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七十五章 血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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擺擺手,就讓大夫走了。
獵夏在霜骨邊上坐下來,長發垂得滿床都是。她伸手,用指尖去撫摸那人光華的皮膚,瞧著他渾身是血的模樣,鼻子一酸,落下幾滴淚來。
這個笨蛋,怎的將自己弄成這幅模樣?他不是功力高深的麼?還有體內魔氣之事怎的解釋?
歎口氣,視線一會兒就模糊了,看東西仿佛是隔著水。
兩百年不見……你就成了這般狼狽的樣子。
指尖將他的睫毛撫了撫,又伸出整張手去摸。
笨蛋。
“大笨蛋……”獵夏終究還是沒忍住,想著這些年的點點滴滴,伏在霜骨身上哭了起來,也不顧他衣服上的血漬有腥味兒,眼淚吧嗒吧嗒化在上麵。
兩百年,人間已改朝換代。
隻有一眾魔物依舊長生不老威風八麵,就像是精雕細琢的皇族壁畫一般,個個立在上麵,紋絲不動。
也不知是過了多久,她覺得自己都快要睡著了,才聽到耳朵邊上有人說道:“嗔魔大人,給這仙人的藥來了。”
睜開眼,瞧見床邊不遠處有兩位魔仆,端著裝了大碗的圓盤,恭恭敬敬地站著。
“嗯。”獵夏揉眼睛,伸手往旁邊一指,“就放在那兒吧,等會我來喂他就是了。”
“大人。”有位魔仆將盤子都放好了,又朝她半蹲著行禮,“這裏頭還有兩盒藥膏,大夫說,給這仙人抹上能夠消炎生肌,每次隻需抹上一點點就好,也不用太多,力道不要太重。”
“知道了,下去吧。”
她起身,將桌上那碗琥珀色的藥汁端在手裏,另一隻手往身側輕輕一拂,指尖立刻閃出片纖薄雲團,將藥碗穩穩地托住了。坐到床邊,瞧著那人蒼白的臉,心裏又是一酸,忍住了,將他扶起來,小心不去碰到他的傷口。
“霜骨……喝藥了,你聽的到麼?”獵夏在他身上施了個法術,將那些出血的傷口暫時封住。懷裏的人似乎聽不見任何聲音一般,漂亮的麵容上沒有一點兒反應。旁邊藥碗被小雲朵托住,獵夏用勺子將藥汁給舀出來,湊到霜骨嘴邊。
結果很不盡人意,那藥水喂一次便流一次,就是進不去他的口中,獵夏隻恨自己沒有生出三隻手,再多出一隻手來撬開他的嘴。
“來人!”如此反反複複,終於是沒有耐心了。她瞧著下頭一眾莫名其妙被喊來的魔仆,深吸一口氣,“你們來三個人,將這兩碗藥水都給他喂進去,別把他給我弄傷了弄疼了,否則扣俸祿。”
末了,還補充一句,“連同沒有喂藥的都一塊兒扣光。”
她這麼一說,還有誰敢不從?一眾人立馬出來了三個手腳伶俐的,團團就把霜骨給圍住了,準備將藥水給他喂進去。
“咳咳……”床上那冰雕玉琢的人兒忽然咳嗽起來,本是站在一旁的獵夏猛地衝過去,摟住他,“你醒了?還疼麼?”
霜骨看她一眼,麵色慘白卻也俊逸得很,“早知你要讓她們來喂,方才我就不將牙關咬得那麼緊了。”
房裏一片死寂,就隻聽見起起伏伏的呼吸聲。
“霜骨你個老小子!!!”獵夏氣得滿臉通紅,“你居然早就醒了還給我裝暈?!
“咳咳咳……”被三個魔仆扶著坐起的霜骨又咳了咳,漂亮的臉上逸出一抹笑容,“我可是個病人,你這般吼我啊,也不怕將我的傷口給震裂了。”
這麼一說,獵夏卻驀地紅了臉,咬咬牙又將一房的魔仆給遣散了,自己過去將霜骨摟著。
“你……那你現在得好好的將藥汁全給我喝進去,聽見沒?”
霜骨漸漸又恢複成一臉冰霜的神情,眸子裏卻閃動著水波般的笑意,瞧了獵夏半晌,最終還是點頭。
他雖已有千歲,一頭銀發,但模樣還是個少年的樣子,這樣的表情做起來美不勝收,看得獵夏臉頰又紅了紅。
後來磨蹭半天,總算是將兩碗藥給喝了下去。藥汁甚苦,將霜骨喝得滿臉痛苦狀。獵夏見他這副樣子就偷笑,又被他冰雪一樣冷冷的一眼給瞪回去。
“好了,我不笑你了。”獵夏擺出一副正經模樣,“說說,你是怎麼弄成……弄成這副讓人看了就想哭的鬼樣子?”
心裏不敢想象他受的苦,鼻子卻止不住的發酸。
這話卻像是一記寒冰法術,生生將房子裏的氣氛給凍住了。
霜骨一對銀眸漸漸眯起,身周有湧動的寒氣緩慢起伏,沉默半晌後,卻還是將目光定在了獵夏麵上,“你想知道?眼下我已不是仙身……”
“我想知道。”獵夏回望他,神情堅定,“我不僅知曉你已不是仙身,還知曉你已成魔,但體內魔氣還未完全沉澱下來,但我能夠感覺到,它們像是雲一樣在膨脹。”說完,握起霜骨的手,“你這個魔可是非常厲害的魔,說不定在我之上呢。這般握著你的手,我便能感覺到你體內的魔氣,非常強大的魔氣。”
霜骨苦笑一聲,抽回手,“你知道的還挺多……前些日子我去了仙界想要查查一些事,但偶然翻到了與魔界有關的書籍,看見了嗔魔獵夏這名字。”瞧了獵夏一眼,又道,“當初你魂魄與意識附在夏侯熒那身體上時,我便察覺到了某種氣息,但你隱藏太深,我始終不知那是甚麼感覺。我精通卜卦,卻始終無法算出你的命格。”
坐在床上的銀發人又是嘲諷一笑,“夏……你從那嬰孩剛出生時就附在她身上,我養了你十幾年卻從未想太多,隻以為算不出你的命格是因為生辰的緣故。話說回來,在仙界時我突發奇想,再次將你的命格重算。”
講到此處,獵夏心中猛地“咯噔”一跳,想躲開卻也來不及了,耳邊衣料聲簌簌,霜骨整個人直接壓上去。
他也不知練了些什麼功夫,連呼吸都是冰一樣的溫度,笑容冷得讓人覺著恐怖,“結果呢,你猜猜我算出什麼來了?”
“你……”獵夏滿臉慘白,“你這般身上的傷口會裂開,快起來。”
麵前這人冷笑,“我算出你將夏侯熒的肉身給棄在了峨眉山上,雖不知是為何,但我還算出你陪了硯青許多年,直至他逝世。小熒,你肯陪硯青那樣多年卻不肯回百蘊山來看我一眼,當真將我忘記了?”
“不是……我……雖說那身體並非我的,但都那樣了我怎麼可能再去見你?”她眼看霜骨身上的傷口又緩緩迸開,一身染了血漬的衣服更紅了,於是也焦急起來,“你快給我老實點坐好!瞧你這一身傷!是誰讓你傷成這樣?仙界之人?”
“那是自然,我在仙界瑤池邊上擺了一大片八卦陣,專門用來算你的命格,終於讓我算出來你便是嗔魔獵夏。但我舉動已將仙界眾仙惹怒,而我又……總之,這回從仙界逃出來,可是讓我費了好大的勁啊。”
他說的輕巧,但讓獵夏瞬間便紅了眼眶。
“什麼好大的勁!”
“你這人,幹嘛非得來找我不可啊?!”
“被打成這樣好得意嗎?狼狽死了!”
霜骨瞪大雙眼瞧著她大聲哭喊,她眼淚流的滿臉都是。
“你鎮定些……”
“鎮定個屁!你被人傷成這樣我鎮定什麼啊!”
哭著哭著,獵夏卻猛然想到一件事兒,整個人立刻就要坐起來,卻又被壓在她上方的霜骨給彈了下去。
“哎喲。”
“你想做甚?”霜骨蹙眉,上下打量她,“怎麼兩百多年了還像從前一般慌慌張張的,就不能沉穩點兒麼?”
“這事兒可由不得我沉穩啊。”獵夏如同八爪魚一般四仰八叉,“你徒弟被一個吃魔的怪物給抓去了,你不急?我得去救他啊。”
“我徒弟?”霜骨挑眉,“誰?”
一聽他這話,獵夏就呆滯了。
原來他……不知道六世就是夜袖啊……完了,說漏嘴可怎麼辦?
見她捂嘴,霜骨便立即疑惑起來,眸子裏的冰霜愈發濃烈,兩手撐在她身側,就這般無聲地逼問她。
獵夏被他這麼盯了半晌怪不好意思,於是眼神躲躲閃閃,終於蚊子似的小聲道:“就是……那個……夜袖也是魔,六魔帝之一的……貪念魔。”
恢複意識的時候,六世聽見的,是滿耳滴滴答答的水聲。
他閉著眼睛動了動四肢,卻發覺渾身上下都沒有一絲力量,像是被吸光了一般。又等了會兒,才緩緩睜開眼。
視線裏是一片漆黑,自己的四肢都被白色絲線給纏住了,不知是什麼東西編成的絲線,每一根皆有手指頭那樣粗。他能察覺到,正有股強大的精純的魔氣從暗處傳來,控製眼下這些白色絲線,使它們柔韌且牢固。
六世昏昏沉沉,想不起自己為何在這處地方。
他隻記得,追那穿著黑青軟甲的人追出了貪戀殿,在城外的樹林中被他擒住,而後……
而後怎樣?
不記得。
抬眼望了望四周,目光所及之處皆是一片漆黑,瞧不見任何事物。
失去意識後,恐怕就是被直接抓來這裏的,但那人使了什麼法子,能將自己渾身的力量都給抽走,這般狼狽地給綁在這裏?
六世正蹙眉想著,就聽見前方有緩緩而至的腳步聲,聽上去,來人穿的正是一雙長靴,靴底應當是寶石光麵。
想了想,又在心裏笑自己。都什麼時候了,還有心思去判斷旁人穿的什麼靴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