
“公子——”弦伊出聲叫道:“那個,是備你不時之需的,就那一顆了——”雖然製止,然垂眸看見哥哥生命已懸一線,頓時泣不成聲。
無瑕公子卻是沒有半分遲疑,十指靈動,將藥丸用水化開,給弓灌入,直到藥全入口,才舒了一口氣,道:“弓的命,與無瑕是一樣的,沒有什麼該不該給的。”隻是淡淡的說了一句,然弦伊知道,那藥丸這世上已僅此一顆,已逝的神醫鬼穀子留下的唯一一顆能解百毒的解藥,已經被公子給了哥哥了!
常人無法察覺,然小侯爺在遠處便已發覺了那兩股廝殺的黑衣人,在成樂,居然出現了這麼兩股武功高強的勢力,小侯爺眉頭漸漸鎖起深意,無法分清這兩股勢力孰好孰壞,一時無法動手,南宮熱河抬眼卻見東樓小閣人影憧憧,忙一拉小侯爺示意,小侯爺抬頭去望,不禁心頭一亂,口中道:“你好好看著。”身子一輕,已經掠過那廝殺,徑直奔了小樓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