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三十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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裝修的極為華麗的客廳,洛老爺子坐在沙發裏細細品著茶。
這老頭年輕的時候無惡不作,大老粗一個——不知怎麼年老了之後反倒有格調起來,生活過的有滋有味,還真有那麼些文人的架勢。
可他身邊的隨從都知道,他們這個老大,表麵上過著安逸的生活,背地裏卻幹盡遭天譴的事。
天下的烏鴉一般黑,凡是生在洛家,誰也沒有資格說誰,該殺的殺,該搶的搶,那便是洛家人。
“老爺,少爺回來了。”
“讓他進來。”
還不等侍從轉身,隻見大門被“砰”的踹開,閃進一個影子。
洛邵華的速度連保安都沒有反應過來,身形一晃,人已經站到洛老爺子麵前。
“洛離在哪裏?”
“哦,跟爺爺見麵的第一句話就是這個呢。”
洛邵華皺著眉頭,重複道:“洛離在哪裏?”
“在這裏。”洛老爺子並不著急,緩緩抿了一口茶,“你想見他?”
“為什麼要抓他?”
“我沒有抓他。他原本就是我洛家的殺手,我僅是叫他回來而已。”
洛邵華死死盯著對麵那張布滿皺紋的臉,卻從中看不到任何情緒的存在,“你什麼意思?”
“我就不說那個漂亮話了,我隻有一個目的,讓你繼承洛家——”
“別費力氣了。”
“我知道你會這麼說。那麼,如果這裏麵有個條件?”
洛邵華感到脊背湧上一股寒氣:“你想用洛離威脅我?”
“不算是威脅吧……”洛老爺子的眼睛顯得狡黠而陰險,“如果你真的不在乎別人的話,任何事都不能威脅到你。”
“這跟他沒關係!”
“的確沒關係。”洛老爺子讚同的說道,但這卻讓洛邵華更加感到揪心。
“……我說過,我不會繼承你那什麼狗屁家業,我要的是正常人的生活!上大學,找一份普通的工作,然後生活!我對你那個世界沒有興趣!洛離隻是借宿在我那裏而已,我想你是誤會了什麼,爺爺。”洛邵華咬著牙,深吸口氣,“他的死活跟我沒有關係,也希望您不要拿這麼無趣且沒用的手法來威脅我。”
對不起……洛離。我和你的羈絆越深,越會成為洛老爺子手裏的把柄,如果……如果我們沒有相遇的話……
“哦~無聊且無趣嗎?”洛老爺子嗬嗬笑了起來,“洛邵華,你沒有反抗的權利。”
洛邵華的雙手攥緊了拳頭,指甲幾乎嵌入肉中。
“洛離隻是個無關緊要的人,爺爺您若想威脅我,起碼也得找個像樣的來。”
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
洛離……
“我再給你十分鍾的時間思考,小子,你每拖延一分鍾,就會後悔一分。”洛老爺子掏出一個像手機一樣的東西,上麵有許多奇怪的按鍵。
“……”洛邵華強求讓自己的呼吸平穩下來,保持冷靜的外表。
不可以被爺爺左右……如果在這裏答應了他……那麼自己的人生,恐怕都要偏離原本的路線了。
自己一直不肯放棄的,追求著,執著的,平凡的人生。
“一分鍾。”洛老爺子按下了第一個鍵。
“那是什麼?!”洛邵華始終還在在意洛老爺子手裏的東西。
“兩分鍾。”第二個鍵。
房間裏寂靜的可怕。
“那到底是什麼?!混蛋!”
“三分鍾。”
“四分鍾。”
“五分鍾。”
“六分鍾。”
明明隻是計時而已,明明隻是按下了幾個鍵子,卻莫名的讓洛邵華感到不安。那到底是什麼意思?
“七分鍾。”
洛老爺子依舊端坐在沙發中,平靜的數著——
“八分鍾。”
“你到底是什麼意思?!和……和洛離那家夥有關嗎?”
“九分鍾。”
洛邵華倒吸一口氣。
“十分鍾。”洛老爺子按下了最後一個鍵。
“好了,我可以走了吧?真是無聊。”不知道為什麼洛邵華的心跳的厲害,十分鍾仿佛十年般漫長難熬,就連身體都在微微發顫。
“你可以走了——”洛老爺子居然這麼大度?
洛邵華非但不高興,反而更加心驚膽戰。他太清楚自己這個爺爺是什麼樣的人了,怎麼會這麼簡單把他叫來,數個十分鍾然後送回去?
“但是,走之前,我要你見一個人。跟我來。”洛老爺子站起身,背著手往房間的另一個門走,洛邵華跟在他後麵。
這個門後是一個狹長的走廊,燈光有些昏暗,洛老爺子的步子並不快,悠哉悠哉的往前走,後麵的洛邵華也不得不放慢速度,而再後麵,是五個洛老爺子的貼身保鏢。
“不知那孩子……怎麼樣了。”洛老爺子的語氣,就好像一個老人想起自己遠在他鄉的孫子——可洛邵華知道,事實肯定完全不是這麼一回事。
最後一道鐵門被打開後,裏麵的場景讓洛邵華頓時失去了呼吸的勇氣。
“洛離——!!!!!!”
被綁在那裏,渾身是血,氣息奄奄的,竟然是洛離???!!!
洛邵華頓時瘋了一樣衝過去,卻被將近十個人的手給壓住。
洛離被吊在牆上,低著頭,即使洛邵華這樣大喊大叫,卻一點反應都沒有。
室內燈光太過灰暗,但即便如此洛邵華也能看見他身上的斑斑血跡,已經浸透了淩亂的衣裳。
“你們這些混蛋!!!!!!”洛邵華已經完全失去了理智,眼睛充滿了血絲,揮手就往抓住自己的保鏢臉上打。
“王八蛋!!!!!!他到底有什麼錯???!!!這跟他一點關係都沒有,為什麼要這麼對他!!!!!!有本事你們衝著我來啊!!!來啊!!!”
洛老爺子此時站在門口,毫無表情,仿佛在看一場鬧劇:“按住他。”
洛邵華頂的了一兩拳,卻頂不過這麼多經過專門訓練的殺手保鏢,被按住也是遲早的事。
“咚!”洛邵華腦袋結結實實的挨了一下——洛老爺子本在“看戲”,不知道什麼時候炒出一根棍子,趁著他被幾人糾纏住,狠狠的砸了一下。
頓時大腦“嗡”的一聲,洛邵華直接栽了下去。盡管頭疼的厲害,卻死命不想服輸,還要起身去洛離那裏。
“滴答”,“滴答”……額頭上有血滴下,劃過洛邵華英俊的臉,從下顎處墜落到地麵。
“為什麼……為什麼……”洛邵華不知道臉頰劃過的血裏已摻進了自己的淚水,“他明明……什麼錯都沒有……”
“洛邵華,還記得我剛才數的那十分鍾吧。”洛老爺子緩緩走到洛離身邊,“我說過,你每拖延一分鍾,就會後悔一分。”
“……”
洛老爺子舉起剛才那個形似手機的物品:“這個玩意連著審訊房,我已經向底下交代過……”
“我每按下一個鍵子,這個審訊房的牆上就會亮起一盞小燈,那麼,就往這孩子的身體裏紮進一個鋼釘。”
“你……你說什麼???!!!”洛邵華震驚的抬起頭,眼前的景象漸漸又清晰了起來。
被燈光晃著的洛離的身體,仿佛破碎的布娃娃一般,毫無聲息的掛在牆上。
胳膊上,大腿上,肩頭……到處可見一個個詭異如同小鈕扣一般的黑色圓點。
那是……洛邵華感覺五髒六腑都要疼的出血。
“你猜的沒錯。”洛老爺子看出了他的神情,伸出布滿粗繭和皺紋的手,輕輕撫上洛離肩頭的一個小圓點,“這是紮進去的鋼釘。”
“洛離!!!!!!”洛邵華渾身顫抖著,目眥欲裂,像頭野獸般哭號著,卻別無數隻手壓在地上,動彈不得。
“大概昏過去了。”洛老爺子收回手,“剛才客廳的內容,全部實時轉給這孩子看了吧。”
旁邊一個黑衣保鏢回答道:“是,老爺。”
洛邵華猛然一怔。
“真是不巧。”洛老爺子的笑在此時的洛邵華看來就如同世界毀滅般絕望,“當時這孩子還沒昏過去,我希望讓他看看你,就把我們之前在客廳的那些對話,全部轉播給他看了——那個傻孩子大概會傷心吧……畢竟,‘他的死活跟我沒有關係,也希望您不要拿這麼無趣且沒用的手法來威脅我’,你是這麼說的吧?”
“你……”
“也不知道這孩子醒了,會是什麼表情……如果他還能醒的話。洛邵華,我再給你一次機會。”
洛老爺子的語氣淩厲起來,“洛家這個位置,你要,還是不要?如果不要,下次……可不僅僅是十個鋼釘了。”
洛邵華發現自己已經哭光了所有眼淚,頭痛欲裂。
洛離是無辜的。
為什麼,會把那麼單純的家夥扯進來?
為什麼???!!!
洛邵華知道前方就是地獄,可他已經無路可走。
他最後看了一眼那個被他連累至瀕死的美麗少年。
對不起,我洛邵華能做的,也隻有這些了。
對不起,我洛邵華能陪的,也隻有到這裏。
對不起。
對不起。
請活下去,然後,忘記我吧。
寂靜的審訊房中,響起洛邵華幹澀的聲音,那悲哀的語調似乎用盡了人生中最後一絲力量,“我……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