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八十五章 因愛生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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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一時間,墨魘在魔譚內暴跳如雷,困獸一般在丹房中。
該死的明乙,葫蘆裏究竟賣的什麼藥?他要摻和到地府的事情裏,他自己帶著幾個愣頭青徒弟去就好,為什麼要把他的白白拖下水?他自己卻躲在清涼觀裏當縮頭烏龜!
他難道不知道白白根本是隻連自保都不懂的笨狐狸嗎?還是他以為白白法力根基突飛猛進就可以隨意利用?太可惡了!
墨魘麵前的一麵水鏡,可以清晰地看到白白在地府中與鬼卒妖兵們搏鬥的情景,險象環生都不足以形容她的狼狽狀態。一身雪白的衣裙被血汙泥塵弄得幾乎看不清楚本來的顏色,幾次差點被鬼卒的兵器打中,幸好那些鬼卒見白白容貌美麗,隻想著撈些便宜,到沒有要她性命的意思,才讓她勉強支撐下去。
他不得不承認,白白的法術在激鬥之中成長快了很多,但是明乙如果就為了這個緣故硬把她置於險境,那依然是不值得原諒的該死行為!
他的小寵物就該舒舒服服窩在他的身邊,接受他的照顧嬌慣,就算她法力低微又如何?有他的保護,誰敢碰她一根汗毛?
墨魘越看越火大,氣明乙也氣白白,這隻該死……不,不能死,是該打的笨狐狸!竟然一口就拒絕了他的好心建議,連他準備好的大堆優厚條件也不肯聽!寧願吃苦受罪也不跟他回魔譚享福,又蠢又笨,應該抓起來狠狠打一頓屁股!
不過不行,笨狐狸一打就會哭……墨魘緊緊盯著水鏡,又是驚怕又是生氣,又是緊張又是無奈,有幾次差點忍不住又再三魂離體去幫她,把那些鬼卒們意圖不軌的爪子剁了,眼睛挖了,把那些膽敢傷害白白的家夥一個個四成碎片。
他多麼後悔剛才一時之氣,沒有直接把白白拎回來魔譚。
捫心自問,真的是因為一時之氣嗎?其實,其實是他害怕了……墨魘苦笑著麵對心底深處真正的自己。
多麼可笑,強大如他,在一隻軟弱可欺的小狐狸麵前,竟然覺得害怕!
我不要跟你一起!
腦海裏回響著白白決然的話語,輕易就把他好不容易凝結起來的勇氣打散。他不怕麵對三界神魔,卻沒膽子麵對白白幽怨悲傷,失望疏離的眼神。
什麼擔心明乙的陰謀,什麼白白的身體需要同源真元助她修煉恢複,統統不過是借口!令他遲疑的,不過是白白的態度而已。
這幾個月來他日日在魔譚中翻找藥典,尋找可以為白白解決身體內藥力積存問題的藥方,是希望能夠實現自己的諾言,還白白十倍的法力,好讓她別再為這件事生氣,他想把從前虧欠白白的十倍補償給她,也許她再找不到理由拒絕自己,就會考慮回到魔譚來陪伴自己。
也許從發現自己比想象中的要更加在意白白後,他在白白麵前就成了個拿不起也放不下的普通男人,什麼麵子自尊,什麼陰謀詭計,不過是要掩飾他的恐懼而已。
他一直不明白,當年父親與自己在清涼觀外見到母親與另一個男人在一起,抱著另一個男孩子的時候,為什麼不衝上前去質問她為何負心忘情,為何另結新歡?
現在他懂了,原來不過是因為害怕而已。害怕對方承認事實,害怕對方說出更可怕的話來,甚至於懦弱地害怕破壞了對方現在的生活,令她怨恨自己……
所以即使是像父親那樣厲害的人,依然隻敢選擇回到魔譚,抱著自己曾有的記憶與愛情靜靜死去。
他現在既不敢去把白白強行帶回來,又放不下心讓白白在地府陰司那樣危險的地方參戰拚殺。悔恨、不舍、擔憂、疑慮反複糾結撕扯著。
他想不顧一切把白白撈回魔譚藏起來,永遠不讓其他人跟他搶,可惜每每想起白白怨恨憎厭的神情,不留餘地地拒絕,他就退縮了。
他氣明乙,氣白白,但是更氣自己,拿不起又放不下……墨魘重重地坐到蒲團上,有些事情一旦做錯,便不是自己想彌補便能彌補的了的。
如果他對白白好一些,如果他一開始能夠坦然承認自己的錯誤,而不是那麼自以為是,不顧白白的感受,白白那樣善良心軟,應該會原諒他的吧。
看著水鏡裏,暫時結束了戰鬥的白白傷心地抱著尾巴縮成一團,在雲虛衣袖裏無聲哭泣的樣子,墨魘隻覺得心被細細的錐子一下一下地狠狠戳刺著,每一下都疼得他幾乎無法呼吸。
不能放任這種情況繼續下去了!
而墨魘心目中冷血狡詐的明乙,此刻同樣並不好過。
緩過舊疾複發的痛楚之後,他便坐在院子裏看著麵前的月季花發呆。不是不擔心弟子們的安危,不是不害怕白白出事,但是他已經沒得選擇了。
他的身體狀況不知還能隱瞞多久,清涼觀的聲威要維持下去,弟子們要繼續在三界中擁有一席之地,不能隻靠他這個根基半毀的人。
希望白白法力修為上的意外突破,能夠幫助弟子們扭轉天庭在地府陰司叛軍勢力麵前的劣勢,就算不行,至少讓她能就學會自保。
是他太過自大,妄想借天意而插手白白與墨魘的未來,使三界之間能夠依照自己的天意平衡下去。結果不但賠上自己半生法力,還壞了一段大好姻緣。
他曾經希望過,墨魘隻是一時之氣,應該不會輕易放棄白白,不過連續幾個月的杳無音信,把他的希望衝刷的幹幹淨淨,他怎麼忘記了墨魘曾經親眼見過自己親生父母如何因情深所累鬱鬱而終,墨魘又怎肯再輕易許心於人?
希望雲疏與白白他們能夠平安回來才好……
白白被雲虛帶到一邊休整了一陣,心情稍稍平複,雲虛細心地取出帕子幫白白把身上的泥塵血汙擦幹淨,雲疏在一邊見了欲言又止,現在擦了,等下子時一到,白白再下去還是會弄髒的。
說實話,他也心軟,但是他與雲起都知道師父的情況,所以也隱約明白師父的用心,不得不逼自己硬起心腸來。
離子時隻剩下小半個時辰,到時各路叛軍定會蜂擁而至,戰況的慘烈不必多言,與其軟語安慰,不如再多學些防身搏擊法術來得實際……這麼一想,眼光便轉到了雲起身上。
雲起會意,硬著頭皮上前來對白白說道:“剛才大師兄教你法術,都記住了嗎?”
白白點頭道:“記住了!”如果是以往,這麼快學會新法術,她一定會開心得要命。可是想到剛才與鬼卒妖兵們交鋒的慘烈情況,她就開心不起來。
雲起把她從雲虛懷裏抱到自己麵前,平靜道:“要保護自己,保護身邊重要的人,是要付出代價的,白白勇敢一點好嗎?”
白白咬咬牙,用力點頭,跳到地上化出人形,乖乖隨雲起到一邊去學習法術。她這麼強作堅強的懂事,把雲虛與其餘幾名師兄弟看到心疼不已,但是現在下邊各路妖魔大軍已經集結完成,他們任何一個人都不可能再臨陣退縮了,白白的安全,也不是他們幾個努力就能保證萬無一失的,雲疏與雲起的做法雖然殘忍,卻是對白白最好的選擇。
幾師兄弟圍坐在城樓的一角,靜養準備之時,忽然聽到一陣腳步聲飛快接近,武曲星君帶著千裏眼、順風耳跑了過來,三個人都是一臉的迷惑不解,但更多的卻是喜色。
“好消息!好消息啊!”千裏眼人還沒到就已經忍不住大呼小叫起來。
雲疏等幾人覺得有些奇怪,這個時候,還能有什麼好消息讓他們如此興奮?總不會是下麵的叛軍自動退兵吧……
順風耳也顧不上賣關子了,激動的開口道:“剛才我聽到叛軍後陣似乎發生了什麼事,慘叫之聲不絕,似乎人仰馬翻吵吵嚷嚷混亂得很,便叫千裏眼好生看看……”
“結果你們猜我見到什麼了哈哈哈……叛軍後陣有連大片鬼卒妖兵不知道被什麼人殺了個幹淨,足足死了有上萬個!”千裏眼興奮地接口道。
“什麼?莫非另有天庭兵將埋伏在後?”雲疏聽到這樣的消息也很高興,但總覺得這驚喜太大太突然,讓他有些不敢相信。
武曲星君撓撓頭:“沒聽說過啊,天庭要還能派出兵將,我也不必守關得這般痛苦了。”
此時鬼門關內的鬼卒妖兵大概有十萬之眾,一下子去了十分之一,雖說人數依然大占上風,但是叛軍忽然受此重創,必影響軍心,他們隻是為了闖關臨時結盟,一但遇上重大打擊,就會為著各自的利益,恢複到原本各自為戰的形式,這樣對於武曲星君而言簡直就是天大的喜訊,
就像是死囚推到了法場上,大刀舉起要往下砍的時候,忽然監斬官宣布大赦天下一般,城樓上的氣氛頓時高昂起來。
千裏眼伏在城樓上繼續觀望敵情,忽然大聲道:“哎呦!有幾路叛軍在往後撤退!奇怪奇怪!剛才那傷亡叛軍究竟是哪一路兵馬斬殺的?怎麼連個影子都沒看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