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喂——周昌演——周昌演！周昌演你個小兔崽子！”趙萱一把揪住周昌演的領口，“你無視我啊！”
    “沒有啦！”
    “我問你，蘇離和林哲這兩個家夥在搞什麼啊，兩天沒來上課了誒！”
    “我怎麼會知道！”周昌演摸摸下巴，“該不會……是私奔了吧！”
    趙萱驚訝道：“你不會也知道他們倆是……”
    “嘿嘿！看他倆平時黏在一起那麼要好的樣子，肯定是一起去翹課啦！”周昌演說的眉飛色舞，“我也好想翹課啊，最近在學那些函數啊什麼的煩死了……”
    “……”趙萱為自己沒說漏嘴連忙慶幸，“他們倆才不是那種翹課的學生！”
    “切~那可說不定。”
    趙萱左思右想，“你知不知道他們家裏的電話？”
    周昌演聳聳肩。
    對於生活在校園裏的學生，日子總是過的很分明，時間以一節一節課的形式流逝，但是對於囚禁於牢籠的人來說，時間就是那一扇窗外陽光的變化，顯得漫長而模糊了很多。
    蘇離看著外麵的陽光一點點變暗，四周的環境變得不再清晰。
    不知道過來多久，已經幾乎全黑的房間傳來“吱呀——”開門的聲音。
    依依手裏舉著托盤走了進來，黑暗中一時找不到方向。
    “呀——少爺，你怎麼不開燈。”依依已經沒有了早上那種驚恐的表情，也許她也明白了蘇離的心裏難受著，想用自己的方式安慰他，“少爺，這是晚飯……”
    啪的一聲，依依按動了開關，整個屋子重新被照亮。
    她看見蘇離還是靜靜的坐在床上，那姿勢從她上次進房間來就沒有變過。
    “蘇離少爺……你吃點吧……你中午就沒吃飯，肯定餓了吧？你看，廚師特地給你做了粥……”
    “我給你涼一涼吧……不然會燙到……”
    “少爺，餐具在這裏，你拿起來吃啊……”
    “少爺……少爺……”
    依依有些不知所措，麵對毫無表情動作的蘇離，她的所有做法都像是在鬧劇。
    “少爺……我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但是、但是隻有把自己的身體養好，才能克服困難呀……不論少爺要做什麼，最起碼……要補充自己的體力啊……”
    蘇離眼神落到依依身上，腦袋歪著，想了一會。
    他的眼睛很大，那副歪著頭有些呆滯的樣子加上他蒼白的膚色，在燈光的映襯下就好像一個SD娃娃。
    依依覺得自己一時無法將視線移開了。
    蘇離就像一個放在櫥窗裏的精致的人偶。
    突然，那個精致的人偶咧開嘴，笑了。
    “是呢……我得……照顧好自己，才能再去找他。”
    “少爺……依依可不可以問一句，你說的那個‘他’是誰呀？”
    “啊，”蘇離用勺子舀起一勺粥，“他叫林哲，木木的那個林，哲理的哲。”
    在說這句話的時候，他的心情好像好了很多。
    末了，他又加了一句。
    “是個……超級……溫柔的人。”
    第六十二章
    已經是半夜了。
    蘇離房間的門又被推開。
    蘇離歎了口氣，剛想叫依依出去，卻看見一個人影撲到了他的床上。
    蘇琦沒有開燈，借著月亮透過窗簾的一點點光線，迅速找到了想往邊上躲的蘇離。
    蘇離緊抿著嘴，死活要推開他，兩個人在黑暗中鬥的氣喘籲籲，最後蘇琦直接把自己壓在蘇離身上。
    這重量一點也不輕，蘇離覺得自己馬上就要被壓成肉醬了。可又不願意開口對蘇琦說任何話。
    對方也很配合的沒有說什麼，良久，蘇琦抬起身體，讓蘇離喘了口氣。
    可馬上，蘇離就感覺不妙了。
    他感覺到一雙手正滑到他的腰際，想扒下他的睡褲。
    “住手！”他忍不住喊了出來，雙手緊緊拽住自己的睡褲，呼吸已經緊蹙了起來，想到最初和蘇琦的那個夜晚，至今他還是沒辦法忽視當時留下的陰影。
    況且……這家夥，對林哲……對他……
    蘇琦停住，把手抽了回來。蘇離甚至能感覺到他一隻手上的繃帶擦過自己皮膚時的觸感。
    可他並沒有走。
    蘇琦把自己的衣服扯掉，直接鑽進了蘇離的被窩，這讓蘇離變得像驚弓之鳥，身子緊張的一動也不能動。重新被蘇琦的雙臂禁錮著，可是蘇琦卻沒有再進一步的行動。
    僅僅是被抱著。
    蘇離在黑夜中望著空無的前方直到後半夜。直到身邊的蘇琦傳來輕輕的鼾聲。
    這算什麼？
    僅僅是，抱著，睡覺嗎？
    是因為我的掙紮，放棄了？
    你在討好我嗎？
    這算什麼？這算什麼？？？
    這是你的溫柔嗎？蘇琦？
    蘇離本來就脆弱的神經更加毫無睡意。
    可是，
    你以為你這種溫柔，能彌補多大的洞？
    第六十三章
    “哥哥~~~~~~~~”林涵的腦袋突然從床底下冒出來，真是嚇了林哲一跳。
    “你怎麼在那裏？？”
    “嘿嘿，我潛伏很久啦~~~”林涵笑嘻嘻的站起來，摸摸頭，“我來接哥哥出院啊！”
    “這樣……”林哲勉強笑笑，“爸媽……呢？”
    林涵撅撅嘴，“爸爸不肯來誒，媽媽在外麵等著，也不想進來呢。”
    林哲苦笑。
    林涵有點看不下去了，“哥哥！你怎麼可以讓爸媽知道啦！反正絕對不是我泄露的，你要相信我！我支持你和小離哥哥！”
    林哲無可奈何的拍拍妹妹的頭：“我知道不是你的錯。”
    “那……你要怎麼辦？”
    “走一步看一步了。”林哲深吸口氣。
    爸已經知道他當時治療的那筆費用的出處了吧？
    出了這種事，是肯定不能找蘇家的麻煩的……這麼說的話……
    我就肯定會成為炮灰了吧。
    ——
    “啪！”一個響亮的耳光，是林哲傷愈回家後收到的第一份禮物。
    “你還有臉回來啊？怎麼沒死在醫院裏！”
    “爸……”
    “啪！”另一邊臉頰也火辣辣的疼了起來。
    “還幹出這種見不得人的事！啊？喜歡什麼不好，喜歡男人？真是惡心！滾！這種兒子真是給我丟臉！”
    “爸爸！不要罵哥哥了！哥哥剛出院呀！”
    “你也滾！看見你們就心煩。”
    林哲看著父親轉身進了房間，重重的鎖上了門。母親一直什麼也沒說，隻是無聲的哭著。
    “嗚嗚……”林涵的眼淚吧嗒吧嗒往下掉，“為什麼罵我……”
    “別哭。爸隻是心情不好。”林哲用手擦了她臉上的淚痕，“我們先回屋裏去，好不好？”
    “……恩。”
    林哲早就料到會有這麼一天，他以為自己已經做好了準備，可事情真正到來的時候，沒想到他的心會如此絞痛。
    難道真的必須放棄一個嗎？他不願麵對因他而傷心的父母，卻也舍不掉小離。
    他是認真的在愛一個人的。隻要小離沒有說放棄，他無論如何都想堅持下去。
    現在的情形，已經沒有任何能繼續下去的可能了。
    但是我還是不願放棄。
    小離，你呢？你的想法是什麼呢？
    你願意堅持下去嗎？
    無論事情變得多麼糟糕，你都願意和我站在一起嗎？
    為了自己的情感而做出這麼不理智的事情，我很孩子氣吧？
    但是，請讓我任性一次吧。
    一次，就這一次。
    第六十四章
    啊，自己在這間房裏，究竟過去多久了？
    蘇離躺在床上想。
    身體已經洗幹淨了，昨晚被蘇琦強要後弄的到處是血。也難怪他了，忍了那麼久都沒碰自己，終於在昨天晚上熬不住了嗎？
    依依倒是，太過小題大做了，邊收拾床單邊在那哭，好吵。
    好吵。
    蘇離不知道要去想些什麼，但又覺得自己應該想些什麼。
    恩？奇怪，忘記了什麼很重要的東西。
    他的大眼睛靜靜望著上方。身體在痛，不想動。
    心呢？不知道。在痛嗎？為什麼呢？心怎麼會痛呢？在想著誰呢？
    “依依。”
    “依依。”
    門被推開，“少、少爺……”依依進來的時候眼圈紅紅的，還不停的抽噎，臉上的妝花的很難看。
    房間裏傳來毫無波瀾的聲音，輕輕的，冷冷的。
    “依依，你有刀嗎？”
    依依猛然抬起頭來，對上了蘇離的眼睛。
    蘇琦感到很焦躁，盡管他自己都不願承認。
    蘇離越來越不對勁了。他看自己的眼神，平靜的過分，已經連恨都沒有，仿佛自己隻是他房間裏的一個擺設。
    昨天晚上想試試他，他也沒怎麼反抗，好像放棄了。
    放棄了什麼？放棄了我？
    不再對我抱有感情了嗎？
    蘇琦扯掉自己的西服，衝進了蘇離的房間。
    蘇離沒有驚訝，甚至沒有回過頭來，眼睛始終盯著窗外已經昏暗的天空，靜靜的躺在床上。
    蘇琦知道自己怎樣可以消除這種強烈的不安。他解開了自己的襯衫，走過去，把蘇離困在自己的雙臂間。
    可他隻是看了自己一眼，又恢複了原樣。
    被子被拽開，蘇琦以為他不會有什麼反抗，就放肆的開始解他的睡衣扣子。
    可誰知蘇離突然間要拍開他的手，蘇琦當然不幹，兩人較起勁來。
    比握力蘇離是弱勢，蘇琦控製住他的一隻手後，剛想把另一隻手也壓到他頭頂來，眼前忽然晃過一道白光。
    腹部開始抽痛，越來越嚴重。蘇琦驚訝的發現自己身上插入的刀口正往外滲著鮮血，漸漸氤上了床單。
    蘇琦感到前所未有的震驚。他從來沒有想過，會有蘇離用刀捅他的這種可能。
    怎麼可能……怎麼……可能……
    蘇離卻帶著不該有的鎮靜，掙脫了蘇琦的束縛，從新理好睡衣。
    “我要去見他。”他的聲音卻在抖，“我要去見他。我要去見他……”
    他看了看倒在床上的蘇琦，輕輕的說：
    “我走了。”
    然後跑出了房間。
    樓下的保鏢知道剛才蘇琦進去了，對於突然跑出來的蘇離，沒有得到指示，也不敢貿然攔住。
    蘇離一個人跑出了大院，一直到街道上，身上還穿著睡衣，像半夜到處遊逛的瘋子。
    要找到他。
    然後……蘇離的心狂跳起來。
    第六十五章
    林哲從小到大，都是很乖的孩子。
    乖乖完成作業，乖乖上學，放學，和同學開些無關緊要的玩笑，回家打掃家務。
    然後，就好像那樣平淡無奇的遇到了蘇離。
    什麼都沒變，隻是他多了一個……愛的人。
    林哲從二樓的窗子翻了出來，踩著牆上的一些裝飾，然後看了一眼地上。
    “嗵！”安全著陸——
    他回頭看了看父母房間的窗子，是黑著的。
    利落的翻了外麵的柵欄，沿著那個他曾經走了無數次的道路奔跑而去——
    他隻是單純想看看蘇離，也許蘇琦不會允許，但是有種莫名的感覺支撐著他，荒謬也好，自大也罷，他覺得他應該這麼做，這種感覺已經戰勝理智，讓他肆無忌憚的奔跑在路上。
    也許……能遇見他……
    林哲知道這種概率有多小，但卻停不住腳步。
    樹木的枝杈在月光下被剪成碎影投在路麵上，還有些落在了林哲身上，隨著他的奔跑不斷變化著。
    前麵有一片泛著晶光的湖，在夜空下顯得空靈神秘，仿佛夜空才是湖，而那片湖反而是浩瀚的星空。
    林哲有一瞬的恍惚，但在下一秒，一個身體疾速衝進了自己懷裏，把自己撞的一個趔趄。
    “你……”林哲低頭的那一瞬間，幾乎忘記了呼吸。
    蘇離。
    盡管他把臉埋在林哲胸口，林哲也知道，那就是蘇離。
    身上單薄的睡衣禁不起夜裏涼風的襲擊，身體早已凍得冰涼。
    林哲把身上的大衣脫下來，緊緊裹住了蘇離。
    蘇離還是沒有把頭抬起來，林哲便連他和大衣一起抱住。兩個人直接坐在湖邊的草地上，都沒有說話。
    過了很久，林哲能感到胸口被浸濕了。
    蘇離好像在害怕什麼。
    將他抱得更緊了些，林哲深吸口氣：“你總是能……給我出乎意料的驚喜啊……”
    蘇離突然抬起頭，吻住了他。
    是種渴望的，瘋狂的吻。
    林哲回應他，兩個人在草地上吻的昏天暗地。
    “木木……嗚嗚……木木……”蘇離哭的稀裏嘩啦，“我就是想來見你……很想見你……”
    “我知道，我知道的。”林哲的心狂跳著，不停的親吻著對方的臉頰，額頭，鼻子，還有嘴……
    “在這裏——！！！！！！”
    一個男人的聲音劃破了寧靜的氣氛，幾束手電筒的光同時聚焦到草地中熱吻的兩人身上。
    林哲抬起頭的一瞬，看見父親幾乎絕望的臉。
    來人中有很多身穿黑衣的人，恐怕是……蘇琦的手下吧？蘇離抓緊身上的大衣，也站了起來，挑釁一般的站在林哲後方，輕輕環住了他的腰。
    第六十六章
    “回來！”
    林哲看見父親的額頭青筋暴起，就差把手電筒砸向他，“回來！”
    “爸。”林哲感覺到環繞在腰上的雙臂緊了起來，“我喜歡他。”
    “回來！要麼永遠別回這個家！”
    “爸。”
    “兒子……”母親泣不成聲，“你快回來，別再氣你爸了，咱回去好好說行不行……”
    “我愛他。”蘇離突然開口，“我不會放開他，不會讓他再離開了……我們會一直在一起的……”他拉著林哲的手跑向釣魚台，林哲吃了一驚，不過也跟隨著他。
    “這個湖的深度夠了。”蘇離突然咧開嘴笑了，“你們非要把木木搶回去，我就和木木一起跳進湖裏，讓你們，誰也找不到他。隻有我能看到他，隻有我知道他在哪裏。”
    “你……你瘋了！”林哲的父親氣的身體在發抖，隨後轉向林哲，“回來！你願意跟這個瘋子在一起嗎？！”
    “爸，”林哲望著他，“從決定和他在一起我就已經瘋了。你怎麼說都好，我放不開他！如果隻有這一條路走，我會和他跳下去。”
    林哲回頭望望蘇離，他的臉在湖水的映襯下顯得格外迷人，眼睛裏透著一股神經質般的偏執。
    蘇離歪著頭望向前麵的一群人，嘲笑般的說：“你們憑什麼管我愛的是誰，憑什麼？我喜歡誰就和誰在一起，我可以為他去死，你們卻做不到。有本事就來啊，來啊！”
    他躍上了柵欄，有些單薄的身體在風中搖搖欲墜，林哲過去抱住他，“我們一起。”
    “等等！”
    蘇離抬頭，看見蘇雅正往這邊走來。
    “先生，這也不是你想看到的吧？”蘇雅皺著眉頭，轉而對林哲的父親說。
    “……蘇小姐。”
    “是。”蘇雅應道，她掃了一眼四周，黑衣的保鏢迅速退了下去，“我想您也明白他們兩個的意思了。您的兒子很讓人放心，至少，我認為他愛一個人的態度是認真的。我包容那兩個孩子的戀情，因為我不想失去他們，我希望，您也能認真的考慮一下。”
    隨後她走到蘇離麵前，輕輕抱住他，拍了拍他的背。
    “傻孩子，別太為難自己。”
    蘇離卻突然嚎啕大哭起來，止都止不住。某種程度上說，蘇雅對於蘇離，是姐姐甚至是媽媽那樣的存在。
    林哲終於鬆了口氣，蘇離總算恢複了正常的狀態，他願意和蘇離一起死，但不希望他被逼成那個樣子，那種過分的鎮靜讓人心疼。
    林哲往父親的方向看去，卻發現早已不見了人影——
    接下來的日子，兩個人都重返校園。
    聽說蘇琦上國外養傷了，其實是沒有必要去國外的吧，按蘇雅的話說，“他被你弄傷心了啊——當然要一個人靜一靜。”
    而林哲在家裏父親總是不願和他一起吃飯，這也難怪，他苦笑。
    功課落下了不少，兩人經過一番苦戰，總算補齊了課程。
    “叮鈴鈴……”中午吃飯的時候，林哲的手機百年難遇的響了起來。
    “誰會打來啊……”林哲看來一眼屏幕。
    是家裏的電話。
    “喂。”
    “啊，哥哥！”
    “小涵？怎麼了？”
    “恩……那個，爸爸叫你晚上回家來吃飯……”
    “我每天都回家吃晚飯啊……啊，爸？”
    飯桌對麵的蘇離抬起頭，一臉警覺的表情。
    “還有記得把小離哥哥帶上……”
    “……誒？？？”
    好像……
    微妙的變化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