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三十五章 月心夜降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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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在夜袖門外頭的那位姑娘一見到子瀟,白淨的麵上便是一紅,卻又羞答答地將頭偏開了。
後頭三人皆是一愣,心中好生疑惑詫異。
他們三個都是未與女子談情說愛過的少年,子瀟又是個隻愛男子的人,眼下這姑娘欲語還休,眼角含春的,他們幾個大男人倒還愣住了,不知道她這是要做啥。後來還是硯青反應過來,心想就這麼僵持也不行,便上前一步,拱手道:“坊月姑娘,你站在我師兄的門前是要……?”
坊月?子瀟心中一跳,這名字好生耳熟,卻又想不起來。
一邊的夜袖卻是眼角輕挑,漾出陣陣冰涼冷意,“原來是織坊的坊月姑娘,多天前曾於長火殿有過一麵之緣,子瀟,你忘了?”夜袖一席話說得波瀾不驚,最後幾個字卻悠悠提高聲調,惹得硯青也回過頭去瞧。
子瀟方才踮著腳,這會兒卻已經趴在了夜袖的肩膀上,他聽著這話眨眨眼,恍然大悟:“我想起來了,就是上回無端拍我肩膀的那個女鬼……哦不不不,是姑娘,嚇得我都快暈了。”
前邊的坊月聽著他二人對話,麵上由紅轉白,又由白變青,過了好半天才恢複常色,朝麵前三人行了個禮:“坊月今日來得唐突,還請公子們恕罪。這些天聽織坊裏的姐妹說子瀟公子病了,坊月去雪樓找公子卻找不到,還是雪樓的挑水工阿禹告訴我,說公子已經住到了吹雲園夜袖道長的房中,坊月這才過來。”
她輕聲細語好生有禮,但麵前三人卻隻有子瀟是一臉正色。兩外兩個,一個冷著臉恨不得將四周全凍成冰,另一個滿臉頹然,像個落魄的燒火童子。
子瀟琢磨了會兒,問坊月:“這麼說,你是專門來看我的?那子瀟在這兒先謝謝姑娘了,眼下我也複原了,真是勞煩姑娘費心。”
坊月的雙頰又是一紅,麵容更顯絕美,她將手中一大包事物遞到子瀟眼前,柔聲道:“那……那坊月的一番心意公子能接受麼?這裏頭是一些新鮮的槐花蜜,還有些頭繩玉簪。坊月上回瞧公子隻是簡單地用發繩綁著頭發,未免有些單調了,若是加上一根玉簪……”
“加上又怎樣?”坊月話還未說完,就被夜袖一聲冷調打斷。他一張謫仙般的傾世容貌,此刻卻如同被寒冰籠罩,深黑的眸子裏刷刷地轉著好幾把寒光閃閃的匕首,盯著坊月:“姑娘一個未出嫁的女子,待在織坊裏還說得過去,但前往這男子居住的吹雲園不會覺著不妥麼?”
坊月被他說得語塞,還沒來得及回話,夜袖又沉聲道:“自己覺著還過得去也就罷了,子瀟眼下因生病耽誤了掃地工作,管人事的師兄已經有些不滿,若姑娘之事也傳入師兄耳中,子瀟被趕下山了,姑娘可願意?”
夜袖這段話說得句句咬牙切齒,麵上寒氣四湧,眸子裏殺氣騰騰,看得坊月一陣心慌,雙腿發軟險些跪下。硯青站在一旁瞧了瞧夜袖,見他臉色發白也不好多管這事兒,隻能擔憂地望著坊月。
“夜袖,你不要這樣凶嘛。”子瀟見狀,放開環著夜袖雙肩的手臂,走到坊月跟前,朝她抱拳道:“真是過意不去,坊月姑娘,我這個好哥們的性子就是這樣一板一眼的,你莫在意。至於你的禮物……我不能收。我既然來了溪雲觀,心裏便是早有出家之意的,無奈不夠格,隻能在這兒掃地。姑娘若是為了我好,還是將這些東西收回去的好。”
說完,子瀟又是一鞠躬,麵上盡是歉意。
炎炎烈日下,這四人就這般站在碧綠的屋簷下頭,氣氛古怪。
無人瞧得出,眼下硯青心中竟是一片拔涼拔涼。他將坊月的一舉一動瞧在眼裏,那舉動如此明顯,從她的眼角眉梢裏都露出蕩漾的桃色。仿若開屏的孔雀,每一個動作皆是事先琢磨好的,為的便是吸引自己意中人那無意一瞥。
硯青歎了口氣,雖說母孔雀不開屏吧,但眼下也差不了多少。
坊月又與子瀟說了些甚,他一句也聽不進,隻瞧見一旁夜袖的眼神宛若刀子,恨不得將坊月紮紮紮,紮得渾身窟窿。
硯青撐著下巴,目光恍惚。他記得從前的時候,夜袖也是織坊裏眾女子喜愛的對象,夜袖一身白衣如雪,身姿翩然出塵,整個人比道觀裏擺的一大群神仙雕像還要美上千萬倍。於是那些女子就發了瘋,天天掙紮著想要從織坊裏出來送衣服,好四處瞧瞧夜袖的行蹤。若是正巧瞧見了,就當即站在原地挪不開步子了。
那時,硯青還覺著女孩子們當真可愛,見到喜愛的人便走不動步了,瞧著就好玩兒。他那會兒還暗自喜歡著坊月,坊月瞧上去溫溫柔柔的,聲音也好生甜美,見到夜袖卻不會走不動步,當真稀奇。於是硯青便覺著她與織坊裏旁的女子不同,定是個看中內涵的女子。
將眼前的情形與過去相比,硯青站著又歎了口氣。
這都是哪跟哪兒啊,他想。坊月並不是看中內涵,而是骨子裏不喜歡夜袖那種神仙一樣的人,是喜歡子瀟這樣比女子長得還嫵媚,一舉一動卻英氣逼人,而且還極具親和力的男子。
原來自己喜歡的人,也不是與眾不同的。
他開始回憶,自己為何會喜歡坊月。
“硯青!”子瀟對著硯青的耳朵一聲吼,將他整個人從亂七八糟的思緒裏頭給撈出來,一把甩到岸上。
“哎喲我的天……你幹嘛。”硯青捂著耳朵揉了揉,白子瀟一眼,心中卻隱隱覺得黯然無比。
子瀟將一縷吹到臉上的烏發撩開,蹙眉道:“你方才發了好久的呆,在想事情麼?要不要進去想?”說著,指了指夜袖敞開的房門。
硯青這才注意到,門口這兒也隻剩下了自己與子瀟二人,坊月大概是走了,夜袖不知何時已進了房,正站在桌邊泡茶,窗外便是一片荷花盛開的池子。風從外頭吹進去,將夜袖的白衣吹得獵獵作響,翻飛在陽光中的模樣好像一朵盛開的白荷。
子瀟見硯青又開始發愣,心中雖疑惑但也不好多問,於是便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自己也進房去了。
“硯青那人,”夜袖正將一杯茶遞給子瀟:“喜歡的就是方才那個坊月。可坊月向你示好,必定傷了他的心。修道之人還看不破紅塵,當真可歎。”
子瀟媚眼一挑:“你就看得破了?”
夜袖不語,冰川一般的麵上卻倏然閃過幾絲笑意,劃過他精致的五官,瞧著很是美麗。“都這時候了,我去給你買幾個素包子回來吃吧,或者,糖炒栗子?”夜袖瞧了一眼天色,一臉詢問神色對著子瀟。
“就等你說這句話呢,我餓死了。”子瀟立刻作淚眼朦朧狀,扯了扯夜袖的衣袂:“你快去吧,我要糖炒栗子。”